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原本南海上风平浪静,南海龙王敖钦也赋闲在家,悠然自得。
他与南海龙后以及众爱妃正聚在一起喝茶闲聊,考校各龙子龙女的功课,忽而心头一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重重放下茶杯,在宫殿中间划出一面大大的水镜,正看到雪女与陆喜安等众人相互打斗的场景,雪女那雪还冻了南海好大一块地盘,不少鱼虾都被冻死了。
那陆喜安更过分,运功把附近的大鱼小鱼都打残了,皮开肉绽,被打出来的肠子到处都是,那场面十分残忍。
敖钦气得鼻子都歪了:“哼!真是岂有此理!又有人欺负我老龙。”
南海龙后吹了吹染着蔻丹的手,两只手举到敖钦前面,显摆着上面的各种珍奇的贝壳、珍珠、宝石:“哎呀死鬼,不就是几条小鱼小虾嘛,你先看看哪个最好看呐?”
敖钦哼哼哼地不出声,南海龙后讨了个没趣,刚想发飙,龙宫众妃嫔察言观色,立马捧着南海龙后夸她眼光,一个赛一个嘴甜,终于又把她哄开心。
敖钦看着他的后宫其乐融融的样子,根本没把他老龙放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们这些妇道人家,从来不关心正经事。我现在就要老龙点兵,多多益善,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南海龙后听着这话觉得刺耳极了,不由讥笑:“你倒是会做正经事呢!你一正经起来,总会惹到个大麻烦。”
敖钦震惊地看着她:“我老龙哪有?”
南海龙后笑吟吟地比了三个手指:“你个死鬼差点惹了三次麻烦。上一次是孙大圣,当年孙大圣拿了东海的定海神针,大哥把你叫去东海想对策,你开口就是要发兵,要不是三弟拼命拦住你,咱们四海估计都要被孙大圣闹一遍。”
敖钦放下手中的糕点,心中后怕,那一次真的好险。
南海龙后继续说道:“上上次是二郎神,那西海四公主痴恋二郎神,三弟找你想对策,你开口也是要发兵,想要棒打鸳鸯还好四弟将你拦住,不然我们四海都要被他拆了。”
敖钦擦擦头上的汗,那一次,也好险,但他嘴硬道:“那都怪他们东海和西海没本事,怎么能怪我老龙?”
南海龙后“哼”了一声,继续道:“还有上上上次,是哪吒,他打死了大哥最宠爱的……那位,当时依旧是你,最积极地撺掇大哥去复仇,结果咱们四海真就一起遭殃,不然我们龙族也不会……”
敖钦赶紧捂住她的嘴:“那件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口。”
南海龙后心里发闷,重重地点头,敖钦才放开她。
敖钦叹了一口气:“那些人我感觉也不厉害啊,我们可以——”他话还没说完,水镜里又有一位女子感到,将一块紫微玉印交给那会操控冰雪的女子。
而那男的更是神通广大,甚至都能在浮冰上施法开出桃林,消融那不化的冰雪。
南海龙后劝道:“不如咱们就当做没看见?这损失也不大嘛,况且还没波及到龙宫。”
他其他爱妃也附和南海龙后。
忽而他听得一声:“母后,万万不可,怎么能灭自己威风而长他人志气?”
敖钦听得感动,转眼一看正是永远都会站在他这边的他最宠爱的第三子,敖摩焰。
敖摩焰停下手中挥洒毫末的笔,整理出长长一卷卷轴:“母后,那处南瞻部洲的海岸线接近,那些鱼虾原本是要留给出海的渔民打渔的,结果损失了一大半,且不说那些渔民每年向我们上供的香火有多少,等到过一段时间开春,他们没有鱼虾可钓,没了生计,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他将手上的卷轴呈给敖钦,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儿臣统计出来的伤亡数量,儿臣认为,我们应该直接向他们索赔,才能有钱财从其他三海补给到适量的鱼苗。我们南海虽然仓库富裕,但要我从我口袋里掏钱,我是不会答应的。”
敖钦点头,器重地看着他:“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敖摩焰珍惜钱财的性格与他如出一撤,就是坐着金山银山也要精打细算,很好,有前途。
敖摩焰立即换了一身赤红色战袍出来,挑了一根最威风的方天画戟,召集了一帮虾兵蟹将,就要冲出南海龙宫。
南海龙后使出一根白绫缠住他的腰,叹了一口气,嘱咐道:“焰儿多加小心,说话不要冲动。”
敖摩焰除了不沾女色外,其他地方,贪财吝啬,脾气暴躁鲁莽,比之他父亲,有过之无不及,真是让她头疼。
“我知道了母后!”敖摩焰手中方天画戟一划,割断白绫,带着兵急冲冲往外跑去。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敖摩焰真将人带回来了,虽然去得晚了,只带了两只小妖回来。
敖钦与南海龙后以及各位爱妃隐于屏风后,大殿上只剩下敖摩焰和他的其他兄弟姐妹。
米霜风抱着玉面狐狸坐在客座上,听着那火急火燎将她带进来的敖摩焰拿着长长的卷轴滔滔不绝地和她说话,心里默默把陆喜安骂了一通。
其实她并没有怎么动手,那些鱼虾的损失真的和她关系不大。
但是开春后那些渔民的活计真是个问题。
为着这些人,她垫付可以,大不了以后见到陆喜安让他还回来,关键是她目前身无分文,而且敖摩焰一口气还算出了三千万两黄金,这真的合理吗?
估计那敖摩焰一方面真为渔民着想,另一方面还算计着借着公事暗中贪污一把。
米霜风轻笑:“赔我们肯定是愿意赔的,你们损失的鱼虾都交给我,就当我全买下来了。”第一句话先把他稳住。
敖摩焰瞬间喜笑颜开,眼里闪过精光:“好说好说,把那些死伤的鱼虾全部抬进来。顺便,速速给霜风姑娘斟茶!”
“可是,现在就我们两只弱小的妖怪面对你们南海一大堆龙,要是你们不守信用坑害我小女子怎么办?”
“坑害?”敖摩焰不屑,“我堂堂南海龙宫,怎么可能欺负你?”
“要不然——”米霜风试着提议:“那西海的三太子与我是朋友,更是你的堂兄弟,我们共同推举他来做个见证人,厘清纠纷如何?”
她一方面怕她后面讲价的时候他们耍赖,所以要求小白龙在场,最大限度地保证公平,另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向西海借钱。
敖摩焰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他们四海之间的交情那是没得说的,就不信他三堂弟会胳膊肘往外拐,于是立马派人走捷径去西海请人过来。
结果,来的是西海大太子敖摩昂,而不是三太子敖烈。
敖摩焰和米霜风两人都同时愣住了。
“嘿嘿大堂弟怎么是你过来了?”敖摩焰笑着向前迎接。
“我过来不行吗?不欢迎我?”敖摩昂反问道。他来到这里是好奇米霜风是怎么又在两天之内惹到南海的。
敖摩焰爽朗大笑:“怎么会?大堂弟请上座。”虽然他和敖烈关系更好,但敖摩昂也是自家人,以他的性格,更加不可能不帮自己。
他又看向米霜风:“怎么样?由我大堂弟做个见证,居间磋商,够公正公开了吧?”
“可以,但是我要先和大殿下说几句话。”米霜风慢悠悠道。
敖摩焰也不在意,挥挥手让他们出去单独谈话。
敖摩昂领着米霜风往外走,一回头竟发现她双眼通红:“……你怎么了?”
“其实此事与我关系不大,只是我路过,偏帮其中的一位神仙而已,南海三太子见他们都走了,只好找我罢了。”米霜风苦恼地说。
她看了眼敖摩昂,又小心翼翼地问:“大殿下,你不会完全偏帮南海的是吧?”
敖摩昂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所以,你需要我帮你摆平吗?你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我就可以帮你。”他已经把米霜风调查清楚,包括浮华宗的事。
那浮华宗是近百年来突然降临到南瞻部洲的,浮华宗宗主的行踪经常能被隐匿得很完美,他实在好奇浮华宗背后的隐秘。
然而米霜风却摇摇头:“不用帮我摆平,我倒是挺愿意赔偿这笔钱的。”
敖摩昂笑容一滞:“为何?”
“等下殿下只要准备好笔墨,将我与南海三殿下的言行记下,我们协商完毕尽快让他们签字画押即可。”米霜风笑道,她当然就是想卖雪女一个人情啊,雪女的师门荣誉感太强烈,她不如就帮忙遮掩一二。
而且她也是为南海着想,南海在她这一边解决不了,就怕以敖摩焰的性格会继续追查雪女或者陆喜安,事情一闹大,惹毛了南极长生大帝遭殃的也是南海。
“既如此,那就按你说的来。”敖摩昂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转身想走,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扯住。
“大殿下,我还有一事相求,等下能不能先帮我垫付赔偿南海的钱银?”
敖摩昂转身,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想知道浮华宗的所有的事。”
米霜风抬头,正望向他幽黑的眼眸中:“等回到西海,我再和殿下细说。”
两人事先通好了气,回到南海龙宫大殿上,米霜风气定神闲地坐下:“既然西海大殿下做见证,我们都服气了,那就开始计算计算你怎么得出的三千万两黄金吧。不过我得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敖摩焰将长长的卷轴铺在地板上,个中细节他已经倒背如流。
“你们南海损失的就是眼前这一堆鱼虾?都是最普通的种类?我要赔你就单论这些鱼虾,不说别的?”米霜风问。
“当然!就是这些,死伤了什么鱼,共有多少条我都叫人记好了,来人,拿给她看。”
拿账本过来的是一位学了些法术在南海任职的人类算账先生。
米霜风大致一翻,粗略核对一下,八九不离十了,于是点点头,问算账先生:“在民间这些不同种类的鱼都怎么卖?有没有行情价?”
算账先生遂详细与她说了一通。
米霜风在纸上写写画画:“最终算得是三千一百七十二两白银。”
“什么?”敖摩焰瞪大双眼,“你确定是白银不是黄金?”这和他算的也差太多了!
“是啊。”米霜风眨眨眼:“人间就是按这么算的,不信你问算账先生。”
算账先生战战兢兢:“人间确实这么算的。”
“不行!换个算法。”敖摩焰很不满。
“那我换个算法。”米霜风说道,“请问殿下入南海进行渔猎的渔民一共多少户?”
“十万户。”敖摩焰得意道:“他们出海打渔都得求得我南海庇佑。”
“那他们平均一年的盈润能有多少?”米霜风又问。
敖摩焰也不知道,他示意算账先生,算账先生翻翻旧账本,看着一无所知的南海三太子,硬着头皮答道:“渔民一年能有的盈润最多也就一百两银子。”
“那这就好算了,南海边的十万渔民一年的总盈润也才一千两银子。”米霜风笑道,“三殿下觉得哪种算法好?”
敖摩焰脸一黑:“哪种都不好!就按我这张卷轴上写的算。”他辛辛苦苦写出来的,竟然没人过问,真是可恶。
米霜风看了一眼上面写的,简直是在漫天开价,怪不得能得出那么离谱的结果,她双手一摊:“你这算的没有道理。”
“怎么会没有道理?那些渔民出海打渔靠我们南海庇佑,钓得的鱼也是我们南海的,而且要不是我这次据理力争,他们今年开春还没鱼可钓,我多收点钱又怎么了?”敖摩焰很烦躁。
米霜风不以为意:“你怎么就知道是靠的你们南海?靠观音娘娘不行?靠财神爷不行?还是靠妈祖娘娘不行?你要多收钱,不如也给其他南海的神仙送一份?”
“……岂有此理!”敖摩焰一时语噎,说不出反驳的话。
其他的龙子龙女见到自己的兄弟被噎得说不出话,纷纷上前帮忙开腔,论证按他们南海给出的方法才是正确的。
米霜风每句都毫不留情的怼回去,当然他们的歪理最终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而这些话全部被记录在册。
一群龙被说得口干舌燥,他们就没见过这么会讲价的人。
“你们要是不服,那就请西海大殿下做决断如何?”米霜风翻阅敖摩昂做的记录,挺满意的。
“说的也是!”敖摩焰一拍脑袋,将卷轴交给敖摩昂:“大堂弟,就按我们南海的来。”
敖摩昂慢里斯条地将整理好的笔录递给他:“我将你们的说法都记下来了,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吧。”
敖摩焰着重找了刚才自己说的话,都没记错,便抬起龙爪,往上面按了个手印。
米霜风则找了个地方签上自己名字。
敖摩焰兴冲冲地问敖摩昂:“都好了!那你说那谁说的来?你说谁就是谁!”一边还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
敖摩昂笑道:“依我看,就赔偿一千万两银子最合适。”
敖摩焰笑容凝滞,捡起地上的卷轴:“还是不是兄弟?你好好看看这个。”
敖摩昂扫了一眼,一手撕掉:“全是胡言乱语,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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