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络和绿缨照旧在里院,但因为看桑枝和楼知婉走得近,许久没来找桑枝麻烦。

    今日从桑枝身边过,故意高了些音量交流。

    红络:“真是晦气,也不知几岁了,还能看见人把个雪球当个宝。”

    绿缨:“简直笑死人。真是天真呢,可惜咱们就没这个天真命,是不是捏个雪兔子也能让大少爷看上啊?”

    两人笑着从桑枝身边走过。

    桑枝愣了下,停住回头。

    “你们……”

    红络和绿缨停下,抬眉。“哟,这不是咱们尊贵的小主子吗?这个架势,是有什么吩咐不成?”

    “你还敢和她说话啊,她现在有三小姐撑腰呢。咱们可惹不起。”

    桑枝气得发抖:“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我们做什么了?”绿缨无辜。

    见四下无人,红络小声恶毒:“幸亏那不是真兔子,要不我也给你有一只捏死一只。”

    桑枝愣住片刻,而后咬紧了牙。

    红络和绿缨畅快离开。

    气得眼眶红了的桑枝直掉眼泪。

    她也不想哭,但鼻子就是发酸。特别是路过厚厚积雪的庭院,心里头就难过。

    因为雪兔子在人前哭就太丢脸了,但那又不是单单的雪兔子。那是知婉和她的雪兔子。

    如果被兰茴她们看见,定又要讥讽自己娇气没出息。

    桑枝抹了把眼。却惹出更多的泪珠子来。

    她在楼府里那么孤单胆颤的时候,都是雪兔子给自己宽慰的。现在还有了朋友,朋友送的第一个礼物就这样没了。

    她怎么就不能为自己的兔子掉眼泪了。

    越想越委屈的桑枝躲在了庭院的假山后偷偷抹眼泪。

    因为红络和绿缨的故意,桑枝不能再藏雪兔子了。

    再说桑枝知道要是让老太太知道自己不务正业偷玩雪,自己也只有挨责的份。

    “是哪个小人儿躲这里了?”一声戏谑男声。

    桑枝惊吓地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高挑的男子,着着一身墨蓝色的裘服,俊朗矜贵,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更是弯弯像月牙。

    不过此刻正讶异地愣住,

    “呀,哭鼻子了?”

    蓝宴光是随父亲过来拜访的,因上次没见到表哥,这才被父亲耳提面命喊过来。趁着父亲和表哥他们聊天,蓝宴光就跑出来了。

    他跑到之前的阁楼眺望,本来想看看能不能再看见那个娇气的小姑娘。

    没想到还真让他看到了——

    穿着桃红短袄的人儿,穿过游廊,竟然往假山后走。

    桑枝哭得眼红通通,抬眼的功夫,泪珠正好滑落。

    眼尾和鼻头粉红一片。

    蓝宴光不自觉看怔了下,一边新奇一边无措,挠了挠脑袋,在桑枝面前蹲下来,“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桑枝不认识这人。但又些恼自己这么凄惨没出息的样子被看见。竖起了眉,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你什么关系。”

    “得,好心当驴肺。”蓝宴光挑眉,“我可是想帮你出头啊。”

    桑枝恼他:“用不着。”

    蓝宴光被人儿尖牙利嘴的模样逗乐了。“好好好,算我多事。得——”

    “——给你赔礼。”蓝宴光知道人儿偷偷躲起来哭,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冒冒失失出现但是失礼。

    蓝宴光顺势拿地上的雪捏了个小狗。嬉皮笑脸,“来吧来吧,拿着吧,我给你赔不是。”

    桑枝盯了一会儿。

    蓝宴光手巧,捏出来的小狗活灵活现的。

    桑枝禁不止伸指碰了下。

    蓝宴光笑盈盈看着。那日看见桑枝玩雪,就知道是个好趣的主。她都那么喜欢雪,还捏了那一庭院的雪球雪人儿。这个赔礼,应该有赔到点子上了吧。

    然而桑枝只是碰了下,就收回了手。

    “好好的雪,被你这样玩弄。”桑枝闷闷,不知道是对谁说。

    蓝宴□□笑了。“不喜欢?不喜欢那我扔了——”

    蓝宴光作势要摔。

    “别。”桑枝急忙喊。

    蓝宴光笑吟吟。“什么嘛,明明喜欢得紧。”

    桑枝却生气,一把夺过小狗。“有你这样草菅人命的吗!走开!”

    桑枝推了人一把,虽然没推动,但已经抱着雪小狗气鼓鼓离开了。

    草菅人命?人命吗?哈哈。

    蓝宴光愣了下,而后抵唇笑。

    桑枝是爱哭娇气不假,但小心眼也是真的。

    红络和绿缨算是把她惹到了。

    桑枝才不要咽下这口气。

    今日大少爷下了朝便回了府,似乎是因为有来访。

    大少爷一整日都在府。

    桑枝知道红络和绿缨的心思,因为平日里能见到大少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更不用说这种大少爷几乎一整日在府中的日子。

    虽然丫鬟服都是统一的青色短袄布裤和双髻。但自红络和绿缨自调来里院后,别出心裁给自己的头饰加了点红花或者点缀他物。

    若是遇上给大少爷奉茶倒水,那声音更得娇滴上一倍。

    桑枝摸准好了。私底下偷偷嘱咐了云石今晚倒水送宵夜让红络和绿缨两人来,甚至还掏出了自己的私房钱——老夫人之前赏赐的一只玉簪。

    云石是里院中和桑枝关系较为好的。一半是因为其他丫鬟仆从因为桑枝的身份,不屑来往。另一半是云石年纪小,除却听话勤快,还单纯——就算桑枝差遣他也是乐呵呵的。

    云石也不怀疑桑枝要做什么,傻呵呵笑着就应了。

    戌时。

    大少爷回来,桑枝像往常一样,照例等云石像模像样的传话,然后才去少爷的房间。

    因老太太最近无暇顾及里院,桑枝并不用日日去少爷的房间。隔三差五就行。

    后来为了配合少爷的作戏,他们就约定了两日隔一天过去。

    桑枝敲门进屋。

    楼延钧依旧在书案前阅书。

    桑枝唤了一声。

    楼延钧只是投来一眼,清缓点了下头。

    桑枝在暖榻上坐好,翻出自己未看完的书册。桑枝一边听着外头动静,一边余光关注这少爷会不会疑心。心不在焉地假装看着书。

    然而楼延钧曾是将士,对任何风吹草动格外敏感。更不用说桑枝的不对劲。

    桑枝看着像有些坐立不安。

    楼延钧余光多留意了分。

    正好门敲响了。

    是送茶点的丫鬟。——祖母每夜借此来督查他们。

    没等楼延钧转身让桑枝过来。

    就见人已经放下了书册,提着小裙摆兴冲冲朝这边跑来。连眼睛都是发亮的。

    楼延钧愣了下,但桑枝已经自动钻进了他和书案中间。

    “少爷,今天做什么。”

    两人每晚总要做点什么让送夜宵的丫鬟能够禀报老太太。

    桑枝漂亮的脸凑得近,但楼延钧发觉她的余光关注着门扇。——外头有什么吗?

    楼延钧:“……一并看书吧。”

    桑枝点头。而后,两人发现要想做出一并看书的亲密之举,站着显然不妥,但坐着——又不可能分开坐。

    桑枝小心翼翼瞄了人一眼。“少爷,我可以暂且坐你腿上吗?”

    楼延钧抿了下唇。

    桑枝抬眼望他,眼神带着些希冀和期待,像只渴求讨食的小动物。

    楼延钧微撇开眼,“嗯”了声。

    桑枝缓缓坐下,似乎是因为害羞和尴尬。只是轻轻碰在大腿上。似乎连力都不敢使。

    ——这情景,似乎怎么看都是生疏的。

    “失礼了。”楼延钧垂眸,一手捧着书卷,一手轻轻环绕人的腰,往后一带。

    桑枝猝不及防,惊叫了声,整个人就跌入了楼延钧怀里。

    少爷温烫的体温就在后背。

    桑枝双脚悬空,甚至能感受到屁股下坐着的结实修长的大腿力量。

    桑枝一下耳朵红透,连手都不知要往哪里放。

    楼延钧则是望着自己刚才搂到桑枝腰肢的手——像是有丝困惑地蹙起眉。事实上,他确实不明白,人的腰能那么细的吗?

    敲门声又起。

    楼延钧:“进。”

    楼延钧话落,就见刚才一直不敢看他且坐得僵硬的人,此刻忽得像没有骨头一样软上来。

    桑枝靠在了楼延钧怀中,微微侧眸,一双媚眼娇媚丛生,望着开门进来的红络。

    “今日的糕点是什么?”

    桑枝躺在楼延钧身上,一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丝,神态几分懒洋洋几分尊贵,睨眼看红络。

    活脱脱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红络羡慕又嫉妒,笑容有些僵硬。“回姑娘,是玫瑰酥。”

    “能拿近些吗?”

    红络端着木托走近。

    桑枝往前探了点身,没骨头一样靠在扶椅上,伸手捻起一块。

    楼延钧的手下意识也跟着伸了出去——似是怕人摔下椅子。

    红络有些不安地望着桑枝,连勾引大少爷的心思都忘了,就怕桑枝记仇她们早时的事,做出什么来。

    然而桑枝没做什么,她轻咬了口玫瑰酥,又放下。“甜了点。”

    红络:“奴婢这就去换一盘。”

    桑枝“嗯”了声,允许了红络退下。

    红络松了口气,想是桑枝在大少爷面前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也就只能这种程度的报复而已。

    红络轻蔑一笑,又发现她光顾着防备桑枝,连大少爷都没细看。这么一想红络一抬眼,透过桑枝,和一双锐利的眼对视上。

    眼眸的主人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

    红络这么久来,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和大少爷直面,退下时脸都是红的。

    红络还沉浸在大少爷英俊的面庞之下,回来时,连绿缨的打探都没怎么理会。

    那么魁梧英俊的人,要是自己的,那得该有多好。

    收餐盘的时候是绿缨去的。绿缨回来时整个人都是雀跃的,并且掏出了一支玉簪。——上好的质地,色泽光润,绝非她们普通丫鬟能有。

    少爷竟然赏赐了绿缨一只玉簪?!

    红络看着绿缨快活地对镜佩戴玉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绿缨美滋滋:“以后少爷宠幸了我,我也不会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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