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人声鼎沸,下游冤魂聚集,这番景象属实让人震惊。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冤魂虽身披战甲,手持兵器,却丝毫没有杀气,也未对百姓们行有害之事,他们只是起起伏伏,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像是永远都靠不了岸。
小八先跳下剑,冲大家道:“师尊,我先去问问怎么回事。”
沈玉淙没说话算是默认。
修仙者开了天眼,所以能看到残魂,但百姓看不到依旧十分虔诚的放着河灯祈愿,小八心想得亏是看不到,若是看到,这少说也有几千的亡魂,得把人吓死才是。
他一眼望去,便看到坐在最上游的以为老者,他一边为人编制花灯,一边放着花灯,也不收钱,每放一盏就磕一次头,比任何人都虔诚。
小八甚是奇怪,为何一群人会拜冤魂,在凑近一看,诧异道:“这湖水竟然是红色的?!”
君珂看着河面上不断往一个方向扑的亡魂,心里很是难受,转头看向几十丈外的城门,眸光暗了下来。
原来离得这么近啊····
小八好奇的走到老者身旁,问道:“我是此处路过的人,敢问大家这是在做什么呢?”
老者起身,还未说话就听到有人替他答道:“七月初六,拜河神呢,听闻此处河神十分灵验,每逢这个时候都会聚集许多人前来许愿祈求安康呢。”
其他人也嬉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吗,我每次祈福都灵验了,真是神了。”
“是啊是啊,想当年,我母亲病重,四处求医无果,到这儿来求一求便好了。”
“我家那小子求姻缘也是求了多少庙宇,最后也在此处应验了,所以我这次多带了些香火来供奉呢。”
····
这么一说,人群开始兴奋的闹腾起来,都是夸河神多么灵验,此处多么好的。
小八就纳闷了,就凭这些冤魂,竟然会有祈福的能力?看他们手无缚鸡之力,连上岸都困难···
说到上岸,他伸手碰了碰湖面,神色一变,匆忙回到沈玉淙身边。
“师尊,这湖边有结界。”
沈玉淙了然,目光又落在那老者身上,刚巧老者也回头看向他,冲他和蔼一笑便又若无其事的编织着花灯。
朗华走上前去也试了试,松了口气,回来道:“是层保护结界,不会对百姓有害。”
“轰隆——”
一声巨响,吓得众人都往同一方向看去。
“是天狼国方向,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朗华焦急道:“好像是在撞结界?”
沈玉淙抬手唤来“朝之”,沉声道:“过去看看。”
君珂走在最后,路过老者时脚步顿了顿,视线停留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她蹲下身道:“可以给我一盏吗?”
老者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奉上一盏刚扎好的荷花灯。
君珂点燃河灯,放在湖面,任由它水风漂流。
“姑娘,不祈愿吗?”老者好奇的问。
君珂看着河灯越飘越远,小声道:“那便祝这世间没有战乱吧。”
老者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转身离开了。
·
这条湖离天狼国的距离不远,徒步很快就到了,只是所见非所愿,远远望去此处只剩下了破损的城墙和残破的狼头旗帜,还有满目疮痍的城门。
众人立在远处看着这场景不免有些唏嘘,从建筑来看并非是小国,究竟经历了怎样的风霜才会成这幅模样?
朗华走在最前,推开只剩下一半的城门,映入眼帘的满城的白色引魂幡和漫天飞舞的纸钱。
小八疑惑道:“这是有人才来祭奠过吗?”
朗华道:“若是有人祭奠,或许只是某一户人家,或是某一处新坟,而现在这场景,倒像是全城祭奠,每家每户都挂着白幡受着纸钱。”
听朗华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免打了个寒颤。
一行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吹来的风都是刺骨的,寂静无声的长夜,每走一步就沉重一步,圆形的白色纸钱随风飘到他们身上,其他人避之不及,只有君珂拿着纸钱若有所思。
刚一松手,那纸钱就随风飘到了城墙上去了,似乎想翻过那道墙寻找自由。
当年君珂拒绝回魔族,出了秉都皇城最常游历的地方便是这天狼国,她见识过它最繁华的摸样,如今也算是看到了它最荒凉的样子,只感叹世事无常。
远处的皇宫大殿传来打斗声,小八惊道:“皇城好像有人。”
沈钰淙加快了步伐,其余人也招出了命剑,警惕的做出备战的准备。
等大家赶到皇城之时,建筑已经被劈得四分五裂,只剩下皇宫大殿一处尚还完整,只是大家还没来得及跨进去就又听见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砸到墙面的声音。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浑身黑气的魔物立在大殿中央。
而他身前是一个巨大的墙面石坑,一个身穿黑袍之人缓缓滑落,单膝跪地,手里握着一杆□□,他显然已经被揍得精疲力竭,但仍然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
那人受伤严重,转头吐了口污血,又用手背擦干净,皱着眉怒吼道:“把他们还给我!”
魔头仰天长啸,笑声十分刺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进我肚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得出来?你以为你是谁?你没有魔族血统,能打得过我吗?”
“是··萧恒。”朗华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萧恒,一时间声音都有些发颤。
众人也跟着吃惊道:“竟然真的是魔族的魔尊。”
“魔尊居然被一个魔头给揍了?”
君珂皱眉,谨慎道:“这不是普通的魔头,是七层的魔物,噬魂魔。”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吃惊的看着君珂,小八也道:“安宁,什么是噬魂魔?”
朗华肃然道:“我曾听师傅说过,噬魂魔,便是以魂魄为食,吃的越多他的法力就越强大,据说当年苍冥在收复他之时也受了不少苦头。”
君珂不语,的确如他所说,当年自己收复噬魂魔时原本打的很是顺利,但随着战场上死的人越多,他的法力就越来越强大,纠缠了许久才将他收回伏魔塔内。
没想到这魔物,一进塔便打败了七层魔物,稳居伏魔塔高塔地位,更可怕的是,他在七层是衍生出来许多分身,这些分身同本体一样厉害,若现在这是本体还好,若是分身·····后果便不堪设想。
君珂脸色凝重下来。
噬魂魔出现在这儿,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专程来揍萧恒的,二是寻着这儿魂魄多,来解馋的。
第一个不太可能,要换做事君珂在,他可能会是来复仇,但他与萧恒素来没什么恩怨也必不可能专程来触他的眉头。
看着地上的纸钱,显然是第二种了,萧恒作为天狼国的一员,回来祭奠亡魂,没想到却惹来了噬魂魔,但他是人魔没有天魔血统,始终被他压制,所以才伤得如此之重。
正说话间,萧恒已经提枪上阵,飞身朝那噬魂兽刺去,那噬魂兽还在笑,侧身躲过了攻击,又一脚踢在他肚子上,萧恒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重重摔倒在地,爬起来又有冲过去,再被踢飞,如此周而复始,沈钰淙可算是看不下去了,朝之剑先行飞过去,打了噬魂魔个措手不及,身后弟子见状也相继加入战场。
眼看萧恒又要失重落地,君珂飞身上前接住了他。
萧恒短暂失神后,才道:“是你。”
“不是,”君珂把他扶到自己阵营,把他丢给小八,白了一眼道:“打不过还硬撑。”
萧恒咳嗽了几声,虚弱的道:“动天狼国百姓者必须死!”
这句话如此耳熟,才想起来,君珂才认识萧恒时他便也是只有这一句话。
君珂道:“魔军呢?为什么只身跟他打?”
“我本就是来祭奠的,谁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他。”萧恒握着□□的手捏紧了几分,视线一直追随着沈钰淙和噬魂魔缠斗的身影。
说罢,又要上前,君珂拉住他:“你就别去添乱了,你身为人魔打不过他很正常。”
小八双手扶着他,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我师尊和师兄们都很厉害,你先别着急,他们一定能给你个交代的。”
“呵,”萧恒笑道:“你们也真是奇怪,明明仙魔两道水火不容,为何还要帮我?”
朗华道:“若是那魔头吞的是魔物我们自然不会帮,他现在吞的是黎明百姓的魂魄,我们当然也有义务保护百姓。”
萧恒挑眉,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但仍是握紧□□冲了出去:“谢了,但我的子民就算是死了,也该由我来守护。”
“他的子民?”朗华一愣,有些不解的道:“难道他是···”
所有人都看向他,朗华不确定的道:“当年天狼国有一骁勇善战的将军,似乎也叫‘萧恒’。”
小八道:“将军····你是说现在魔族的魔尊是天狼国的将军?”
“或许吧。”朗华看着他,继续道:“我也是听闻关于他的一些传言才认识的。”
“天临国其实早就想要收复天狼国,只因天狼国有一百战百胜的将军,最惨烈的一仗便是天狼国以三千敌三万大军,所有人都不相信,但他真的做到了,天临国损失惨重,此后很多年都不敢再踏足这里。”
小八听得入神,疑问道:“那他为何会入魔?”
“不知。”朗华摇摇头,又想起在城外的那几千将士孤魂,会不会跟那些冤魂有关?
噬魂魔体内的魂魄越多就越难收复他,而且随时时间越长,魂魄会被他吸食殆尽,唯一的办法是在他肚子上捅伤一刀,便能让那些魂魄泄露出来,也将消减他的势力。
但一般的法器如果刺穿他,容易伤到体内的魂魄,只能用一种叫避魂针的匕首,才能完好的魂魄分离。
沈钰淙刚好有这件法器,在一番缠斗下,他腾出手来把那匕首扔给萧恒,道:“我控他,你来。”
说罢,沈钰淙结印,一个巨大的光牢从天而降,把他直直压在了城墙上,但这东西法力过大,沈钰淙的牢笼也只能管很短时间。
萧恒眼疾手快接住匕首,眉色一横,举着□□冲了过去,但刚巧那牢笼被挣开,破碎成渣,噬魂魔也彻底发怒,按住他的头往下一扣,又甩出一个大石坑。
噬魂魔抢过他手里的□□,猛地刺进了他的身体,一瞬间鲜血喷发,听到萧恒发出一声惨叫。
君珂急道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正准备冲上前去,那噬魂兽就被沈钰淙的朝之定在了城墙上。
沈钰淙连忙赶来替萧恒拔掉了身上的□□,萧恒扶着墙吐了几口血,又想去拿匕首,才发现匕首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下意识看向噬魂魔,瞳孔骤然放大。
一个老者拿着手里的匕首,站在噬魂兽身前,背脊挺得很直,眼神却十分狠厉,他带着独有的高傲,呵斥道:“谁准你动朕的子民的?”
“小皇帝···”萧恒颤声喃喃道。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匕首已经狠狠地刺向噬魂兽的肚子,噬魂兽嘶吼一声,无数幽魂从体内奔涌而出。
噬魂兽暴怒,爪子横向一劈,拍在了小皇帝的脸上,瞬间血肉横飞。
萧恒心中一痛,大喊道:“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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