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贝姆摇摇头,又慢慢走到墙角,看着地面,再缓缓蹲下来,对着墙角的位置出神。卢妻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方刚没敢打扰,大概能猜出那个位置肯定有阴灵。而且,他觉得既然是贝姆蹲下来看,说明这个阴灵很可能就是个小孩,或者也是个蹲着的成年阴灵。

    贝姆伸出右手,慢慢抚摸着空气,好像面前有个透明人,他正在轻轻摸着那人的脸庞。忽然,贝姆的右手猛地缩回来,仿佛被攻击了。方刚心想,会不会是那个阴灵不太高兴,张嘴要去咬贝姆的手?

    “几岁了?”贝姆说道,用的不是泰语而是马来语。他不懂中文,而这里是台湾,讲的是国语,所以对贝姆来说,只好用自己的母语了。方刚曾经在马来西亚待过两年多,粗通马来语,所以能听得懂。

    贝姆停顿片刻,又以马来语询问:“你家在哪里?”

    卢妻更加一头雾水,忍不住低声对阿君说:“他跟谁说话?”阿君立刻示意她不要出声。

    这时,贝姆又改为泰语问道:“可以送你回家。”方刚心想仇老师早就告诉过自己,鬼是有“他心通”的能力,能用任何语言和人沟通。贝姆以法术与阴灵沟通,随便用什么语言都可以,何必马来语、泰语地来回切换?正想到这里,就见贝姆的身体猛向后退,他是蹲在地上的,而不是站着,这一往后退,就直接仰面摔倒。好在他年轻,立刻朝侧面翻身爬起来,紧张地看着墙角。

    阿赞久问:“有没有效果?”

    贝姆摇了摇头:“好像不太情愿,这是个六岁女童,是泰国人,一直跟到台湾,说是卢先生害的它。”阿君翻译给卢妻听。

    “是在说我先生吗?”卢妻连忙问,“哪里有六岁女童啊?”阿君告诉她,这屋子里有四个阴灵,它们纠缠着卢师兄,所以才害得他这副模样。

    卢妻又问什么叫阴灵,方刚说:“就是死人的灵魂!”

    “是鬼吗?”卢妻吓坏了。方刚点了点头。卢妻说:“两年多前,我先生在泰国时的朋友帮忙从新竹找来一位道长,他也是说我家中有邪鬼,而且不至一个,还有老有幼,但它们脾气很臭,轻易不肯走,必须用五雷法把它们击碎才行。后来就施了个法术,在这房间设的法坛。那道长手里拿着宝剑,还有符,有印,有铃铛什么的,我也不懂。施法之后,我先生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那时我还很高兴。没想到半个月后,我先生半夜突然要跳窗,说什么‘他们都来打我’之类的胡话。从那之后反而更严重,直到现在……”说完又开始掉泪。

    阿君问贝姆:“你还能感应到其他的阴灵吗?”

    “那里还趴着一个,脸朝下方,但应该是成年男性。”贝姆四下看了看,指着窗户上方的窗帘杆,“窗外有个走来走去的,穿灰色长裙,头发也很长,是年轻女性;应该还有第四个,但我感应不到,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子,始终在低声说着什么,只是听不太清楚。”

    方刚看到贝姆脸发白,而几分钟前还没有,问:“你是在努力感应阴灵,越感应就越耗费法力吧?”

    阿赞久说:“他现在还谈不上法力,更多还是利用自己的通灵能力,而法术起到的作用最多三成左右,所以会很累。”方刚说那就先让贝姆休息吧,还是你来出面。阿赞久却对贝姆说:“你再试试,看能否感应出最后这个中年男子的情况,可以用控灵咒。”

    “这个……好吧。”贝姆点头。他再次闭上眼睛,面对床头,嘴里低声念诵。还不到十秒钟,突然方刚看到贝姆的鼻子往外流血,而他念诵经咒的声音也断断续续。阿赞久立刻伸出手,拦在贝姆面前。

    贝姆睁开眼睛,不再念诵,伸手抹了抹流出的血,脸色惨白,说:“这个人就、就坐在床、床头,咳咳咳!”他剧烈咳嗽,已经说不出话。

    阿君把这些话翻译过去,卢妻害怕地后退,看了看墙角,再看着窗帘杆,又看看窗外,最后看看床头,忽然大叫起来,拽着卢先生的胳膊就用力拉。方刚问:“你这是干什么?”

    “那里有鬼啊!”卢妻惊恐地说,“他要害我先生!”阿君说你不用紧张,那个鬼可能每天都坐在床头盯着师兄。

    卢妻大叫:“更不行,我要把它赶走,离我先生远点,滚开,滚开!”她高喊着,操起倚在墙角的一把扫帚,朝床头的墙壁用力打过去。卢先生显然受到惊吓,嗬嗬大叫,身体不停地颤抖。阿君和方刚都过去拽她,但卢妻谁劝也不行,只用扫帚拍打墙壁,边打边大声说:“滚开,离我先生远一点,不要再缠着它!你快走吧,算我求求你了,快走,走啊……”

    两人终于合力将卢妻拉开,可她仍然挥舞着扫帚,嘴里说:“你快走吧,求求你,走吧,算我求求你了……”说到这里,卢妻身体瘫软,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一面哭一面喃喃地说:“求求你,走开吧,十年了,他已经很可怜,也该放过他了……”

    阿君也流下眼泪,方刚过去安抚卢先生,他就像触电似的在床上不停地抖。阿赞久伸手过去揭开他身上的两张符。卢妻原本已经没力气,忽然说:“不要动!”

    “怎么?”方刚问道。

    卢妻害怕地说:“道长说不能动,要不然就镇不住,它们会把我先生给活活掐死!”方刚笑着说不会,这位阿赞久师父最擅长与阴灵沟通,他心里有数,你不用害怕。卢妻却扑过去把阿赞久用力推开。

    阿君走过去:“师嫂,你不要这样好吗?我们大老远从泰国回台湾,就是让阿赞久师父帮师兄驱邪的,你要配合我们。”卢妻不住地摇头,把被揭开的符纸小心翼翼地再贴回去。阿君和方刚怎么劝都不行,阿君有些生气:“师嫂,之前打电话不是说得好好的,现在你这样,我们怎么给师兄治病?”

    “我不相信你们,”卢妻边贴边说,“你们走吧,我能处理。已经照顾了他十年,还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方刚问:“刚才还想让那些鬼放过你丈夫,现在又这样,你到底是希望卢先生的病好还是不好?存心看着他受罪?你跟他有仇吗?”

    卢妻大声回答:“我和我先生哪里有仇!”方刚说那为什么阻止我们给他治病,是不是打着什么歪主意。我知道了,卢先生肯定有财产,你想让他被鬼折磨死,这样你就能带着他的遗产走掉。

    “你、你胡说!”卢妻惊愕,大吼,“凭什么这样的污蔑我?我照顾了他整整十年,你知道这十年花掉多少钱吗?我把所有能卖掉的东西全都卖掉,连我父母的退休金都拿了出来,他还有什么财产,你血口喷人……”说着猛推方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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