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娘们被气愤的楼老夫人赶走了。

    除却没能讨到孙儿欢心,还使出没水准的下药法子,甚至连下药都没能下好。

    贻笑大方。

    正好老夫人这几人也被她们那什么琵琶声、笛子声的,吵得头疼。

    图个耳根子清净也好。

    一旁涵嬷嬷:“老夫人,那个桑枝要怎么处置?”

    楼老夫人:“先放放。等婉儿成亲了再说吧,梨娘这些事已经惹钧儿不悦了。为这么一个小丫鬟,真和孙儿闹了,也太不值当。”

    涵嬷嬷:“老夫人不担心,万一大少爷真被那丫头给迷住?”

    楼老夫人抿了口茶,淡淡:“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祖训礼规摆在前,钧儿还能为她不娶妻生子吗?等春闱结束,钧儿不忙了,我看长京内有几个姑娘我挺中意,到时候让钧儿也看看。”

    梨娘们来得轰动,走得也轰动。

    基本是楼府上下都知闻了。

    而桑枝在楼知婉揶揄的眼神下,一张脸红得无处可躲。

    楼知婉笑着使唤夏果:“还不给拿张垫子过来。”

    夏果抿唇笑,“哎”了声。

    桑枝:……

    楼知婉得意:“我就说吧,堂兄怎么可能抛了你,看上那些莺莺燕燕。”

    桑枝不想同她贫嘴。瞪了人一眼。

    却不知这一眼,在旁人看来,毫无威慑,反倒是娇羞天成。

    楼知婉禁不住笑。

    她今日来,除却是因为听到梨娘们被赶出府的事,还有就是田庄的事。

    若她出嫁,嫁妆除却金银绸缎,还有她名下的房屋田产也会是她的嫁妆。虽然还未分家,但老夫人已经分了些产业让二房三房经营,也给他们这些孙儿孙女分拨固定的产业管理。因为可做嫁妆,若正式分家后,也可以算在分得的家产里。

    楼知婉就得了几亩田和一家长京东道街的供出租的铺面。对家大业大的楼府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好歹也能为楼知婉每月增进点开销银元。

    而问题就在于,楼知婉平日都是将产业交给陈氏帮忙打理,陈氏则是托人管理。楼知婉前几日去看了下自己的田产和店铺,讶异于那么大的铺面和田地每月竟然才得那么点钱。

    或者确切的说,才那么点钱到她手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楼知婉也不相信自己本就稀少的零花,其实可以更多的。

    起疑心后,自然是开始查账本。

    但楼知婉诗词书画行,对算账却是一窍不通。

    硬着头皮上,还没看出个所以然。甚至被经营多年的管账先生因不满,告到了陈氏那里,陈氏以为是女儿误会自己生吞她的零用钱,还跟楼知婉闹了一午。

    着实把楼知婉脾气硬生生给磨没了。

    楼知婉:“我现在都不知道能到哪里找一个新的管账的,那个管账先生绝对是有问题,但我娘还信任他……他们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来糊弄……我一定要扒下他那个狐狸皮,就是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个会算账的,还能不被我娘发现……”

    桑枝听了许久,若有所思。

    “你要不要拿来我看看?”

    楼知婉愣了下,实话说,她只是来倾诉一下的,没想到让桑枝帮忙。毕竟三房除却夏果是心腹丫鬟,其他多多少少楼知婉总觉得心怀鬼胎。更不可能把心事坦露给他们。

    “你会……算账吗?”楼知婉说,顿了下。又觉这句话似乎有点伤人,但是确实是她疑惑的。

    好在桑枝并没有感觉。笑笑:“以前家里未落败,就是走商户的,因为我爹爹嗜赌,家里还有姨娘和弟弟妹妹们要养。只能我姨娘起来管理,就跟着学了些算盘和管账。”

    虽然最后还是被爹给败光,落了个逃债的境地。

    “那太好了!”楼知婉对桑枝是绝对信任,更不用说她还帮她治好了旧疤。“那我找个日子把账本带出来,你帮我看看。”

    楼知婉说到做到,过几天真的把账本带了出来。

    因为楼知婉说要保密,除了她们谁人都不能知晓。桑枝便也答应了。

    又因怕陈氏起疑,账本不能在外太久。

    顶多三天的时间。

    于是桑枝只能夜以继日对账。

    所以到了晚上。

    云石过来传唤,桑枝只能拿出了身子不适的借口。

    云石离开没多久。

    少爷便来了。

    幸好桑枝在第一时间将账本给藏在了书堆下面。起身开门前,桑枝还往铜镜前照看了一眼,确保自己脸色看起来苍白虚弱了些,才去开门。

    外头楼延钧的身影高大,一身锦墨圆领缎袍,面色清冷,听见开门声,眸子淡淡垂落在开门的人身上。

    桑枝故做出几分讶异:“少爷?”

    楼延钧的视线停留在桑枝脸上。

    睫毛微垂,遮掩了一双含水眸。雪色肌肤下,唇色倒是苍白了些。

    桑枝见少爷在外站半天也没有离开的想法,无奈,只能含笑把人请进来。

    楼延钧进屋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案台上的烛盏,还有一旁的累叠的几本书册。

    楼延钧知道是草药书。

    桑枝正在圆桌边倒水。想着让少爷喝了茶后,就用要早点歇息的借口让人回去。

    然后一回头,便看见了少爷朝着她藏账本的书堆伸出了手。

    “少爷!”

    桑枝失声一喊。

    楼延钧闻声回头。

    桑枝捧着茶便到眼前。“少爷,茶泡好了,您喝吧。”

    楼延钧挑了下眉,还是接过了茶水。

    桑枝正想着怎么把人移离书堆。

    忽见少爷微俯下身,剑眉朗目,一下凑那么近,桑枝眼都忘眨了。

    楼延钧伸手,轻抹了下桑枝的唇瓣。

    “怎么在嘴巴上抹水粉?”

    桑枝:“……”

    楼延钧看着指腹上沾留的白色粉状,又看了眼桑枝。

    唇色恢复了红润,桑枝整人又生动了起来。毫无病态。

    桑枝:“……不、不小心沾到的吧。”

    桑枝也赶忙拿袖子擦了擦,一边腹诽少爷什么眼神,竟然这都能看见。

    “嗯。”楼延钧没细究,把茶水放一边,转身向案台,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书册。

    桑枝的心咯噔到嗓子眼。

    “少爷……”

    楼延钧随意翻了下,又叫桑枝喊他,转头看了下。

    桑枝几乎语无伦次,红着脸凑近人。“少爷,要留宿……吗?”

    楼延钧垂眸,眸中桑枝唇红欲滴,一双水汪汪的眼,几分欲说还迎。

    楼延钧:“你不是身子不适吗?”

    桑枝只想把人从书堆边移开。“……一点点不适而已。”

    楼延钧:“身子不适便让大夫来看看,不要讳疾忌医。”

    桑枝:“睡一会就好了,陈大夫那么忙,总不能处处麻烦他。”

    楼延钧眸子微抿。

    处处?

    桑枝无所觉,拉着少爷的衣袖想远离书堆。

    楼延钧却伸手朝向书堆——

    “啊!”桑枝惊呼一声。

    然而楼延钧只是想把刚才的书放回原位。

    “怎么了吗?”

    桑枝咬唇,轻轻将书替少爷放回原处,放仔细。

    “没,没什么……呃这是陈大夫很宝贵的书,我、我怕弄坏了。”

    宝贵?

    楼延钧垂眸看了眼桑枝。

    桑枝编着理由,想着转个话题将少爷引开。“少爷,茶水要凉了,您困了吧?要不要我让云石再煮点热茶?”

    楼延钧面色冷淡,直直盯着桑枝的笑脸:“不困。”

    桑枝:……

    楼延钧最后还是回去了。

    桑枝确认人真的回去后,才小心翼翼把账本翻出来。

    三天后。

    果真如楼知婉所想,账本有问题。

    桑枝做起来其实得心应手,因以前爹爹为了把钱装自己兜里,账本总是东一漏西一漏地不对数,姨娘气不过,总是一边偷偷哭一边把爹私吞的钱数给算出来。桑枝就是在旁边打下手的。

    桑枝将漏账错账的数目另外做了标记,抄写了对照本。一并交给了楼知婉。

    楼知婉感动坏了。

    这几天,桑枝借着来月事的借口,已有两日未去服侍少爷。桑枝干脆也就让自己放松到底。

    于是整整五日,桑枝都未去少爷屋里。

    正好陈大夫来楼府。

    桑枝有许些不懂的草药问题,但只用字条只言片语也说不明白。桑枝便叫了水棠,和她一同去找陈大夫。

    陈大夫是认识水棠的。他今天是来给老夫人换药的,刚换好不久,正背着药箱要回去。

    水棠远远叫住了他。“陈大夫!”

    水棠的脸颊因为跑动而红扑扑。

    陈大夫停下。他年纪不大,二十五六,面容清秀白皙,穿着一件青色的褂子。背着宽大繁重的药箱。

    水棠将后头的桑枝介绍给了他。

    陈大夫有些微讶。

    他知道一直和自己交流草药问题的是楼府大少爷的通房。也并没有看不起,反而觉得桑枝的某些想法见解很是了不起。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过人。

    桑枝穿着红色的褙子,木簪挽着发鬓,没有过多的首饰。但雪肤芙蓉面,很是自然纯透的妩丽。

    但陈大夫也只是惊讶于人的长相和其长相与自己想象中的端庄的先入为主差别有些大。

    微讶后,微微拱手行礼。

    桑枝:“陈大夫不必客气。我有些问题还想劳烦陈大夫帮忙解答一二。”

    陈大夫:“夫人旦讲。”

    桑枝特地把书册也拿出来了。

    陈大夫卸下药箱,两人在游廊处停下,而后又转移到了就近的亭子里。

    亭子里有小桌子,方便陈大夫讲解。

    水棠虽然听不懂,但也乐呵地跟着脑袋转来转去,频频点头。

    这和谐一幕,落入了两个人眼里。

    涵嬷嬷皱眉,她本来是追出来要问陈大夫一些老夫人情况的,看到此景便折返回去禀报老夫人。

    而云石则是石化在原地。

    原来……这就是少爷近些日不太高兴的原因吗!

    绝不能让少爷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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