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太糙。”
“脸不够精致。”
“声音不错。”
“皮肤还可以。”
“手太粗糙。”
“走路没一点风姿。”
“……”
就这样，慕念念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二当家武欣就被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检查了一遍。
除了她，这边还有别的姑娘，可惜没一个认识的。
应该不是永城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
这些姑娘一个个像是行尸走肉一般，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有的因为身子不够软，一脸扭曲地被压弯腰。
即便疼得青筋暴起脸色涨红，也不能喊一声疼，因为没人会心疼，只会换来可怕的惩罚。
还有人练仪态，走起路来袅娜多姿，而且动作极为自然，媚而不俗。
有人舞姿翩跹。
男人喜欢的样子，这里都有。
而她，因为声音还不错，被带走，直接开始训练。
院子外，武欣注视着刚走进去的慕念念。
不吵不闹，没有问题，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顺利得有些过头。
“盯紧她，不准她和任何外人来往。”
“二当家放心，她进了我这儿，我一定把她教得乖乖的。”
“认真教，京城那些人开始迷上江南小调，要是教好了，作用大着呢。”
“不仅要教唱曲儿，还要教她说话，学着苏州话那种腔调，务必把她打造成土生土长的江南美人。”
“是。”
江南美人：清秀水灵，没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却像那西湖的水一样清澈柔美。
这是京城世女没有的韵味，尤其是说起话来吴侬软语，配上天然娇憨的气质，深得男人喜欢。
慕念念身形娇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远山黛眉，杏面桃腮。
这样的五官配上那张脸，带着天然的娇憨。
京城世女大多端庄，犹如牡丹花一般高高在上。
牡丹富贵华美，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人间富贵花。
江南美人便如江南水乡中处处盛开的荷花，袅娜娉婷，出水芙蓉。
四月牡丹花盛放，是牡丹花艳冠群芳的时候。
可花无百日红，牡丹再美总有凋落的时候，牡丹再美，也有看厌的时候。
这时候，炎炎夏日，该是清水芙蓉的荷花出场了。
……
即便慕念念已经有了准备，知道药性发作时会很难受。
可她没想到会发作得这样突兀，这样难受。
正在练歌喉的慕念念突然觉得浑身不对劲，好像身子里躲着无数只蚂蚁。
那些蚂蚁突然饿了，倾巢出来觅食了。
它们开始啃咬五脏六腑，然后开始四处游走，走到哪儿疼到哪儿。
巨大的痛苦让她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砸在地上。
后背重重磕在凸起的石头上。
可后背的疼，远不如身体里密密麻麻的疼痛来得更剧烈。
“姚娘子，你救救我，帮我请大夫，啊……”
“姚娘子，我求求你了。”
看着难受到浑身发颤的慕念念，姚娘子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
“丫头，这会儿就难受了，等会儿还有更难受的时候。”
“我早就告诉你，要认真学，可你总想着打听官兵什么时候冲上来。”
“啧啧，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还想着被救呢？”
说着，姚娘子笑道“让你不老实，这就是后果。”
两行泪滑落，落在姚娘子捏住她下巴的手上。
慕念念眼中早已没有之前的活力，只剩下几近扭曲的痛苦。
慕念念满眼哀求，难受到声音都在颤抖。
“姚娘子……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
“我听你的，以后我都听你的。”
“我会好好跟着你学，我会努力学，你帮帮我。”
“我求你了姚娘子，求求你……”
姚娘子勾起嘴角，像是欣赏成果一般看着眼前的她。
大大眼睛里蓄满水汽，因为哀求声音多了几分惧意，整个人卑微到不能再卑微。
就是这样，再难搞的人吃了半日梦，都会成为奴隶。
没有人能拒绝半日梦带来的醉生梦死，更没有人能抗得过半日梦带来的巨大痛苦。
半日梦能让人步入仙境，可发作时又会把人推入地狱。
即便是铁骨铮铮的男人，也得认栽，何况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欣赏完慕念念的惨样，姚娘子冷笑开口。
“最不喜欢你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丫头，早就跟你说过别想着逃走，偏偏不听。”
“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哪里舍得让你这样难受。”
慕念念强忍着难受，拉住姚娘子的衣摆，声音发颤地哀求。
“姚娘子，我再也不敢了，我都听你的，你帮帮我。”
“真的，我发誓以后都听你的。”
哀声哭求，满脸的真诚，大大取悦了姚娘子。
“行了，你赶紧回你的房间去，我去给你拿药。”
听到这话的慕念念脸上一喜，挣扎起身，跌跌撞撞着回了房间。
身后的姚娘子笑笑望着狼狈身影，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半日梦，大当家手里才有。
此时的慕念念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是什么东西在撕咬，疼得不住撞着床板。
身体里面也是一样，好像骨头有什么东西往外钻，难受得不管怎么扭曲身子都止不了疼。
她没想到会这么难以忍受。
她甚至觉得自己做不到之前立下的决心。
听说不吃药的话会疼很久，她现在就快要撑不住了。
感受着从骨子里泛出的疼，慕念念努力回想记忆里快乐的回忆，试图借着回忆减轻痛苦。
她最快乐的日子是遇见他以后，是一家人一起用早膳，她和她爹去布庄。
去布庄路上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
她的至亲，她喜欢的人，还有安稳的日子。
她做梦都在想这样日子能一直下去。
可是山匪不让。
连刘大娘都成了山匪的帮凶。
对了，册子，刘大娘把册子也给了山匪，那是卿于怀一直要找的东西。
册子里有藏在永城的炸弹，会在关键时候给所有人致命一击。
册子所有名字不能忘掉。
想到这儿，慕念念开始默念册子上的内容。
记得第一页的名字是……
默念到不知道第几页后，房门开了。
听到声音的慕念念抬起头望向进来的姚娘子，脸上一喜，立马冲过去。
“姚娘子，药呢？”
“把药给我。”
姚娘子笑着把手里的药瓶丢出去，药瓶骨碌几下滚路床下。
慕念念想都没想，跪在地上，在床下四处摸索。
摸索几下都没找到，慕念念不顾形象，直接趴在地上，把整个头都钻进床下寻找。
看到这样的慕念念，姚娘子笑着走开了。
床下已经找到药瓶的慕念念，颤抖着手想要打开药瓶。
她知道只要吃下去不仅疼痛会消失，她还能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身体里还在疼，疼得她忍不住蜷缩起来，手里的药瓶被死死握住。
是救命良药，也是毒药。
【有件事我觉得需要问问你的意见，我未娶，你未嫁，请你考虑一下嫁给我】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他的模样出现在脑海。
她要是被药控制，她和他就再无可能。
当啷一声，手里的药瓶滚落在地，慕念念爬出床底。
弓起身子，趴在床沿，脑子一下一下磕在床板上。
只有磕得疼了，身体里密密麻麻的疼才能减轻，脑子也能清醒些。
只是半日梦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半日半日，能醉生梦死半日，也能痛苦半日。
而现在，离半日还早得很。
太阳下山了，天黑了。
无人在意的房间里，她几次爬到床下，颤抖着想要打开药瓶。
有几次药瓶已经打开了，眼看着就要倒出来了，又硬生生塞了回去。
直到纠结几次后，她咬着牙把药丸倒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
直至药丸和灰尘混在一起，最后变成灰。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不只是她，还有永城的卿于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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