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钟,方刚看到有三位年轻女士走进酒店大堂,都穿着半袖t恤,有的穿牛仔裤,有的穿浅灰色休闲裤,脚下是运动鞋,两人都拖着拉杆箱。另外还有个穿牛仔短裤和凉鞋的,斜背小皮包,手里握着手机。她们都戴着各种颜色的太阳镜,有黑有红也有蓝,其中一位女士还戴着口罩。这在泰国极为少见,泰国天气炎热,但以旅游业、轻工业、服务行业为支柱,重工业并不发达,所以空气质量很好,即使是曼谷和芭提雅这种大都市也一样。在泰国几年,方刚几乎看不到戴口罩的,东南亚国家也是一样,除非病人和特殊用途。

    在两人坐在大堂沙发的这段时间当中,根本就没看到有戴口罩的人。所以,贝姆坐直身体,眼睛盯着那三位女士。方刚低声提醒:“别这么直勾勾地看!”

    贝姆这才把头低下,但身体仍然处于紧绷状态。三位女士当中的两位来到休息区坐下,距离方刚和贝姆坐的沙发相隔五六米左右,第三位女士则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方刚看到坐着的这两位女士身材差不多,其中一个是短发,肤色略深,而另一个在脑后随意扎个小辫,皮肤白皙。但她戴着太阳镜和口罩,完全看不清长相。

    不知为什么,方刚总觉得可疑,从时间来推测,也该到了,而且还戴口罩。贝姆跟方刚交换眼神,贝姆咽了咽唾沫,就要起身。方刚连忙把他按住,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我、我过去问啊。”贝姆回答道。

    方刚说:“你要问谁,问什么?”

    贝姆回答:“过去问她是不是张柏芝,是不是来泰国拜四面佛。”方刚很想给他一巴掌,瞪起眼睛说你是不是脑子里有粪便,怎么能这样。

    “你是担心她不是张柏芝,怕我认错人吗?”贝姆问。

    方刚生气地说:“正好相反,我怕你认对了人!”贝姆惊愕。

    “不是还好,大不了人家就当你认错人,也不会多想。但如果真是她怎么办?”方刚低声解释道,“她可是红遍港台和大陆的中国明星,这次来泰国又不是拍戏,也非做活动,而是私人旅行。明星最注重个人隐私,这种行程生怕有人知道,会打扰兴致,可你上去就问“是不是张柏芝”,人家不但惊讶,还会很愤怒。能泄露这种行程的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肯定会觉得你是有心的,搞不好还会怀疑你有不法企图,起码也是违法行为,会跟你善罢甘休吗?”

    听完方刚的解释,贝姆张大了嘴。

    方刚说:“真是没脑子,上去就认,你以为自己是她失散多年的弟弟?说不定她的助理会直接报警,你自己进警署不要紧,可别连累我!”

    “真是人情冷暖!”贝姆有些悲愤地说,“这么快就不把我当朋友!”方刚说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别冲动。

    贝姆点点头,两人继续手拿报纸,假装看着内容,却时不时斜着眼去偷看。为了不让对方看出来,方刚和贝姆都从左胸前口袋拿出太阳镜戴上,以免被看出眼神有鬼。那女士办完手续往回走,方刚慢慢放下报纸,假装要回房间,对着贝姆隐蔽地打了个手势。贝姆连忙也将报纸扔在茶几上,跟在方刚屁股后头。站在电梯门口时,方刚用余光观察,见那三位女士也拉着箱子走过来,就站在两人身边。

    三人微笑着互相交谈,用的是广东话,贝姆自然听不懂,方刚却听得很清楚。

    女士a:“还是thaind空气好,比香港好多!”

    女士b:“是啊,要不是今年事情杂,我早就要来了。”

    女士c:“没告诉他吧,看来这段时间你可以安心地玩上几天。”

    女士b:“要看cbs那边,不再找我就行。”

    对不懂广东话的人来讲,广东人和香港人说话都一样,但只有广东人、香港人才能分辨得出。在广东,各市的粤语都不太相同,大家都将广州人讲的粤语称为“白话”,也就是广府话,即标准粤语的发音。而佛山、顺德、汕头等地虽然也说粤语,但当地人立刻能听得出,就像北京话和普通话一样。香港人讲的粤语几乎和广州话相同,只在某些词的用法上略有区别。方刚能听出这三位女士应该不是广东人而是来自香港,因为女士c说“看来这段时间你可以安心地玩几天”中的“你”发音是“累”而不是“内”,这是典型的香港广东话发音,俗称懒音。再有就是香港人说话喜欢夹英文单词和缩写,而广东人普遍没这习惯。

    这三人的声音当中,女士b的嗓音有些沙哑,类似中国人俗称的“公鸭嗓”,方刚并不追星,喜欢的明星也只有邓丽君、迈克尔杰克逊和狄龙三个,对张柏芝只是有耳闻,知道她的一些信息而已。但看到站在身边的贝姆不只双手,现在连身体也在抖个不停,好像打摆子。

    方刚心想,这家伙不是真生病了吧,要不然怎么抖成这样。

    电梯门打开了,五个人走进去,方刚抢先在按键板上按下16的键,之前在前台登记的女士a刚把手伸出一半,又缩回去,明显她们也到16层。女士a和b有意无意地挡住女士b的身体,让她站在电梯最里面角落,两人连她的正脸都看不到。女士a看到旁边站着的贝姆浑身发抖,就多看了几眼,方刚怕对方怀疑,就笑着用粤语说:“他前几天患了风寒,现在还没彻底好。”

    “哦,多喝些姜茶吧。”女士a点了点头说。

    到了16层,三位女士率先走出来,女士a和c仍然挡着女士b的身体,隔在方刚和贝姆面前,出去之后也是把女士b夹在中间。方刚和贝姆跟在后面,为了不引起对方注意,他用泰语跟贝姆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笑:“晚上去娜娜街喝酒吧!”

    贝姆愣住:“你是说今天晚上?”

    方刚说:“就是今晚。”

    三位女士走到门牌写着1616的房间前,女士a用门卡打开房门,让女士c先进去,而女士b站在门口并没进,似乎在等什么。方刚和贝姆经过她们房间时,瞥眼看到女士c在房间内左右观察,像是在找东西。两人拐过走廊,贝姆激动地说:“是1616房间,是1616房间!”

    “小点声说,”方刚回答,“看来就是她和助理,两名助理,戴着口罩,来自香港,住1616房间,一切都对得上号,就是张柏芝。”贝姆兴奋得直搓手,站在走廊的拐角处不肯走,非要偷眼看看不可。

    方刚说:“千万别看!要是被她们看到,我俩就没办法继续跟着,会被认出来。”贝姆只好忍住,两人从安全通道下到15层,再乘电梯回到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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