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拿银子前来的苏培盛:“去找你们九爷和十四爷,  将案子大体说一说,告诉他们,明天施世纶大堂审讯。”

    苏培盛同情皇庄里庄户们的遭遇,  可更担忧自家爷,  挪了脚又壮大胆子回来:“爷,京畿地区,  八大皇庄,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事情,  爷,  ……。”那可是皇庄啊,  皇上的庄子。

    四爷一挑眉,  气恼道:“要你去,你就去。出来这样的事情,  爷能不管?”

    苏培盛眼圈儿一红,恼怒地看一眼施世纶,跑走了。

    施世纶也提着心啊。

    “四爷,  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有您在,下面的大小官儿们多少都受到震慑,四爷,  ……”

    他待要继续劝说,  手法缓和缓和。可是四爷一转头,那目光里的凝重,吓得他一肚子话堵在嗓子眼。

    四爷:“将顺天府所有积压的案子都整理一遍,凡事有关皇家宗室的,都分出来。”顿了顿,瞧着他惊吓的模样,  嘱咐道:“今天白天时间不够,通宵。明儿审讯完皇庄的案子,继续审。爷倒是要看看,皇家宗室里头,到底有多少事儿!”

    站起来,吩咐傅鼐等亲卫:“跟着爷,去刑部。”

    抬脚就走了。

    后天跟着十多天侍卫们,脚步声一阵响起,铿锵有力,不一会儿听不见了。

    施世纶的一个师爷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冒头,连滚带爬地进来正堂,瞅着老爷还没回神,摇着他的胳膊哭道:“老爷,老爷,您快去阻止四爷啊,四爷这是要翻天啊。四爷可不能倒下啊。我们有事一件一件地慢慢来啊,……”

    “哭什么那!”施世纶被他摇的没站稳,一个踉跄,嘴歪眼斜的脸上却是一脸的笑儿。“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肆意疯狂。幕僚被吓傻了,结巴道:“老爷……老爷……我,我去找太,太医……”

    “老爷好得很!”施世纶笑声一顿,目光炯炯地看着老师爷,一张身在官场被消磨得棱角殆尽的面孔,依稀可见是他站在战舰甲板上,迎着风浪和炮火跟着将士们攻打澎湖的时候,意气风发。

    “四爷要大干一场,我们要做好我们这一部分。”施世纶面容严肃到肃穆,望着皇宫的方向一抱拳:“身为臣子!这才是身为臣子该做的事情!皇上调我做顺天府尹,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这个!”

    眼睛下垂,望着吓得浑身哆嗦的老师爷,安慰道:“你放心。四爷要只是办这一个案子,才是真正的危险。四爷将顺天府尹、刑部、大理寺、凡有关皇家宗室的案子都办了,都得罪了,才是安全。”

    师爷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神一放松,浑浊的老泪吧嗒吧嗒。

    施世纶等他哭一会儿,一瞪眼:“还不快去分拣案件?你这把老骨头熬个通宵受得住吗?”

    “受得住受得住。老爷,我也是老当益壮那。”师爷哭着,一步一晃地离开了。

    施世纶望着他的身影,刚刚的意气风发都没了,轻轻一叹,宛若雪花融化无声无息。

    打仗多简单啊,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快意恩仇。

    一个小厮端着铜盆进来,他自己上前一步,在温水里绞着毛巾,擦擦脸,再睁开眼,一片清明。

    思及自己在门头沟,被饽饽姑娘的假炸药吓趴下,不由地摇头失笑。

    “圣人说三省吾身,果然至理名言。人呀,不知不觉的,就随着环境变了,自己还优越感十足地以为是朵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嘿!”

    他笑了两声,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吩咐小厮:“去告诉你们夫人,老爷今晚上要通宵,要她给衙门整治几桌上好的夜宵送来。”

    小厮刚还奇怪老爷是不是哭了,一听有夜宵吃了,顿时喜不自胜:“老爷刚是不是难过要熬通宵?老爷别怕,我这就回府去。”

    说着话,端着铜盆就兴冲冲地跑了。

    施世纶:“……”

    果然傻人有傻福。

    施世纶领着顺天府衙门所有的,师爷、文书、小吏,只要是识字的衙役们,一起在仓库里分拣着发霉落灰的案件,蹲着、站着的,一个个被霉味和灰尘呛的蒙着脸捂住口鼻,眼睛上都戴着大墨镜,身体的劳累倒是顾不上了。

    苏培盛到了工部衙门,打听到九阿哥在木作处的院子,骑着自行车直直地闯进来,看见九阿哥的身影,车子一扔,小跑冲过来。

    胤禟正在和匠人们商议京畿地区营建学院,学院门头上的花纹用什么木头,因为身边的匠人拉了他的胳膊一下,惊呼一声:“苏管事来了!”一抬头,被苏培盛白生生的脸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不是四哥出了什么事情?”说着话,黑胖脸完全沉了下来。

    胤禟以为,有哪个兄弟为了拉拢四哥,对四哥出手了。

    苏培盛愤怒担忧害怕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缓和一点点,瞧着九爷眼里真实的关心,一把拉着九爷到一边僻静地方,一颗大槐树下,瞧着四周都没人,趴着他的耳朵,小小声言道:“九爷,我们爷要奴才来,告诉你一个案子。通州皇庄庄头王勇,被人告发贪污巨大,侵占庄户妻女,克扣庄户种子,还杀了两个去告状的庄户。”

    胤禟听得呆住。

    “王勇是谁?和四哥有关系?是不是有人拿这件事要挟四哥?”

    合计着您早就忘记人庄头的名字了!苏培盛一眨眼,一琢磨,脸上带出来几分明白的恼怒,怒声道:“九爷,您忘记了,就是那个,曾经给您和十四爷大约‘三万两’银子的孝敬,在账本上记账‘十万两’的那个?”

    晴天霹雳!

    三和九清晰地落在胤禟的耳朵里,胤禟登时勃然大怒!

    “奶奶个腿儿,他敢!他敢!”胤禟真动了火气,重重地喘着粗气,眉眼都是杀气。

    他的认知里,自己吃肉下面的庄头要喝汤,他以为自己和十四弟拿了三万,那庄头顶多拿一万差不多了。反正是皇庄的银子嘛,现在是皇父的,将来是太子的,反正不是自己的。有机会,该拿就拿。

    十万!

    十万!

    “爷的银子!”胤禟一句话嘶吼出来,眼珠子都红了。他一贯精明的性子,哪里吃过这样的哑巴亏?他还不能嚷嚷开了!怒气攻心,一跺靴子,一转头,狰狞着脸对苏培盛道:“去告诉施世纶,要他明天开堂审案,九爷送他一份大礼!”

    “哎,九爷您放心。”

    苏培盛转身就跑,胤禟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红涨着脸,羞愧又着急的:“在四哥面前,好好说说。九爷一定要那个王勇变王八!”

    “九爷,您放心。我们爷也生气那。”发现这话不对,九阿哥更害怕了。苏培盛立即笑得灿烂。“九爷,我们爷说,他知道您和十四爷年轻不知道里头的门道。爷也生气庄头胆大的要造反那。”

    胤禟狠狠地松一口气。

    重重地拍拍苏培盛的肩膀。

    “九爷,奴才要去找十四爷,奴才先走了。”苏培盛又打了一声招呼,转身跑走了。

    胤禟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神,庆幸于四哥的理解,又羞愧于自己枉自精明算计银子。又感动于四哥到底是四哥护着自己,这要是给太子的人知道了,一嘴巴告到老父亲的面前,自己保不准要被老父亲打板子……一时心情特别复杂。

    可这个时候也不能光愤怒伤心了,一想起那庄头王勇胆敢如此欺负自己,胤禟那火气“腾”地冒出来。和管事说一声:“爷有急事要出城一趟,你们先商议着。”转身就走了,杀气腾腾的。

    看得管事和匠人们都害怕不已,担心是不是出来什么事情了。

    胤禟骑马带齐了上百侍卫们,一路狂奔去通州。

    另一头,苏培盛骑车赶到八爷府上,说要找十四爷。一屋子正在喝茶吸水烟的文人们齐齐愣住。八爷的小厮王柱儿对八爷和十四爷道:“爷、十四爷,苏管事看着有急事。”

    十四阿哥胤禵吓得脸一白,发现不对劲,立即搓搓脸变回来。

    胤禵以为是他和八哥搅合在一起,被四哥发现了,要苏培盛唤他去训话,除了心虚害怕以外更有气恼和不甘。

    八爷也吓了一跳:四哥来抓十四弟?他到底不同于胤禵一个毛头小子,咳嗽一声稳住了,问道:“苏管事从哪里来?”

    “苏管事说,他从顺天府衙门。”王柱儿也奇怪。衙门里能有什么事情要找十四爷?

    八爷一听却是放了心,压住心里的一抹得意,对同样迷糊的胤禵理解地笑道:“顺天府衙门在清理一些案件,牵扯到一些人,四哥的脾气你也知道,可能是牵扯到十四弟的门下,顺天府不敢来找,我们的四哥生气了。”

    胤禵嘴巴张大又张大,反应过来,气得鼻子都歪了。

    别人的亲哥发现弟弟下面出来事情,捂住还来不及那!也就他这个亲哥,能按住了他去处理案件!可能怎么办这是亲哥!

    “八哥,诸位,你们继续说话,我去看看。”胤禵深呼吸一口一抹脸,压住了火气猛地一起身,王柱儿伺候他穿上披风戴上帽子,他黑着脸大步走来外间见苏培盛。没有看见身后他的八哥眼睛一眯的快乐。

    这是亲哥!

    这是亲哥!

    胤禵不停地告诉自己,还是在见到苏培盛的一瞬间,火气“腾”地冒出来。

    “说!”

    苏培盛打小儿看着皇家兄弟们长大,对于他们的性子摸的门儿清,当下就规规矩矩地打千儿行礼:“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起来,快说!”胤禵很不耐烦,但脸色缓和了很多:这是四哥的奴才,这是八哥的府上,他要给四哥面子。

    苏培盛微微弯腰,仰着一脸谄媚的笑儿,撇着屋里的其他下人。

    “你们都退下。”胤禵吩咐一声,再一个深呼吸缓和表情。亲哥,亲哥,能怎么办?

    苏培盛瞧着退下去的小厮丫鬟们,眼里一抹欢喜闪过,亲近地凑上前,趴在十四爷的耳朵边儿,悄悄道:“十四爷,我们爷要奴才来,告诉十四爷一桩案件。通州皇庄庄头王勇,贪污巨大,侵占庄户妻女,还克扣内务府发放的种子用具,庄户们去告状,他还杀了两个人那。”

    胤禵心神一震:杀人的案子怪不得四哥生气。可他随即怒声道:

    “王勇是谁?和爷有关系?是不是有人拿这件事去四哥面前告爷的状?”胤禵的第一反应,是老十三。老十三前两天还和他吵了一架!

    合计着您也早就忘记人庄头的名字了!苏培盛立即一变脸,似乎因为他的问题惊讶着,又是感同身受地生气,继续亲近地小声道:“十四爷,没有人去和我家爷告状。就是那个,在您管着皇庄一段时间的时候,一个劲地巴结您的庄头王勇?”

    “王勇怎么了?他杀了人和爷有什么关系?”胤禵还是不明白。

    “十四爷~~”苏培盛一脸的愤怒:“十四爷您不知道,他杀了人,还污蔑到十四爷的头上,说他是十四爷的人。我家爷和施大人一直说十四爷不可能有这样的门人,可是那王勇一口咬定了,顺天府衙门不敢拿人啊。我家爷就要奴才来问问。”

    兜头一个棍子打在胤禵的头上,要他眼前一黑!

    王勇!

    胤禵恨得牙齿咬着“咯咯”响,恨不得立即剁碎了王勇送到衙门。

    胤禵是桀骜不驯的性子,这些年来,皇上一直宠着老十三,去哪里都带着老十三,偏偏还不给他正经差事,他早就憋得要爆发了。此刻听闻有如此卑鄙之人污蔑自己,那杀性子就要爆发。

    “四哥真和施世纶那茅坑石头这么说的,四哥信我?”一出口,胤禵问出来最关心的问题,虎气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奴才的脸。

    苏培盛脱口而出:“十四爷,正是那。施世纶还不满意,说我家爷感情用事,案卷上明明白白的,说他派人去十四爷府上,被十四爷的个管家打了一顿。我家爷还是说:‘绝对不可能。如果是真的,那一定是管家没有报上去。’”一眨眼,伸手抹着眼角的眼泪:“十四爷,我家爷要奴才来,就是来问问十四爷那。”

    胤禵那一刻,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的别提了。

    喉咙滚动,一伸手,捂着胸口,鼻子一酸。果然是亲哥,知道自己,信任自己。刚他还生气亲哥,怀疑十三哥来着。

    现在不是愤怒伤心的时候!胤禵一睁眼,浑身杀气蒸腾,咬牙道:“苏培盛,你去告诉施世纶,明天开堂。告诉四哥,要四哥放心。我这就去处理了那个鳖孙。”

    四哥信任自己,在那施世纶面前维护自己。胤禵感动于心的同时,更有羞愧,急于将事情处理了。说着话,拉着他抬脚就走:“王柱儿,去告诉八哥,我有事先走了。”走的威风凛凛。

    苏培盛跟着他的脚步,忙道:“十四爷,您可不要生气啊。九爷已经过去了应该。十四爷,不管真相怎么样,您不能打杀啊,要留着人来顺天府衙门。”

    “放心。爷有分寸。”

    胤禵哪里有分寸?他恨不得将那个王勇碎尸万段。这幸好是四哥,要是太子的人知道了,或者施世纶告状到汗阿玛的面前,被打一顿板子他不怕。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多耽误大事?想到这里,他更恨了。可他也明白了,真不能打杀了王勇。于是脚步一顿,重重地拍拍苏培盛的肩膀:“放心。你快去告诉四哥,弟弟不会杀人。但四哥不要管顺天府的其他案子,快些离开顺天府衙门。”

    苏培盛笑了,笑容里有一抹真心:“十四爷,您关心我家爷,奴才都知道。奴才一定转告爷。”

    “嗯。等我处理这件案子,我就去找四哥说明白。告诉四哥,伤天害理的事情,弟弟一定不会做的。”

    “哎。”苏培盛被他提溜的难受,又道:“十四爷您先走,奴才走路慢。”

    胤禵一看他的小碎步,点点头,叮嘱一句“路上小心”,扔下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培盛望着十四爷风风火火且杀机弥漫的背影,一伸手摸摸额头,都是汗。

    皇子们长大了,不是当年的小孩子围着自家爷争一颗糖果了。长大了,气势也大了,都有皇子的威严了。

    苏培盛感叹着,思及最近皇子们之间的争斗,莫名的难过。随即他又骂自己,一个太监瞎难过什么那?可他就是难过。

    他骑车来到顺天府衙门,和施世纶说了九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话,施世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四爷能办成,但这样敏感的时候,九阿哥和十四阿哥要是一心争斗,不光不管还闹起来了那?这样就好。

    苏培盛发觉他额头沁出来的细汗,笑道:“施大人,莫要担心。我家爷既然承诺了,一定有把握的。”

    “是啊。”四爷是一个谨慎的人,他没有把握,不会操办起来。施世纶提着的心真正地松了松,发觉自己原来这样紧张,尴尬地笑了笑。

    抬手要擦擦脑门的汗,发觉手上都是灰尘等等脏污,又停住。目光郑重地看着苏培盛:“苏管事,你和四爷说,我这里他完全不用担心。对了,四爷去了刑部。”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已经是下衙时间了。“四爷可能到大理寺了。”

    “好嘞。咱家去刑部和大理寺都看看。”

    苏培盛转身离开了。

    施世纶看着他的背影,无端的自嘲一笑:四爷的身边,一个太监都是人才。怪道人都说,京城里头藏龙卧虎,汇集大清精英。

    施世纶继续忙着,苏培盛去找自家爷,去了刑部,和刑部尚书说了几句话,又赶去大理寺,正好遇到四爷领着侍卫们出来,一身石青色披风看着温润如玉。

    苏培盛不由地眼睛一亮:爷长得就是好。要是拿这表情拉拢大臣们多好?

    猜到四爷心情不大好,笑着上前行礼:“给爷请安。”

    “说说。”四爷一边走着,一边听苏培盛传达完两个弟弟的话,点点头。看他一眼,安抚地笑:“莫怕。”

    苏培盛跟着他的脚步,苦哈哈的想笑也笑不出来:“爷,其他的案子还管吗?”

    “管。爷要一碗水端平。”

    “……”

    苏培盛无奈了,自家爷这样一来,是要将皇家宗室都得罪了啊。真真孤家寡人了。

    “爷,那要是牵连到我们府里那?”苏培盛小心翼翼的,“爷,我们府上管得严格,但保不齐下面哪个歪了心思的,或者被人引诱着犯了错的。”

    “你倒是提醒爷了。回去后,我们先将自己府里整顿整顿。”

    苏培盛:“……”

    打自己一嘴巴能当话没说吗?不能啊。只能跟着四爷行动。

    苏培盛一路上,和自家爷嘀咕嘀咕,八爷府上人多,都聚在一起那,有王鸿绪、有揆叙……热闹得很。重点表明九阿哥胤禟害怕爷生气,十四阿哥胤禵的劝说和担心。

    四爷听着心里一暖,脸上有了笑模样:“你这奴才,是怎么说的?”这两个弟弟可不是小绵羊的性子,这么乖?

    苏培盛显摆地说了自己怎么说话的,四爷乐呵,跟着的侍卫们也乐呵。

    路上乡亲们拥挤得很,卖鞭炮的,卖对联的……衣食住行的琳琅满目挤得一大街水泄不通,都是一脸笑逐颜开的,充满幸福地置办春节用品。

    四爷的车子骑不动了,跟在侍卫中间随着人流慢慢地挪步,倒也不急躁。感受这浓重的过节气氛,被感染了,心情放松了,遇到堵路的走不到了,笑呵呵地逗着一个大汉怀里的胖丫头。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的俊脸。他做鬼脸逗得胖丫头伸着胳膊要抱,要那大汉父亲搂紧了闺女醋的嚷嚷:“我说兄弟,你这张俊脸,还是少出街。不过我要把你画下来,挂在我媳妇床头,我媳妇快生了,天天看着,下一胎和你一样俊俏。”

    四爷乐得哈哈哈哈大笑,忒是畅快。

    周围的人也哈哈哈哈欢笑。

    出来人流,转过一条街,遇到一家驴打滚出锅,买了,想要送去给老父亲用一口。正好和老父亲说说今天的事情。

    “苏培盛去告诉福晋,爷今晚上在宫里用饭。”

    领着侍卫们骑车就掉头转了方向。

    苏培盛:“……”

    我家爷就是孝顺。苏培盛虽然还是担心,可也感动。皇上英明,一定会支持我家爷的。爷这个时候了,还没忘记皇上就喜欢吃一口老街的驴打滚那。

    苏培盛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膛。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乡,好遥远,遥远的连他们的模样都模糊了。爷惩治贪官,派去了一个好官。听说今年去上任的知府,还是四爷也夸的田文静。

    虽然是八爷的人,但是好官就是好官。要是没有四哥的行动,这些好官儿,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

    老家村子上的人……自己能出来做太监,混一口饭吃,在当时啊,就是幸运了。以后,会越来越好。也不需要自己惦记了。

    他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来到府邸,看见门口守门的小厮,两头石狮子,顿时脸上露出来到了家的微笑。

    四福晋正领着一家人等着四爷回来那。苏培盛进来,看见整整齐齐的一家人都在等着,膳桌都摆好了,忙上前行礼道:“福晋、爷在路上看见有卖驴打滚的,想着皇上,买了,送进宫里去了。说今晚上不回来用饭了,福晋领着家人用着。”

    四福晋顿时笑开了。

    正在和妹妹们讨论功课的弘晖立即欢呼道:“阿玛最好了。玛法就喜欢吃老街的驴打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都是对他阿玛的崇拜。

    四个妹妹也是重重点小脑袋:阿玛最好。

    四福晋环视一圈脸上都是真心笑容的一家人,心里也崇拜自家爷:“老街的驴打滚不好买,要凑巧。正好爷遇到了。我们先吃饭。苏培盛,你也去用饭。”

    “哎。”

    苏培盛去用饭。四福晋领着一家人用饭。

    四爷带着一包点心,骑车来到宫里,给了银子,要傅鼐领着侍卫们都去侍卫处用饭,自己步行来到乾清宫。

    康熙不在乾清宫,在宁寿宫。

    正好也给皇太后请安。四爷于是带着点心,又踱步来到宁寿宫。

    进来一看,康熙、皇太后、七公主,八公主,都在,膳桌摆开了,漱口净手的,正准备用饭,乐了。

    将手里的点心油纸包给身边的陈嬷嬷,四爷打千儿行礼:“给汗阿玛请安,给皇祖母请安。”

    康熙吐出来一口漱口水,嫌弃道:“起来,一看就是来蹭饭的。”

    皇太后很是高兴,招呼着:“胤禛快来,尼充宜尔哈,给你们四爷洗漱。”

    叫尼充宜尔哈的大宫女笑着应着,偷瞄一眼四爷,下去端洗漱物事。

    七公主一眼看到了,和八公主一起给哥哥福身行礼:“给四哥请安。”四爷笑着扶起来:“两位妹妹好。”

    “四哥好。四哥度假回来,风采越发迷人了。”八公主抿嘴儿一笑。妙目一闪,看见陈嬷嬷端着一个托盘上来,瞅着老父亲黑着的脸,故意问道:“四哥,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四爷对八妹妹龇牙一笑:“路上遇到一锅驴打滚出锅,买了来。听说汗阿玛在这里,就过来了。”

    康熙早看见了那托盘里的驴打滚,闻到了熟悉的点心的香气,肚子里馋虫翻涌,脸上却还是黑着。

    “是不是惹了祸,来找朕庇护了?”一掀眼皮,对皇太后气恼道:“皇额涅您不知道,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偷偷地和朕通报消息了,这小子,净给朕惹事。”

    四爷摸摸鼻子,没想到老父亲的消息这么灵。也不奇怪,这样的时候,老父亲必然要全面掌握六部。

    两个公主因为哥哥讨饶的小模样捂嘴笑,皇太后也笑,笑完了一板脸:“他惹事,来找皇上,不是应该的?”

    康熙:“……”

    两个公主更是笑。

    四爷接过来漱口杯,漱口,接过来毛巾擦手,讨巧道:“汗阿玛,儿子也是被逼的,那庄头的罪行那么大,儿子既然知道了,总不能不管。更何况还牵扯到九弟和十四弟。可是管了一个,总不能不管其他的,就,都管了。”

    康熙:“……”好嘛,自己要儿子们百花齐放争斗,这小子鬼机灵地躲去度假了。一回来,就要兄弟们都屁股开花。屁股开花也是花!

    “老九和老十四去通州了?”提起来老九和老十四的做派,康熙的声音透着无声的怒火和威严。

    “去了。带齐了侍卫。”四爷跟着小太监一起打开碗盖,屋子里弥漫了美食的香气,顿时心情美好,笑着解释道:“汗阿玛,两个弟弟也不是故意的。他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大错!”康熙的脸沉了下来。

    皇太后领着都坐下来,看向康熙不满意了:“皇帝,孩子们年轻,难免被下面的人蒙蔽欺瞒,慢慢教导。胤禛孝顺,想着皇帝,趁着热,皇帝吃两口。”

    康熙也是无奈了,给两个偷笑的闺女一人一个脑崩儿,坐下来,拿着一块热乎乎的驴打滚用着,不由地表情缓和。

    欣慰地看一眼身边不省心的儿女们,感叹道:“太医管着,现在只能吃一块了。平时又不能为了这一块专门去买。”

    “糯米面子做的,老了,不好克化。”皇太后用了一口,满足地咽下,招呼两个公主:“你们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哎。”

    两个公主开心地伸筷子,一人夹一筷子到瓷白的小吃碟里,珍惜地用着:等嫁人了,再想用一口北京驴打滚,就难了呀。一时又伤感,忙打起来精神,珍惜此时此刻的温情。

    四爷给皇太后和老父亲盛汤,一顿饭用完,两个公主照顾皇太后去散步,康熙领着儿子说话。

    四爷表示气恼:“汗阿玛,他们都和您禀告了,也没告诉儿子。”

    康熙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样大的事情,能不来告诉朕?”

    四爷脸一肃:“汗阿玛,儿子不是来求情的  。儿子就知道,汗阿玛一定支持支持儿子。”

    康熙抬脚就踹。

    四爷闪身躲开,不明所以:“汗阿玛,皇庄和内务府,早就应该整治一番了。盛京的皇庄也是。”

    “你小子。”康熙指着他,哭笑不得。“如今不能给你去盛京。刚你皇祖母说了,还是要你操办七丫头和八丫头的婚事。春天去承德围猎,秋天办七丫头的大婚,后年春天办八丫头的大婚。”

    “汗阿玛,您去送嫁吗?”

    “嗯。科尔沁,盛京。明年都去看看。”七公主嫁在科尔沁,八公主嫁在盛京附近的喀喇沁部落。“你要出京的事情,要等后年夏秋天再说。”顿了顿,望着黄昏中的冬天院子,花木凋零,梅花飘香,菊花在寒风中摇曳。“这件事,要胤祥帮助操办,你领头就成。”

    四爷略犹豫,到底是答应了:“儿子替十三弟感谢汗阿玛。”目光望着天边的晚霞。“……汗阿玛,十三弟和十四弟都长大了,儿子也想不出来他们适合做什么差事。”

    康熙背着手走路的脚步一顿,停下来瞅着他冷哼一声:“你呀,就是惯着他们。你现在对他们不下狠手,将来下狠手教训?趁现在年轻,还能犯得起错误,该教训就教训。”

    四爷:“……”想说老父亲您哪天狠心教训太子试试?不由地又笑。

    “那要他们负责整顿皇庄?”

    “整顿皇庄,不够。要胤祥整顿完皇庄,去内务府。”

    “……他在小汤山那天晚上,拍着胸膛和儿子吼,我长大了!儿子才意识到,弟弟们都长大了。”

    咳咳咳。

    康熙听着他“老气横秋”的语气,再次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父子两个散散步,不知不觉天色黑了下来。回来乾清宫用杯茶,四爷从袖筒里掏出来一个章程,递给康熙。

    康熙接过来,屋子里九龙灯燃烧,亮堂得紧,烧着暖气热烘烘的,人不由地放松下来。康熙在茶几边坐下来,随意打开翻翻,气得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皇家宗室,七十八件堪称大案的案子,大都是下面的人办的。

    “家大业大,难免良莠不齐。可是呀,这大多数的案件,都是下面的奴才打着主子的名头做的。当主子的,要么不知道;要么知道了,看着老奴仆的情面,下不了狠手整治。”康熙眼里有深沉的担忧。

    “都是被锦衣玉食养的,养成了软包子,被奴才想怎么吃怎么吃,想怎么欺瞒怎么欺瞒。这件事,要狠狠地办。老四说说你的想法。”

    “明天施世纶先审凌普的十万两,再审皇庄案子。九弟和十四弟会亲自压着王勇和一干从犯去大堂。”四爷瞅着老父亲。“太子二哥那里?”

    “不用管他。”提起来太子康熙就是一肚子气。放下章程站起来,恼怒又克制的在屋子里踱步,和民间伤心的老父亲一样的无助。“朕训斥他,要他送那女子去盛京,他不答应。朕给他找好了孩子的寄养人家,就在盛京,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孩子留在北京。”

    “那?”四爷提着心。

    “吩咐你二嫂去处理了。”

    “!!!”

    四爷吓到了。处理了,是什么?流产了?

    “汗阿玛,儿子不是心慈手软。儿子是担心二哥二嫂的关系。”四爷急急地劝说。“汗阿玛,这事情是二哥惹出来,应该有二哥处理。如果他知道二嫂听您的命令,要护着?”

    “他敢!”

    康熙听着这话,也担心起来。可他不敢信,老二居然如此懦弱拎不清!

    四爷也不想相信他二哥这样怂包。

    “汗阿玛,就算二哥明事理。可孩子……总是血脉。汗阿玛您要送孩子去盛京,儿子认为这是最好的主意。只是,既然二哥疼孩子,也可能是爱屋及乌。要不要二嫂去劝说小汤山那位,要她和二哥说?毕竟是他们的孩子。汗阿玛,二嫂沾染人命,总是为难。”

    康熙苍老的目光幽幽地盯着九龙灯的烛火。

    良久,唤一声:“魏珠进来。”

    “皇上?”魏珠请安行礼。

    “骑马,用最快的速度去小汤山。找到太子妃。告诉她,劝说那个女子。要么去盛京生孩子,要么一碗红花。”

    “嗻!”

    魏珠偷看一眼四爷,知道是四爷劝说的,心里一叹,转身跑走了。

    康熙长叹一口气,又唤一声:“梁九功,进来。”

    “皇上,奴才在。”梁九功小碎步进来,给皇上行礼。

    “太子,在哪里?”

    梁九功犹豫,小心翼翼地抬眼窥视康熙的脸色。

    “说!”康熙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难道,老二真的去护着了?

    梁九功在心里念叨怕什么来什么,苦着脸劝说:“……皇上,可能是有其他事情那。……太子殿下,骑马出宫了。”

    康熙的心徒然一沉。

    好似一脚掉进万丈深渊里,没有着落。

    “汗阿玛!”“皇上!”“汗阿玛!”他身体轻飘飘的,飘在半空中。好似对即将掉下去的恐惧也没有了,耳边听着儿子和老奴才的哭喊,康熙眼前一黑,身体沉沉地下坠。

    “汗阿玛!”四爷吓坏了,忙着给老父亲掐人中,运内力,梁九功硬撬开皇上的嘴巴,可是康熙口中赫赫的,嗓子里呼哧呼哧,脸憋的通红。四爷着急,一把脉,直接让康熙侧卧在床上,一只拳头握成空拳状态拍打背部,拍完一侧之后,调转身形,然后再拍其另外一侧,最后一掌击在后背穴位。

    康熙猛烈地咳嗽了出来。

    梁九功眼泪汪汪的喂皇上喝水。

    四爷听见老父亲的咳嗽,总算是放心了。

    怒火攻心,迷了心窍。刚真是吓死他了。瞅着老父亲蜡黄的脸,自己一脸的泪水也没有感觉到,扶着康熙躺好,哄着道:“汗阿玛您别担心,儿子去看看。”

    康熙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他的手,艰难地叮嘱:“万万不可心慈手软。”

    “儿子明白。梁九功照顾好汗阿玛。派人请太医,去通知皇额涅和几个妹妹弟弟过来。”

    “四爷放心。奴才一定照顾好皇上。”梁九功递一块手帕给四爷,四爷接过来,塞进荷包里,转身就走了。

    梁九功想说:“擦擦眼泪……”康熙用力摆手阻止了他,想说“他顾不上……”没说出来,又是一阵咳嗽。梁九功忙给皇上顺着背,哭道:“皇上,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康熙双眼禁闭,唯有两道泪水顺着老去的面颊流淌下来。

    四爷骑马赶到小汤山,运起来轻功闯进院子的时候,只听到里头太子二哥的咆哮声,女子的哭声,魏珠恐惧的哭喊:“快去扶着太子妃止血!”

    止血,包扎,太子妃简单地盘着头发,头上戴着一个暖帽遮住了纱布,一张脸白的好似鬼一样,两个大宫女扶着她,她那一双眼睛干干的,直勾勾的,看着太子。

    “爷,我先回去了。我要提醒爷,今天你心软,明天你等着天下人揣测所有皇家孩子们的身份。”

    领着人就走了。

    四爷看着太子,问他:“太子二哥,你要留下来吗?”

    太子的一双眼睛也是直勾勾的,干干的,人跟没有了魂儿一样。

    “她受到惊吓,动了胎气。我必须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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