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灯的时候,郭舅舅问方刚要名片,看着背面的字,问:“有没有能让人生意变好的佛牌,我以前听有些户戴过佛牌,说泰国这些东西可灵,但不敢信,几千块钱一条项链。现在我只信你方老板,帮我找找?”

    “没有!”方刚冷冰冰地回答。这让郭舅舅很意外,也很尴尬,又低头仔细看看名片上印的字,笑着收进口袋。方刚不再讲话,为缓解气氛,郭舅舅故意找话题,说他也不知道为啥郭大林那天发火,按理说两人筷子碰到一块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郭大林这人吃饭就这个毛病,专挑好的吃,从来不想着给别人留,那事也是怪他,为什么把老婆打成那样。

    方刚虽然没理他,却也在回想那天的经过,当时他就奇怪,之前在饭桌上郭大林和他老婆也碰过筷子,无非是瞪瞪眼睛,他老婆就吓得不敢夹菜。可那天却很反常,郭大林下死手,那一脚直接踢掉妻子几颗牙,简直没有人性。而且,当晚他继续打老婆,让方刚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他脑中跳出一个念头:郭大林会不会是故意把老婆往死里逼?可又觉得不应该。因为郭大林和父母已经商量好,第二天就跟老婆去乡民政局办离婚,也为了能躲避郭二林鬼魂的纠缠。可郭妻当晚却莫名其妙地喝农药自杀,为什么?第二天她就可以彻底解脱了,何必寻死呢?

    忽然,方刚又想起在郭二林坟地最后那次施法,贝姆告诉过他,那就是郭二林老婆临死前的模样,方刚回忆当时的场景:郭大林的嘴有张有闭,时不时往外喷吐,手脚乱挥,但上半身却不动,再往下联想,那岂不很像被人死死压住胸腹,以手用力捏开嘴,往里灌水的姿势?

    方刚立刻看着郭舅舅,把他看得发毛:“怎么了方老板?路没开错,这条路我经常走,再往前四十公里就进巩义啦!”

    “我没说开错,”方刚问道,“你觉得郭大林的老婆真是自杀?”郭舅舅很惊讶,说当然是自杀啊,你当时不也看到了吗,她半夜委屈,一时想不开,就跑到厕所里喝农药死的。方刚不动声色,继续在脑中梳理那些事。

    郭舅舅说:“方老板,你不是怀疑她是我外甥害的吧?”方刚看了看他,没回答。郭舅舅十分生气:“我说方老板,你这人挺正直的,而且有见识有素质,我对你印象不错。我也知道我姐姐那一家人都没啥文化,也没见识,我那个外甥更不用说,那就是个混蛋,可你也不能怀疑他杀人吧?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你怎么能胡乱猜测呢?”

    方刚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真不知道内情?如果你知道,怎么办?”郭舅舅说什么内情啊,你说得我糊涂了,这么跟你说吧,我外甥媳妇肯定是自杀,我自己的亲外甥还不了解,要是我知道啥事没告诉你,就让我一大家子都不得好死,早晚被车撞。

    见他说得认真,方刚也相信郭舅舅是真不知道内情,但郭舅舅毕竟不是家里人,而且他见识比农村人要广,如果让他知道,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报官,所以郭舅舅不知情也不奇怪。

    再仔细回忆当天的情景,先是郭大林在厕所高喊“出人命了”,然后大家过去看,郭母问怎么喝农药了……忽然,方刚想起那时候是郭舅舅从靠墙而坐的郭妻尸体身后找到的农药瓶,郭母站在厕所门口,从她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那个瓶子,怎么上来就这么肯定是喝农药而死?

    看着表情愤愤的郭舅舅,方刚认为,就算自己的猜测没错,以郭大林的脑子,也不太可能独立想出这种主意,搞不好还是他父母的意思,至少这老两口必是知情者。

    方刚怒从心头起,告诉郭舅舅:“送我去市公安局。”

    “干啥去?”郭舅舅疑惑。

    方刚说:“我要报警,你姐姐一家三口,都是杀人嫌犯!”

    郭舅舅大惊,连忙说你怎么就认定这个死理,有没有证据。方刚说出他的推理,郭舅舅想了想:“这也只是猜测,没真凭实据,再说人早已下葬,你还纠结这些干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姐姐那家人,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以前在乡村的时候没感觉,到外地呆得越久,就越觉得那些人愚昧落后,可也不能因为讨厌他们,就往他们头上扣杀人犯的帽子吧,这可不是开玩笑!”

    方刚心想,没错,现场都已经破坏,人也跟郭二林合葬,除非郭大林主动招供,否则很难查出真相来。但他仍然觉得,只要警察好好审问这三口人,总会问出马脚,尤其郭母,这种老太太哪里懂什么反侦查,吓唬几句就能说。

    “我去公安局。”方刚仍然说。

    郭舅舅很是无奈:“就算去了也没有用,乡派出所都已经结了案,你以为市局就能管这事?还不是浪费时间!”这番话让方刚冷静下来,是啊,都是一个系统的,但他想起郭妻那悲惨的身世,尤其在她死的那个傍晚对方刚露出的笑容和那句“太感谢你了”的话,让方刚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坚持要去。没办法,进了巩义市,郭舅舅先开车来到公安局,让方刚进去报了案。

    警察听完整个经过后,先问方刚等人的身份。他当然说是泰国和马来西亚的外商,经郭舅舅的介绍来到那村子考察石榴的深加工。看过他们的证件和护照之后,警察做了笔录,让他们先回去,会抽时间过去查。方刚说:“现在就去吧,时间拖得越久,恐怕就越难查出什么细节来。”

    “我们办案还不用你教吧。”警察回答。

    方刚只好离开,心想恐怕也没下文,但至少在心里对得起郭妻了。

    三人从巩义乘长途汽车,来到了郑州机场,郭舅舅已经在旅行社订好机票,方刚带着贝姆和阿赞马拉飞到广州,又回到曼谷。先把阿赞马拉送回住所,当晚方刚打电话叫来杨秀发和舒大鹏,再找贝姆去耀华力路那间经常去的海鲜餐厅喝酒。吃了近十天河南菜,方刚早就腻得不行,就让服务生上来很多海鲜。听他和贝姆讲完经过,舒大鹏气得拍桌子:“肯定是姓郭那家人干的,操他妈的,给自己的老婆灌农药,真是畜生!什么时候再去趟河南,我非弄死那家伙不可!”

    “那不行,我们可是牌商,不能使用暴力,”杨秀发说:“不过,这还真是老虎下猪崽子——又蠢又恶,最好那家伙这辈子也找不着媳妇儿,谁嫁到他们家,都是倒霉!”

    舒大鹏没明白:“牌商怎么不能用暴力?”

    杨秀发笑着回答:“我们是佛牌商人,要用鬼的力量,不能用刀和枪的力量,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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