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虞峄开车载老婆回乡下的父母家。
一小时二十分钟后,小两口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时间点,虞峄妈妈和往常一样在择菜,虞峄爸爸则在院子里练拳和甩鞭子。
对儿子和儿媳妇的到来,虞峄妈妈感到很开心,同时也嗔怪虞峄一早打电话说要过来,害他们连准备饭菜的时间都没有。
“你们平常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虞峄大咧咧地坐下,随手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一只小苹果,啃一口便赞道,“甜。”
虞峄妈妈打量着眼前这位漂漂亮亮、身材修长的儿媳妇,不由叹道:“你真高啊。”
栗珵净笑说:“我一米六九。”
虞峄妈妈心想个子高好啊,以后生出的孩子个子也不会矮。她自己有些可惜了,只有一米六出头,在虞峄还小的时候,她一直担心他长不高,频频给他吃鸡蛋喝牛奶,也幸好虞峄从小就喜欢跑来跑去,是静不下来的性格,青春期的时候就把个子猛蹿上去了。
“妈,你觉得我们般配吗?”虞峄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半只苹果问一句。
虞峄妈妈说:“很般配。真好真好。”
栗珵净看一眼虞峄,忍不住笑了。
“虞峄,你进来后手有没有洗过啊?”虞峄妈妈也回头看儿子,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虞峄说:“忘了,等吃完再洗吧。”
虞峄妈妈又转头看儿媳妇,不好意思地笑笑,竟然发现后者也用和她差不多的既无奈又宠溺的目光看着虞峄。
虞峄洗好了手,拉着老婆去逛院子,给她看他爸妈种的蔬菜。
栗珵净微微弯腰,一路看过去,有葫芦、南瓜、茄子、小白菜、辣椒……都是新鲜生脆的,看着就知道养得很好。
角落那边还有两只土鸡在踱步。
他们逛院子的时候,虞峄爸爸已经背手走过来,尴尬却不失礼貌地说:“你们喜欢吃什么菜可以摘下来。”
栗珵净立刻转过身来和虞峄爸爸问好。她没有想太多,开口叫的是“叔叔”,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虞峄爸爸和蔼地笑了笑,毫不介意。
站在一旁的虞峄也觉得无所谓,心想她才做他老婆几天,称呼什么不用讲究太多。
栗珵净主动问虞峄爸爸那两只鸡平常吃什么,虞峄爸爸说它们是放养的,自己会在附近转圈觅食,抓一些小虫子吃,顺便锻炼腿脚。
“主要是提防老鹰。”虞峄爸爸耐心地和栗珵净讲,“这里有老鹰,来的时候不止一只。捉鸡是它们的天赋,速度快如电,大概几秒钟可以捉走一个,一不留神就都没了。”
栗珵净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不由地想这里空气真好啊。
虞峄爸爸一边说着乡间日常,一边有礼貌地打量着儿媳妇,见她穿着素雅,脚上穿的是一双球鞋,脸上也没化那种看不出真面容的浓妆,除了手指上的戒指,并没有戴多的首饰,心想儿子的眼光不错,找了一个踏实过日子的女人。
这样想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
栗珵净和虞峄在院子里停留许久,回屋前她摘下了茄子和小白菜。
虞峄妈妈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她准备烧几个家常菜招待儿媳妇。虽然她平常爱吃素食,但一大早听闻儿子儿媳妇要过来,挂下电话后便去附近的菜场买了鲜鱼、猪肋排、熟的羊肉和牛肉。此刻她剖鱼切肉,忙得很。
不久,栗珵净走进厨房,准备帮忙,虞峄妈妈忙说不用,让她去客厅坐着看会儿电视,不料儿媳妇坚持要帮忙,俩人为此周旋了好一会儿。直到虞峄妈妈发现她还真不是在客气,眼看已经卷起了衣袖,伸手探向盆子里的菜,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在围裙上抹了抹,然后拉住了她的人。
虞峄听到她们的声音,走进厨房一看,只见自己老婆已经卷起了袖子,准备洗盆子里的菜,一旁的老妈拼命阻止她,连声说“你快去休息,这里有我就够了”。
他笑了笑便走上前,拍了拍老婆的背,温柔地说:“这里有妈妈就够了。”
栗珵净却认真地说:“好多菜呢,一起做更快。我真的想帮忙。”
听她这样说,虞峄便劝起妈妈:“说起来她厨艺不错,不如给个机会让她露一手。”
虞峄妈妈很尴尬地说:“这怎么可以呢?”
她人在乡村,但基本的待客之道是懂的,新人第一回来家里拜访是要好好接待的,怎么能让儿媳妇洗菜做饭呢?说出去让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就说附近的邻居吧,结婚几年的儿媳妇或女婿上门也是当客人招待的,老人麻利做饭的时候,年轻人就待在客厅玩手机或者在房间里休息,绝没可能踏入厨房半步的。
“没什么不可以的。”栗珵净大方地笑了,“我是虞峄的妻子,烧两个菜给老公和爸妈吃很合理啊。”
“老公”这个称呼蓦地落入虞峄的耳朵,让他很受用,不免多看一眼自己贤惠大方的老婆,仅仅这样看着就觉得她特别讨人喜欢。
要不是老妈在旁边,他早就去亲她了。
虞峄妈妈见儿媳妇是执意要帮忙,好脾气地笑了笑,沉吟后厚着脸皮答应了:“那你就洗个菜吧,别碰油,会脏衣服的。”
“没事,衣服脏了回去洗一洗就行。”栗珵净利落地开始帮忙。
结果红烧排骨和炒茄子都是栗珵净做的,虞爸虞妈尝了后都赞叹不已,不禁对儿媳妇另眼相看——她长得这么漂亮,竟然还做得一手好菜。
“阿姨你做的,”栗珵净忽然想到什么,很自然地改口了,“妈你做的柠檬鱼味道也非常好。”
虞峄妈妈听她喊了“妈”,一张脸立刻笑得如花一般,甚至有些害羞:“我占便宜了啊。我们村里的风俗是给了改口费后才喊妈和爸的,我这还什么都没有给你,你就喊我妈,我太不好意思了。”
提到改口费,栗珵净认真表示完全没有必要。
虞爸虞妈看向儿媳妇的目光又多了一份欣赏。
席间他们聊了很久的家长里短,当问到栗珵净父母的情况时,栗珵净告诉他们自己爸爸现在脑中风,人还在住院。
“那你目前的压力不小啊。”虞峄爸爸停下筷子,面露同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们说,能帮的一定得帮,要是钱的事,就直接向虞峄开口好了。”
虞峄一听笑了,赞同老爸这个说法:“对,钱的事尽管找我。”
栗珵净由衷地说:“虞峄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很感激他。”
“这有什么,你们本来就是夫妻。”虞峄爸爸斩钉截铁地说,“夫妻还分什么彼此。”
虞峄妈妈趁机问:“那你们真不打算办婚礼了?这样不可惜吗?”
虞峄替老婆说了:“办婚礼多累人,有这份精力,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不好吗?”
“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啊?”虞峄妈妈好奇儿子说的是什么,对她来说婚礼就非常重要。
虞峄轻松地说:“过日子啊。”
栗珵净不免看他一眼,心想这不是她的口头禅吗?
虞妈妈却仍然在为不办婚礼的事感觉可惜,虞爸爸见状淡定地开导老伴:“好啦,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们尊重就好。你想啊,老程那家,当初流水席就摆了三天,够隆重了吧,结果关上门后两口子每天吵架,鸡飞狗跳的,把日子过成那样,婚宴再风光能有什么用?”
虞妈妈觉得老伴这样说也有道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可惜多一点还是欣慰多一点。
欣慰的自然是儿媳妇她是一个实实在在会过日子的人,凡事都不讲究虚的。
虞爸爸转移话题,问起栗珵净工作方面的事,栗珵净大致说了说自己在急诊科的工作内容。
一顿饭就闲聊家常中轻轻松松地吃完了。
饭后,虞峄提议骑自行车载老婆出去兜一圈。他是想到就要去做的人,当即拉着栗珵净去了一趟储藏室,给她看家里收藏的一辆老式自行车,凤凰牌的。
“我带你吧。”虞峄说。
“好啊。”栗珵净说,“我也正想去外面看看。”
虞峄很快把车推出储藏室,和栗珵净一起走出门口,没几步路的功夫,就碰上了一个熟人。
一个穿着玫红色衣服和牛仔裤,脸庞圆润的女人快步走过来,瞅一眼虞峄,再瞅一眼栗珵净,然后用近乎欢呼的声音大声道:“虞峄,你带老婆回来给爸妈看啊?”
虞峄一眼便认出她,大方地为栗珵净介绍,眼前这位是他从小到大的邻居卓晓倩。
“你好,我是栗珵净。”栗珵净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你好你好,刚才在门口就望见你们了,猜想是不是虞峄回来了,走近一看还真是。”卓晓倩的声音很脆,玉珠落盘一般,“哟,虞峄你老婆长得好漂亮啊,瞧瞧这五官这身段,虞峄你可真有福气!”
虞峄笑了:“当然,我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福气。”
“你这张嘴。”卓晓倩伸手轻捶虞峄的肩膀,表示一下邻里间朴实的亲昵,又转头告诉栗珵净,“你不知道吧?虞峄小时候可皮了,拿毛毛虫吓我的事,你肯定还不知道吧?他那会儿人可坏了,老一声不吭地从我背后蹦上来,等我一转头,他就立刻张开手掌,给我看他捉的两条肥嘟嘟的毛毛虫,我一看就哭,我一哭他就笑。”
虞峄略为无奈地看她:“你怎么还记着毛毛虫的事?我都已经和你道歉过好多次了。”
“这不说来有意思嘛,忆苦思甜嘛。那会儿我们的房子小,后来都盖了两层的。”卓晓倩说着感慨起来,“虞峄你现在成功啦,自己当老板,赚了钱在城里买大平层,还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真是一路往人生巅峰跑个不停啊。我呢,我还是一普普通通、庸庸碌碌的女人啊,可明明小时候我读书比你强多了啊,有时候想想还真是忍不住嫉妒你。不过,我也知足的,如今我吃穿不愁,喜欢什么就去买,够了够了。”
他们就此又聊了几句。等卓晓倩回去后,栗珵净问虞峄小时候拿毛毛虫吓过她几回。
虞峄边推车边说:“具体的忘了,可能有好几回吧,直到最后一次爬树去捉虫的时候摔下来了,当时真感觉是上天在提醒我不许再恶作剧了。”
栗珵净心惊:“你真的从树上掉下来了?”
虞峄说:“嗯,爬了一半脚下踩滑,直接从树上掉下来,下巴还不巧磕到树叶堆里的一块玻璃片,立刻破了一个口子。”
“我看看。”栗珵净停下来,仔细去凝视虞峄的下巴,“好像没有留疤。”
“幸好没有。”虞峄玩味地看着她,“否认你就看不上我了。”
栗珵净微微一愣,随即说:“我也不至于是为了你的皮囊和你在一起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虞峄问她。
栗珵净安静了,似真的在用心考虑这个问题。
“除了钱之外,我有吸引你的优点吗?”虞峄问得更直接。
栗珵净说:“虞峄,其实你这个人不错,我相信大部分和你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喜欢你,至少不会讨厌你。”
包括刚才那个卓晓倩,曾被他用毛毛虫吓到,现在依旧热情地和他聊天。
虞峄却说:“但我想你喜欢我。”
“如果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的话,我不会嫁给你了。”栗珵净真诚地说,“无论我家欠了多少钱,你能帮我多少忙,只要我完全不喜欢你这个人,就不会和你在一起。”
虞峄听她这样说,心里一动,不由地低头去找她的唇,亲完后才说:“有点喜欢不够,我要你很喜欢我。”
很喜欢?栗珵净看着他一双炽亮的眼眸,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片刻后,她贴过去亲了亲他的脸,姑且算是哄他开心一下。
虞峄骑着老式的自行车载着老婆往乡间小路走。
一边是稻田,一边是成排的树与树下不知名的野花。抬头看向远处,淡淡的山岚和水墨画一般,云穿梭其间。很快,随着在乡间小道上一路穿行,两旁的风景逐渐有了变化,耳畔隐约传来溪水声。
栗珵净侧坐在虞峄的车后,一手环住他的腰,没有松开过。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十九岁的夏天。有一天她肿着脚,坐在他的电瓶车后,让他载她去医院。当时她都不敢轻易碰他,只在一段下坡路时,惯性地伸手抱住了他的人,当鼻尖沾上属于他的气息和汗水时,她心跳骤然扑通一声,和石块落水一般。
此刻,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后,正大光明地抱着他的人,脚也没有肿,他们也不是去医院,而是行驶在一条可以听见溪水淙淙的路上。
栗珵净看一看虞峄的后背,隐隐可以看清楚他衣服下的肌肉轮廓,她自然清楚如今他的身材很结实,肌肉线条流畅,背比当年更宽了。
她看着他,不由有了一种想去依恋他的感觉,于是趁他不注意,把脸轻轻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怎么了?”虞峄立刻问,“身体不舒服了?”
栗珵净:“……”
栗珵净说:“没有,我挺好的。”
她还是撤回了脸,然后听见他说了句“感觉累了就告诉我”。
栗珵净心想:自己究竟在害羞什么?他现在不是她的老公吗?又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她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对他害羞呢?
她开始讨厌这样纠结的自己了。
于是,没过半分钟,她再一次把脸贴了上去,顺便环住他腰的手也收紧了。
……
虞峄轻松地载着老婆往小溪边去,随着一阵风吹过,他仿佛听见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可声音太轻,又被林间的鸟鸣声覆盖,他一时间没听清楚,便问:“你在说话?”
栗珵净提高声音:“嗯,你听见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虞峄笑了,看了眼前方,“等会儿再告诉我。现在抓稳了,我加速一下。”
耳旁的风速加快,栗珵净柔软乌黑的长发瞬间被纷纷吹起来,缠贴上虞峄的背脊。
她心想:我说我准备好了,还说了两遍。
怎么你没听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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