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姆从背包中取出一串黄颜色的长珠,递给阿赞马拉,他接过来,盘腿坐在坟前加持,几分钟后,忽然看到郭大林半张开嘴,慢慢又闭上,原来是打了个呵欠。方刚心想这人的脑子里到底是什么结构,为什么这时候还有心思打呵欠,正在这时,郭大林突然双眼圆睁,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从嗓子眼中发出“咝咝”声。

    “他咋——”郭母刚要说话被方刚举手示意别出声,郭大林身体颤抖,又紧闭上嘴,随后再慢慢半张,又噗噗往外吐着唾沫。然后再次紧闭,死咬牙关,两腮的肌肉都鼓出来。他双手在面前的空中乱挥乱抓,两条腿也乱蹬乱踢,闭着嘴连连咳嗽,像是呛过水。

    再然后,郭大林的嘴闭着很紧,但不断地发出“嗯嗯”的哼,两只手仍然抓来抓去。大概持续了近十分钟,挥舞的双手和乱踹的两条腿才渐渐不动,眼睛还是睁得很大。

    郭母忍不住叫:“大林呐!”贝姆指着她示意别发声,郭父抱着老伴的肩膀,低声使着眼色。郭母眼含着泪,看着棺材中的儿子。

    阿赞马拉继续加持,看着这些场景,方刚心想那也许就是前天晚上郭妻临死前的惨相,没想到喝农药自杀死得这么痛苦,也真是遭罪。再想起之前郭母说的那些,方刚甚至也有几分怀疑:一个女人从四岁开始就过着痛苦的生活,受了二十几年苦,连死也要死得这么难受,难道真是前世作过恶,导致这世来偿?

    十分钟过去,阿赞马拉站起来,让大家把郭大林抬出去,再将郭二林的尸骸放入,然后贝姆再从背包中拿出那团浅灰色的棉麻线,把郭妻和郭二林的尸骨以经线缠在一起,从上到下都缠好,又继续加持十几分钟,宣告结束。

    培好坟包之后大家回去,郭父背着儿子,到家后已经累得满身是汗,好在他身体强壮,方刚心想要是换成郭舅舅,就郭大林这体格,他恐怕只能拖着外甥回家了。郭大林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贝姆告诉方刚:“施法很成功,他老婆的阴灵相信丈夫已经死去,而且跟自己是相同的死法,也愿意跟墓主人在阴间生活。”

    “你们可以放心了!”方刚说道。

    郭母伏在郭大林的身上哭:“我的宝贝儿子呀……现在就你这一个儿子啊,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啦……”忍不住笑出声,心想这种人居然也算宝贝儿子,那在我父母眼里,我岂不是可以称天下第一孝子。

    看到方刚发笑,郭父也很生气:“你笑啥?我儿子都这样了,你还笑?”贝姆连忙过去把郭母拉开,对方刚说现在不要进行干扰,否则把魂魄吓得彻底离体,那可就真救不回来。方刚翻译给郭家人听,说他只是假死,有什么可哭的,你们不觉得晦气。郭父回过神来,说可也是,连忙去劝老伴别再哭了,儿子没死。

    “咋没死?”郭母说,“这鼻子都不出气儿了,我老太太不懂啊?”

    方刚过去摸了摸郭大林的脖颈,果然没有半点跳动,再探鼻息和心跳也是完全静止,心想这巫术是真厉害,岂不是连尸检也能骗过,笑着说:“他现在并没有死,只是暂时的魂魄离体,这三天不要打扰他,把门关好。”郭家老两口半信半疑,被郭舅舅劝出去,将门锁上,以免有人误闯。

    就这样,方刚等三人在郭家又住三天,每天郭母都站在儿子门口,透过门缝朝里看无数遍,边看边掉眼泪,自言自语:“都两天了,咋还不动呢……到底能不能活过来啊……我这儿子的命也是苦,咋还得受这个罪呢……”

    郭父怕吵着郭大林,就把老伴硬拉回房间,方刚忽然想起个事,就问:“自从你儿媳妇自杀身亡,我好像没看你掉过一滴眼泪,怎么,你从来就没心疼过这个儿媳妇吗?她嫁到你家挨过那么多打骂,不是在受罪?”

    “咋不心疼啊……”郭母辩解,“那不是她命苦嘛!”

    方刚生气:“命苦?被欺负了就是命苦,这叫什么逻辑?”郭母没明白,问逻辑是什么品种的鸡,这事跟鸡有啥关系。方刚很无奈,只好改口说“这叫什么观点”。

    郭母说:“本来就是啊!你说她的命多苦吧,谁家四岁小孩能让热水壶给烫成那样?烫就烫了吧,咋还影响长个呢,当初我儿子跟她相亲的时候,她妈就说她二十多岁还像初中生那么高,又黑又瘦,都是烫出来的病,村西头老陈家的儿子,两岁的时候老陈两口子出去打麻将,他儿子摔在灶坑里,头发全烫没了,现在还秃着,不也长得又高又壮?”

    “那也不是她自己的错,”方刚说,“不要什么事都归结在命运上,要这么说,岂不是可以随便欺负别人,反正吃亏的人都是命不好!”郭母说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就是联系法师的,你不信鬼神吗,不信命吗。

    方刚大声道:“我以前不信鬼神,现在不得不信,但不信命!吃亏不是命,更不是什么福,吃亏就是因为遇到了恶人。要想自己不吃亏,就必须远离恶人和坏人,就这么简单!”郭母看到方刚愤懑的表情,也不再跟他争论,低声哭着:“反正我儿子现在还没醒,你也就敢欺负我这个老太太……”

    听到她这么说,方刚也不好再说话,只得走开。

    为了不让郭家人生疑,方刚他们三人连院子都不出,郭父看起来内向,心眼却不少,平时就搬个小板凳,故意坐在院门口抽烟,其实就是在守门,以防他们逃跑。晚上也几乎整夜不睡,就坐在院中守夜。方刚笑着说告诉他不用这样,要是想跑,怎么都找机会跑了,而且现在我也没拿到尾款,不可能跑。郭父连连点头,但仍然守门守夜。

    三天过去,这天午夜时分,阿赞马拉进了左厢房,站在仍然假死的郭大林面前。方刚看到郭大林面色惨白,毫无血色。郭父壮着胆子伸手摸儿子的脸,惊讶地说:“还热乎的呢!”

    郭舅舅也过去摸,又惊又喜地拿起外甥的胳膊动了动,很柔软。郭母说:“这、这是真没死啊,都三天啦。”方刚笑而不答,其实心里比他们还惊讶。按理说人要是死亡三天,身体肯定是冰凉的,还会出现尸斑才正常,可郭大林没有心脏和呼吸居然不凉不硬,真是奇迹。

    贝姆从背包中再取出那串黄颜色的串子,阿赞马拉缠在手上,开始念诵经咒,十几分钟过去,郭母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咋还没动啊……”方刚瞪着她。又过五六分钟,听到屋中响起吸气声,看到郭大林的胸脯慢慢抬高,原来是他在往肺里吸气。

    大家都很惊讶,郭家三个人脸上露出笑容,郭母要冲过去,被她弟弟拦住。郭大林这口气居然吸了半分钟,直到那肚子鼓得像青蛙才停。郭母问:“咋光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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