“你……没事吧?”

    书房内,谢景宥觑着郁朔泛着愤恨的神情,再将目光移至郁朔手中的红珊瑚耳坠上,他太后悔了——本来是想着闲来无聊,逗逗小孩子的,但是没想到郁朔的反应竟这么大!

    这不应该啊,一个多月的相处,二人之间明明已经比较缓和了,甚至可以说是还不错的关系,况且,自己从前也不是没逗过郁朔,郁朔生气是有的,但像这时这样的厌恶与恨意,谢景宥可有日子没见了。

    尼玛张甲策,自从见了他,采何、郁朔……自己这里就没什么好事。

    谢景宥额间一滴汗,想把那万恶的劳什子先拿回来,斟酌着开口:“……本来也就是逗逗你,没想强迫你戴,你要是见不得那个,扔了去就是,别这副表情,行不?”

    “啧……都怪那个什么狗屁张员外,好好的送什么东西过来……”

    郁朔似乎沉浸在一些回忆中,听见谢景宥这话,才将思绪收回,同时似乎有些不解:“这不是你的?”

    “当然不是!”郁朔开口时脸色已经正常多了,谢景宥暗自松了口气,“也就是别人送来的,我就是闲得,逗你玩来着,没想到你……”

    这么大反应!

    郁朔的表情却更奇怪了,顿了下,接着问:“那你从前见过这个没有?”

    谢景宥摇头:“没有……难不成你见过?这珊瑚坠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见过。”郁朔看着谢景宥的眼睛,一字一顿,“在你送去我家的聘礼中。”

    “……哈?”谢景宥有点懵,下聘礼的时候他还没来呢,这题超纲了吧?

    郁朔依旧看着他,迟疑道:“你……不记得?”

    “这……这种东西一般都大同小异的吧!应该只是有点像呢?”谢景宥想了想,为自己开脱,“再者……聘礼这种东西,我应该是交给采何去办的,我也……也记不大清了……”

    谢景宥正暗叹自己真是推卸责任的一把好手,却不想郁朔将耳坠举到自己眼前:“不是,你自己看。”

    谢景宥定睛:“……婉?”

    那红珊瑚上竟刻着一个小小的“婉”字。

    郁朔道:“没错,当日你聘礼中的那对珊瑚坠,也是如此。”

    谢景宥眨了眨眼:“可你姐不是叫……”

    “郁、蓉。”

    “什么鬼?”

    “你当真不知道?”郁朔又问了一遍。

    谢景宥心道自己知道个屁。

    “不知道,这个“婉”……是什么意思?”

    郁朔一直看着谢景宥,似乎想从他脸上瞧出什么破绽,但始终没有,半晌,他叹了声气,颇有些嘲讽之意:“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三月初,世子出城游玩,你们一众人行至郊外,偶然与我阿姐相遇,对阿姐……呵,一见钟情,第二日就往我家里下了聘。”

    “我家中无势,没有违抗建南王府之力,裴大哥也远水不灭近火,阿姐虽心中不愿,但为了不给家中招麻烦,最终还是决定嫁来。”

    “然而,不多时,在整理王府送去的聘礼时,阿姐便看到了这对珊瑚耳坠,那一刻,我亲眼见着平日温婉秀慧的阿姐瞬时像变了一个人……大声吼叫着将那一堆聘礼摔了个遍,人也,近乎疯癫。”

    “我与母亲好不容易将人劝住,问阿姐究竟怎么了,她却什么也不肯说,只哭着道,自己死也不嫁王府。”

    之后便是郁朔替嫁了。

    郁朔的声音很平和,只有在说及某些字眼时有些不太自然地停顿,仿佛说得不是自己家事一般。

    谢景宥静静地听着,等郁朔说完了,才开口:“所以说……你认为,你阿姐的变故就是因为那珊瑚坠?”

    郁朔不作声,算是默认了,谢景宥心叹难怪刚才这好好的人说翻脸就翻脸了。

    “我猜猜哈……你阿姐叫‘郁蓉’,而那个聘礼上,却刻了‘婉’字,这剧情,倒是像极了某些替身文学……”谢景宥后半句话含糊过去,继续说着,“哎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个,采何准备聘礼的时候,没注意细节,将刻了别人名字的耳坠装了进去,你姐误会了什么,又不甘为人替身,所以才临时反悔了的?”

    郁朔冷笑一声:“必然不是。”

    谢景宥想了想:“哦……也对,反正本来你姐决定要嫁也是为了家中免祸,与世子根本不存在感情,又怎么会在意替身之事?”

    他说着话,转头的时候正对上郁朔的目光,那目光中透着一些古怪,吓了他一条,“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郁朔静静地看了片刻,轻声开口道:“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你……现在说起这个,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啊……这……”谢景宥一时竟无法辩驳,因为他本来就在说“别人”的事。

    “呃……哈哈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从你刺我那一刀之后,我内里其实换了一个人的,那么给你家下聘这件事,自然是别人的事了。”

    郁朔听着这个无比荒唐的理由,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这样说来,那世子是不是也不知道,聘礼中的那对珊瑚耳坠,是你特意为阿姐准备的,而不是采何疏忽。”

    谢景宥:“???”

    “我当然不知道!”

    我特么当然自然必然不知道!!!

    这“谢景宥”究竟有什么大病啊?!

    谢景宥腹诽不断,同时也想明白了其中一些关窍:“所以你方才那么激动,是以为我又……嗐,也难怪。”

    这是他怪不到郁朔,显然之前的那个世子才是罪魁祸首。

    郁朔没接谢景宥的话,转而道:“你刚才说,这对珊瑚耳坠是张员外送来的?”

    “是啊,他还特意说送给我们二人,一同的还有一只扇坠,说是给我,这对耳坠,说是给你……不对!”谢景宥解释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耳坠,不是给你,而是给……世子妃……本来的世子妃,也就是……”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谢景宥全身的汗毛都毫无征兆地立了起来。

    “卧槽,细思极恐……”他低声喃喃了一句。

    相比之下,郁朔倒平静不少,似乎比谢景宥想到的还要早一些。

    “你也觉出什么不对了是么?”郁朔看着谢景宥的反应问。

    谢景宥有些失魂地点点头:“是不对……同样一对红珊瑚耳坠,刻着同一个字,要送给同一个人,只是这送东西的人却不一样了。”

    他嘴上说着这些话,心里却同时在想另一件事——不是同一个世界的自己穿入了书中,占了谢景宥的身体,那么原主谢景宥的意识,又去了那里呢?是消散掉了,还是,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中?

    张甲策……谢景宥回想起先前与张甲策见面的细节,那人身上确有《掌中天下》原著开篇炮灰纨绔世子那感觉,况且自己似乎天然排斥他,加上采何的表现以及这副珊瑚坠,还真是十有八九。

    张甲策,内里会不会真是原主?

    假如真的是,为何今日他没有将身份挑明?就那么任由别人占着本属于自己的身体?

    假如真的是,那现在的谢景宥又该如何自处?

    他自己倒没有鸠占鹊巢的想法,若原主真的回来,他是愿意将身体还回去的,但是要怎么还就不知道了,这也不是人为所能控制的。

    但是转念又一想,若原主真的回来了,郁朔又该怎么半?自己该怎么带着郁朔一起离开……啧,好多麻烦事……

    “谢景宥!”

    谢景宥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中,这时被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拉回了现实。

    “嗯?”谢景宥回神。

    “你……怎么了?”郁朔这话带了些不明显的担忧之意,谢景宥刚从惊慌中抽离出来,一时没有察觉。

    “没事,只是在想,这件事必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珊瑚耳坠下或许埋着一个你我都不得而知的秘密。”

    郁朔难得赞同了他一回:“我亦有同感。”

    “这次的珊瑚坠是张甲策送来的,但我今日与他交谈片刻,直觉此人绝非善茬,直接找他怕是不好办,那么,与此事有关的,便只剩……”

    ——郁蓉。

    谢景宥没再说下去,家人向来都是郁朔的逆麟,每次提及他都要跟自己横眉冷对一番。

    “要不还是……”谢景宥想说要不还是从张甲策那边查吧,这时,郁朔却出声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给阿姐写信。”

    谢景宥一时万分惊奇:“你……”

    郁朔看着他,极轻极短暂地笑了一下:“只写封信,应当没事的。”

    谢景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不久前还恨不得要吃人的少年,极其不可思议——人是能说变就变的?

    郁朔当然不是说变就变的,他与谢景宥相处已有一月多,其间发生了大大小小不少事,自己所见的谢景宥确与传闻中的模样全然不同,这些时日,他时常会想起谢景宥之前说的双魂换魂之事,虽谈不上完全相信,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动摇过。

    加之今日之事,红珊瑚坠是别人送来的,且说起大婚之前的事,谢景宥好像真对细节一无所知。

    当然,也不排除是谢景宥在装模作样,倘若谢景宥真装模作样的话……

    算了,暂且没有倘若,郁朔已然决定相信谢景宥一次。

    谢景宥定在一旁站了许久,目光落在郁朔手中的鼻尖上,直至最后一个字,才出声道:“谢谢你啊,郁朔。”

    这声音似乎有些脱力,但不难听出其中的真诚之意,谢景宥是真心谢郁朔的。

    郁朔搁下笔,等纸上的墨迹风干,抬眼看人,轻道:“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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