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茴得了云石的嘱咐,拿了少爷准备的药膏,来给桑枝抹药。

    那是一小盒就值好几两银的药膏,兰茴想着要涂桑枝身上都觉暴殄天物。

    但等桑枝脱去了衣物,露出一身细嫩如雪,吹弹可破的肌肤……

    兰茴望着那后腰处一大块的淤青,这才觉什么叫真正的暴殄天物。

    啧啧,这一身的细皮嫩肉,怎下的了手。

    兰茴虽不太喜桑枝,但没人瞧见美的东西不多瞧几眼的。

    兰茴匀了药膏,抹上。

    她自以为小心翼翼但桑枝前头仍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瞧你,娇气的。”兰茴故意用力摁了下。

    “兰姑姑,疼。”

    桑枝可怜巴巴地回头,香肩半展,乌发垂在胸前,一身雪白,唯有嘴和眼尾是红的。

    眼里还带着打着转的泪花。那一声似嗔似委屈地叫唤。

    兰茴一个大姑娘都不免看岔了神。

    “兰姑姑”是那些小丫鬟小厮平日尊称兰茴的。而桑枝平时是个小尖牙的,一两日没跟兰茴呛声就算好的了。

    如今那么乖乖一声“兰姑姑”地唤。

    兰茴连脸也热红了些。

    明明那些丫鬟唤,兰茴都不觉如何。

    今儿桑枝一唤,倒让她老脸燥热不已。

    真是个不省心的,专勾人魂儿的小狐媚子。

    兰茴这么想,但是再抹药的手倒是轻柔了许多。

    兰茴把她今天看桑枝顺眼,归结于桑枝使二小姐被老夫人责罚,自己心里痛快的原因。

    ——可绝不是桑枝那声软乎娇滴的“兰姑姑”。

    兰茴给桑枝抹了药,又叮嘱了几句这些日不要碰水等等。

    因桑枝受伤,少爷那边的伺候可以暂时无需去,只要留着静养就好。

    桑枝抹了药,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了。

    虽然少爷说了不许桑枝去探望楼知婉,但少爷白天又不在府,她偷偷去了,看一眼回来,少爷才不会知道呢。

    看着兰茴收拾后要离开,桑枝便问:“兰姑姑,你知道三小姐住哪吗?”

    “住哪?自然是住在三房了。离咱们这远着,你还是等着三小姐病好,等她来找你吧。”兰茴说。

    桑枝垂眼:“但桑枝看见三小姐在面前昏倒,桑枝没瞧上一眼,桑枝睡不着。兰姑姑,你帮帮桑枝,让桑枝去看一眼吧。”

    兰茴以前都不知道桑枝这么会说话,那水汪汪的眼一望着,软着声音请求。兰茴执拗不过,最后只好答应她明天老夫人让下人送慰问的东西去三房,让她扮成丫鬟跟去。

    桑枝等到了第二天。

    兰茴又给她抹了次药。

    桑枝:“少爷已经去上朝了吗?”

    “去了。还让你好好待着静养,不要乱跑。”兰茴是听云石说的。涂完药,她还有其他事要忙。“等会老夫人让嬷嬷们送东西去三房,我给你借了水棠的衣裳。你小心些,看一眼三小姐就回来,可不要生事。”

    “好。”桑枝乖乖点头,“谢谢你,兰姑姑。”

    兰茴翻了眼,嘴角却扬起,“贫吧你。”

    桑枝换上了丫鬟的服饰,用绸带扎好双鬓。

    知婉昏倒时候的体温还有那时候说的话,还是挺让桑枝挺担忧的。

    只瞧一眼就好。看到知婉好些就回来。

    桑枝是这么想的。

    跟着几个嬷嬷和丫鬟端着木托,走过了几个宅门和七拐八弯的游廊。桑枝觉得脚都酸了,才见前头的嬷嬷们停下。

    嬷嬷们有端糕点的,翡翠珠宝的,也有银两补品……皆是老太太慰问赏赐三小姐的。

    到了三房。

    桑枝看见了一个穿着深绿袄子,戴着木簪的女子出来。她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但脸上疲态尽显,眉间也有好几处的皱纹,不难看出是日常忧虑过度所致。

    桑枝猜测她便是知婉的生母陈氏。

    果然,嬷嬷们见到出来的女子,纷纷行礼。

    “夫人。”

    陈氏望着这些东西,沉沉叹了声气,“都端进去吧。”

    桑枝走在末尾。

    跟着进了宅院的门,听到了后头有响声,她回头望了一眼。

    看见从她们刚才踏进来的大门后,进来了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陈氏见了人便嚎啕起。“你也知道来,你也知道来……婉儿都要被二房那丫头害死了!你没有良心!楼肃扬你没有良心!”

    陈氏哭闹的声音过于尖锐,中年男子显然是不悦的,皱紧了一双眉。“闹够了没有,这不是还活着吗!”

    陈氏似是一口气被噎住,不上不下的。“我苦命我好苦命,我好歹也是衡阳县府的长女,落个如此,我的婉儿啊……我的苦命娃,她要是落个什么病根子可如何啊……我也不活了……”

    三老爷:“行了行了!”

    陈氏和三老爷闹得不可开交,三房的丫鬟和仆从忙去劝说。

    桑枝也没敢多瞧,匆匆跟着嬷嬷的队伍进去。

    嬷嬷们将老太太的赏赐放下。

    桑枝按照着兰茴昨日告诉自己的位置,偷偷从队伍离开,摸去找知婉的房间。

    三房的构造和大房很是不一样。

    但不管宅门,屋子,还是庭院,都比大房来得小。

    桑枝很快就找到了兰茴说的三小姐所住的院落。

    里头往来的丫鬟不多,桑枝摸准了空头,悄悄溜进。

    进到里头,隔着一帘子,桑枝听见了咳嗽声,还有丫鬟的声音。

    “夏果,我娘亲呢?”

    “小姐,夫人在前院,听说是老爷来了。”丫鬟道,“小姐,你嘴还还苦吗?奴婢去给你拿些甜枣。”

    楼知婉又咳了几下。

    紧接着便是说话的丫鬟掀帘出来。

    所幸桑枝躲得及时。

    丫鬟并没有发现偷溜进来的她。

    待丫鬟走远,桑枝悄悄掀帘进去。

    “夏果?”楼知婉似是听到了动静,唤了句。

    “是我。”桑枝走近。

    一身素袍,面色憔悴的楼知婉很是惊喜,坐了起来。“桑枝?你怎么来……咳咳咳……”

    “哎,哎……你快躺着吧。”桑枝扶着她躺下,“都是病人了,还不安生。”

    楼知婉笑:“哪能比你不安生?还敢扮成这副模样跑来,真有你啊。”

    楼知婉一醒来就听丫鬟绘声绘色地说,二房的楼允溪被老太太罚了近五天的禁闭,还听说了大少爷的通房把楼允溪一只手咬得血淋淋,疼得她痛哭流涕的。

    “你还好吧?咬那种人,不是疼自己的牙么?”楼知婉看桑枝气色不错,稍微安心了。

    “我好着呢。倒是你,得快快好起来。”桑枝道,“你可快把我吓死了,那么直挺挺地昏下去……”

    桑枝忽然又想到什么,不高兴。“都怪那个卢珏,害你受了一日的寒风才……”

    “也不怪他……”楼知婉忽道。

    桑枝:“?”

    你昏倒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楼知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了些许红润气色,咬了下唇。“那傻子,道听途说,把去赏花会上的楼允溪误以为是我,拖着发烧的身体赶过去,结果昏倒在半路,让药铺的人给救了。”

    桑枝:“……”

    桑枝不知说什么好了。

    楼知婉:“谅在他这么诚心,我就勉强等病好了给他次机会。”

    桑枝叹声气,笑着给人掖被子。“行行行,等你病好了,做什么都可以。”

    楼知婉笑。

    两人又讲了会话,桑枝看时间差不多了。楼知婉气色也好,便打算回去了。

    毕竟她昨夜刚答应了少爷不乱跑,今天就跑出来找知婉,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楼知婉只得不舍放行。

    好在桑枝一路出来都没被其他丫鬟撞见。

    现在还是早上,少爷基本都傍晚时候才回府。

    这么长一段时间呢。

    足够桑枝回去换好衣服,假装在屋子静养。

    根本不会被发现。

    桑枝溜出了三房。

    一边想着回大房要做的事,一时松懈脚下的步伐。

    她要先把衣服还给水棠……然后……

    桑枝很少出大房的宅院,没想到楼府这么大。一时边想这事情边看着沿途景色走神。

    “小姐,那不是……”

    一道惊讶的声音,打断了桑枝的神游。

    桑枝回头,看见了一身粉袄的楼允溪还有旁边的贴身丫鬟。

    春果:“她怎么会在这里?”

    “贱人!”楼允溪手里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一想到眼前这个该死的丫鬟竟然敢咬她,楼允溪气血就不由涌上脑。

    好在春果及时拉住。“小姐,小姐,你冷静点!快想想夫人的话!你明日就得行禁闭了,要是在生什么事,夫人和老夫人还不加重您的责罚。”

    楼允溪真停住了。

    她是因为手被桑枝咬出的伤过于严重,祖母允许她一天疗伤。第二天才去领罚的……

    确实不能在这个关头生事。

    但楼允溪又咽不下这口气。

    察觉到后头主仆二人不怀好意的桑枝,想也没想就往前跑。

    谁知脚下不争气,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下,往前一摔。

    桑枝还来不及反应手和膝盖的灼烧的疼,昨儿后腰的疼便先牵动了。

    “春果,抓住她!”

    “哼哼,算便宜你了,小贱人。害我挨骂,还要关上五天的禁闭!”楼允溪恶狠狠,“既然我现在不能打你骂你,那我也要让你尝尝关起来的滋味。”

    “春果,过来,把她关后面的柴房,关一天给她涨涨教训。”

    “小姐,这关上一天……万一被发现了……”

    “怕什么!关她几个时辰总可以了吧!”楼允溪拉下脸。

    春果怕再出声惹二小姐不快,只好闭嘴。

    “不要……”桑枝挣扎,偏生自己哪哪都疼,而春果的力气牢牢桎梏着她,“不要关我……我得回去……等等……”

    木门从外落上锁。

    桑枝的心都咯噔了。

    她从被摔落的地上爬起,拼命拍打柴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二小姐!”

    楼允溪在门外哼笑了声,“春果,走!”

    柴门被拍得直晃,但却坚牢得不为所动。

    直到手上一阵酸痛,桑枝才发现刚才摔倒磨破的掌心已经血淋淋模糊一片。

    桑枝吃痛地缩回手。

    她必须得出去。

    特别是赶在少爷回来前。

    这是间不大的柴房。

    应该是荒废了,里头的柴火并不多。除却一道被从外落锁的木门,上头还有一个小天窗。

    桑枝用目光丈量了下——天窗太小了,人是爬不出去的。但是足够让她伸出手呼救外头的人。

    但天窗又有点距离。

    桑枝望了眼屋内,发现把屋里的柴火堆一堆,应该能让她踩上去踮脚够到天窗。

    桑枝这么想,也就立马动手。把柴火都移过来天窗的墙下,垒得高高的。

    好不容易堆起了一个高度,桑枝兴奋地踩上去——她摸到天窗的木头了。

    “有人吗——啊!”

    不紧固的柴火滚散开,毫无防备的桑枝摔下,一声哗啦响,脑袋磕在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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