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慕念念抱着小阿黎站在茶楼厢房,望着慢慢入京的军队。
平时喜欢闹腾的小阿黎安静下来了,一双眼亮亮地看着那威武前行的铁甲军。
慕念念望着铁甲军中那一个他,悬了好几个月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咦?”
一道带着疑问的声音传来,慕念念疑惑地望向发出声音的文琴。
文琴指着卿于怀身边“少爷身边那位好像是姑娘?”
听到这话的慕念念望过去。
那人身形修长,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因为穿着一身甲胄,所以看不出是男是女。
不过那人不是卿于怀带出去的人,估计是这几个月里认识的。
至于是不是女的,很快就能知道。
卿于怀带着北岐公主和山匪余孽入宫复命,慕念念带着孩子回了卿家。
刚回到家,她就发现卿家有些不对劲。
等到带着孩子进了主院,发现主院的人更不对劲。
正想着,从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的文琴过来了,顺便把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少夫人,少爷带回来一位姑娘,那人叫武音,是山匪二当家武欣的养女,也是武家那些死士中的一员。”
“武欣因为和那两位当家意见相左,被人用药害了。两位当家还把武欣的死按在别人身上,趁机接手武家死士。这个武音假意相信,取得他们信任,获得不少重要消息,也是她在战场上冒险把消息传给少爷,这才让这场仗打得快一些。”
慕念念没说话,要是仅仅是这样,主院的人不会不对劲。
果然,文琴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武家本来就是罪臣,这些年山匪干的那些事罪加一等,即便武音迷途知返,可罪名不小。按理说少爷要把武音和其他山匪余孽一起送进大牢,等待审问再治罪。”
“少爷并没有把她交上去,而是带回卿家,眼下武音正在见夫人。”
把武音留在卿家。
慕念念望向文琴,想知道这个消息是否真实。
认真的脸,也没必要说假。
要是真的把人留在武家,那事情就严重了。
所有人都知道卿父和武家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武家参与谋逆,十几年后的今年又一次谋逆。
谋逆者死,诛九族的死罪。
当初武欣金蝉脱壳,周家两兄弟也被救走,三人带着仅有的势力占山为王。
卿于怀带人剿了山匪,却让那些主要人物跑了。
这些人还跑去北岐国,拿起刀转身帮着北岐铁骑踏入邑国的土地。
本来就是死罪的人又犯了死罪,就是有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偏偏在这个情况下出现一个武音,卿于怀还想护住武音。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只要有人稍微找一个角度曲解这件事,卿于怀可就要背上罪名了。
本来之前就有人怀疑当初卿父是帮着武欣逃走的势力之一,毕竟卿父是武家提拔起来的人。
之前卿于怀在永城剿匪,偏偏就让那些主要人物跑了。
如今还要救下武音。
武音是武欣养女,卿家要是执意救下武音,正好说明卿父和武家的关系很微妙,会有更多人质疑这种行为。
之前那些和山匪有关联的官,贬的贬,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
卿家要是保住武音,就绝对无法置身事外,说不定会被问罪。
卿于怀比她更清楚这样的事情,还是这样做了。
“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慕念念摇摇头没说什么。
卿于怀很清楚做这些会有什么后果,还是这样做。
他不是冲动的人,会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就是慕念念!”
一道声音传来,慕念念抬头望向对方,是那个雌雄莫辨的人。
脱下甲胄,看起来是一个很利落的姑娘,跟卿落落的气质很像。
只是眼前这人让人不怎么舒服,尤其是打量她之后,带着失望的眼神。
那眼神好像在说:真是令人失望。
慕念念皱起眉头,沉下脸:“你就是武音!”
说完,上下打量对方,眼神露出失望。
谁还不会阴阳怪气似的,在自己家还能被一个外人欺负吗?
果然,武音在看到她的表情之后,立马不高兴,张嘴就想说什么。
慕念念没给她机会,抬脚就往主院走去,管那人是不是客人,一来就跟她甩脸色,也不知道谁给的脸。
她刚才一定是瞎了眼,否则怎么觉得武音跟卿落落气质像。
身后的武音看着看不起她的慕念念,嘴里的话就那样憋了回去,心情那叫一个憋屈。
一个像菟丝花一样缠上卿家这棵大树的女的,怎么敢看不起她这个靠着自己本事过活的人。
卿于怀这是什么眼光,怎么挑了一个这种人?
慕念念可不管武音怎么想,反正她不喜欢武音,见都不想见。
她没办法对任何一个和山匪有关联的人笑脸相迎。
即便如今永城已经在变好,可发生过的一切不会消失。
永城那些年纪轻轻被抢走的姑娘再也回不来,连尸骨都没留下。
温家全家被杀,温文如今也死了。
还有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成为山匪兴起时牺牲品。
或许这些和武音没关系,或许武音只是冷眼旁观山匪做的事。
可她没办法原谅,永远永远不会原谅。
即便那人对卿于怀有恩。
……
从卿母那里确定武音要留在卿家之后,慕念念没多说什么。
不过她倒是从卿母那里知道武音的身世。
武音是武欣的养女,可确确实实是武家的血脉,不过是武家某位公子的外室生下的。
武家对卿父的知遇之恩不假,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武音冒险给卿于怀送消息也是真。
卿家人重恩,只要被人他们有恩,只要能力范围内,能帮就帮。
卿母的意思是武音现在没有家人,孤苦伶仃,所以卿家会照顾她。
说实话,她不知道所谓的照顾是怎样照顾,但是她觉得武音其实不需要照顾。
本身就是在山匪堆里长大,本事自然不错。
能在两国交战中传出消息,说明很警惕,一般人伤害不到她。
这样的人即便一个人生活,也不怕。
她是这样想的,但是没说,怕自己会说出让武音偿命的话。
慕念念回到院子,把小阿黎抱到树荫下,顺便让他在院子里发挥一下充沛的精力,免得让他太旺盛精力留到晚上折腾。
“阿黎,来这边!”
已经没那么肉呼呼,但是身子还是挺壮实的小阿黎晃晃悠悠朝着慕念念走去。
走两步就晃一下,感觉马上就要摔倒了,可神奇的是每次晃晃悠悠都虚晃一枪,很快就稳住了。
速度挺慢,但是只剩两步的距离时,小身子突然扑过来抱个满怀。
“娘……抱抱!”
慕念念笑着把小阿黎抱到树荫下的躺椅上,拿起杯子喂水。
小阿黎一把抱住杯子,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
那豪爽的样子让慕念念有些头疼。
她想把阿黎养成温家兄长那种温文尔雅的人,可阿黎顶着一张好看的脸,性子却极为豪爽。
吃饭喝水从来不会小口喝,玩的时候比谁都能折腾,可一旦抱去书房,就有些坐不住。
尤其是今天看到大军回京的时候,他的眼神那叫一个亮,就连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一副看傻了的样子。
再来就是这孩子性子太活泼,逮着雪球就开始蹂躏,吓得雪球最近都不怎么来了。
她在想要不要买一只狗回来,一来狗狗精力旺盛,二来给他找个玩伴。
“爹……爹爹!”
眼前的阿黎突然雀跃起来,随后一只大手伸过来,身上一轻,阿黎被一只大手拎着。
卿于怀双手掂量一下阿黎,那粗鲁的架势像是掂量猪肉有几斤。
偏偏阿黎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好像觉得卿于怀在跟他玩。
“高了一点,但是没重多少。”
说着,卿于怀看着阿黎,直接把他抛高,逗得阿黎又是一阵大笑。
慕念念看着玩得好的两人,默默叹了口气,这样的家庭环境,怕是养不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孩子。
算了随缘,孩子喜欢就好。
“你别逗他了,赶紧去洗漱一下,身上脏死了。”
一听到她嫌弃的声音,卿于怀把阿黎交给文琴后,故意一把抓住慕念念。
“你说我脏,我出去那么久,你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说我脏。”
慕念念碰着他那一身甲胄,一脸嫌弃地说:“胡子多久没修了,你看看你甲胄里面的衣服,上面都发黄了,还有你这手,指甲缝里都有泥,可不就是脏吗?”
卿于怀捏着她那张养得越发白嫩的脸,没好气地说:“行军打仗,风餐露宿,要是干干净净才有鬼。”
“知道了,赶紧去洗漱,把脸收拾一下,热水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慕念念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他进屋。
卿于怀反手拉住她。
“走,好几天没正经洗漱了,你帮我搓一搓。”
慕念念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拉进去了。
留下孤零零的阿黎和文琴,两相对视,唯余茫然。
小阿黎大大脑袋里闪着大大的茫然。
那么大的人怎么还要别人帮忙洗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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