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耳红了下,  轻捂住儿子的嘴,然而此举更像是掩耳盗铃。

    安安眨巴着眼不解地看娘亲。

    楼延钧微微侧眸看身后的两人。

    桑枝放下手,脸红透。

    汪娘是最早回过神来的。

    但她自己已经猜测得差不多,  所以没什么惊讶。

    翠秀也没有什么表情,  摸了摸鼻子,  假装没听见。

    唯一的伤心人阿福:“……”

    另外一个伤心人——姜译苏。“……”

    姜译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看楼延钧,又看了看桑枝怀里和楼延钧长相相似的团子。

    最后还是瞪了一眼楼延钧。

    最后视线回归到桑枝身上。

    声音有些哑,但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人,  又怕吓到人。“桑枝姑娘,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姜译苏强调了单独两字。

    阿福:“桑枝是谁?”

    翠秀也装模装样问了句:“桑枝姑娘?”

    汪娘:“……”

    汪娘看着轻易就把桑枝身份给拆了的姜译苏,  恨不得把人嘴巴给封住。

    楼延钧淡淡:“没有什么单独。想谈在这谈。”

    姜译苏恶狠狠用目光刮了人一眼。“不是在和你说话。”

    姜译苏身后的小厮还在捂嘴震惊中,两只眼盛满了眼泪。

    桑枝:“……”

    桑枝自然是不可能和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单独一起。

    但看见一旁的楼延钧,  不知怎地出口便是:“行,  我和你们单独谈谈。”

    楼延钧眉尖微蹙。

    姜译苏毫不掩饰地朝人露出得意又嚣张的冷笑。

    桑枝抱着崽崽,  正想往庭院去。

    姜译苏:“念念……嗯桑枝姑娘,那个,这个小鬼……”

    姜译苏的意思是连安安也不可以跟着。

    桑枝:“可他什么也听不懂,  他才三岁。”

    姜译苏当然知道,但是,相当于翻版的楼延钧,  姜译苏看着实在不喜。

    安安听出了要和娘亲分开,一双圆圆乌黑的大眼立马盛满了眼泪,嘴巴一扁,默默掉下了豆大的泪珠来。

    桑枝心疼。

    “那就在这里谈吧。不去了。”

    姜译苏:“……”

    姜译苏看了眼大楼延钧,  最后还是妥协桑枝抱着安安一同。

    两人外带着铁木,  三人在庭院的树下。

    远远的,  桑枝荷色的衣袖被吹拂起,身形纤瘦的人抱着白白软软的团子,树下清风吹拂绿叶,人秾丽清绝的面容,就像是一副画卷。

    安安把着树叶玩。

    姜译苏和小厮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众人远远在屋檐下眺望着,就见桑枝忽然落下了泪来。

    似雨滴垂落在荷花叶中。

    众人只觉心头被荡漾了一下。

    汪娘心疼地捂着胸口。

    众人便见楼延钧忽然从屋檐下出去,往树下走了过去。

    阿福撇撇嘴:“他肯定要被盈儿姐骂了。”

    翠秀望着,有些担心。

    然而,楼延钧出现,并没有挨骂。人一手将安安抱上肩,一手轻轻地揽住了桑枝的肩膀,往怀里轻靠了靠,似做安慰。

    不知是盈儿姐太伤心还是为何,一向不喜欢阿山的人,竟然任由了人的“吃豆腐”。

    阿福心里懊悔。早知道刚才自己就先跑过去了。让阿山白白占到了这个便宜。

    翠秀看人跺脚,心知肚明地无语。“……”

    姜译苏也没拦着楼延钧。

    毕竟就庭院这么点距离,谈话的内容早就被楼延钧听过去了。

    楼延钧的眸淡淡,扫了眼姜译苏。

    铁木已经被这一眼看得后背寒起,躲在了自家主子后面。

    姜译苏则看着楼延钧这一身破烂衣衫的落魄样,发出一声嗤笑。

    堂堂宰辅大人,连朝堂的形象颜面都不顾及一下,丢脸!

    他们念念,他是绝对不会交给这种人的!

    姜译苏一一细说了姜爹姜娘是如何找寻桑枝,他又是如何寻了十几年,从云州到长京,大安的寸土寸地,看过了多少画像,走过了多少地方,从未放弃……

    “爹娘现在依旧在找你。娘因为弄丢了你,生了一场大病,现在已经下不来床。念念,和我们回去吧。”

    今晚的庙会没有人去。

    桑枝望着外头的明月。

    皎洁,孤冷。

    桑枝本来并不相信,她一出生就是在一宅院里,和爹爹四处逃亡,偶尔的片刻幸福,是和弟弟填饱了肚子还有回到江南五姨娘对她的疼爱。

    她没想过自己不是爹爹的孩子。即便姜译苏讲那么多,她也只是感动姜译苏他们的毅力,羡慕人口中一直被挂念的“念念”。

    但姜译苏拿出了画像——是姜娘的画像。

    姜译苏一直随身带着。

    桑枝望着画中那眉目温柔的女子,蓦地心头就是一酸,而后眼眶一热。

    安安被汪娘抱去照顾。

    姜译苏在院里留了下来。

    汪娘知道人说的可能是真话,虽然她是在王府没落的时候才嫁入的,但是她也听说大夫人说过,王老爷曾经收留过一个女子,一见钟情,极为痴迷。后来女子失踪,王老爷还发疯寻了一段时间,最后才深陷赌瘾和嗜酒中。

    这也能解释了,为何王老爷一直不待见桑枝,而每次逃难都会把桑枝带上。

    甚至大夫人还说,他们其实在汪娘嫁进来前,已经换过了两处宅子。

    王老爷是带着报复的性质,不让那个女子找到桑枝。

    汪娘一直以为桑枝是府里过世的其他姨娘或者仆从的孩子。

    姜译苏说要带桑枝回去。但他尊重桑枝的决定,留在府里也是为了等待桑枝的回复。

    桑枝一个人在屋内。

    门轻轻被推开。

    桑枝慌乱抹了下眼角,以为是汪娘把安安抱回来了。

    回身正要起,看见的却是楼延钧。

    人身影颀长,昳丽面容上漆黑的眼直直盯着人。

    桑枝嘴边的勉强起来的笑容消散了下去。转回了身。“你来做什么。”

    桑枝没有听见楼延钧回复,但是听见了人走近的声音。

    桑枝吸着鼻子,“你还想欺负我吗?我现在有爹娘了,我不是任由你欺负……”

    话未完,桑枝便觉自己被轻轻拥进了一个结束的怀抱中。

    她的额头正好磕着了人粗布衫子的扣子,轻一声。

    “磕疼我了……”桑枝像是找到了理由,撇嘴一句,泪涌了出来。

    “对不起。”楼延钧笨拙去摸人的额头。

    结果把桑枝额前的发揉得凌乱。

    桑枝:“……”

    桑枝抬眼,水光潋滟的眼像有气,把人的手拿过,张嘴便咬下去。

    楼延钧的手掌宽大,硬邦邦的像石头,硌得桑枝牙疼。

    楼延钧垂眸,看见人眼和鼻尖皆是红的,一双蕴满水光的眼,动人又清澈。

    咬着自己的手跟猫儿挠痒一般。

    柔软的唇碰到手,软而痒。

    楼延钧不自觉便伸出空余的一手抹开人的泪珠,轻缓:“你去哪我便会去哪。”

    轻飘飘,似是承诺。

    姜译苏第二天起来,就看见楼延钧在庭院里劈柴。

    “……”

    姜译苏知道楼延钧好几月前就挑职休息。皇上的说法是人生了病在休养。

    其他朝官信,姜译苏可不会信。

    铁木感叹:“楼大人好厉害,那一整墙的木柴都是人劈的吧?”

    正说着,一个小不点屁颠屁颠地捧着个茶杯跑过来。

    边跑边兴奋地喊“爹爹”。

    茶水都洒了一地。

    姜译苏撇撇嘴。

    楼延钧接过已经没有水的茶盅,大手揉了揉儿子的发。

    小不点得了夸奖一般咧开了牙笑。

    过了一会。

    穿着青色裙裳的人走来,把小不点抱起,然而把一壶水递给了人。话也没说,径直就转身走。

    然后抬头看见了屋檐下的两人,桑枝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礼貌招呼。

    铁木:“小姐可真好看啊,和楼大人站一起,跟画似的。”

    然后就收获到了旁边主子的一脚。

    姜译苏看着楼延钧望着桑枝的眼神,额头青筋直起。

    “去干活,咱们可不是来白吃饭的。”

    于是,楼延钧劈柴他们也劈柴,楼延钧晒草药他们也抢着晒草药  ,楼延钧……

    汪娘出来:“现在长京的富贵人家都这么会干活吗?”

    翠秀:“……”

    两天后,贵公子姜译苏为了比楼延钧多劈一擂木头,也换了方便的粗布衣衫。

    姜译苏冷笑:“休想在我们念念面前献殷勤。”

    楼延钧:“……”

    苏水镇上的百姓都知道,汪氏药铺最近又来了个贵气的公子。俊美无俦,举手投足之间翩翩然,和之前英俊清冷的公子站一起,格外养眼,引得无数人往草药铺里或挤或路过,皆是为看在里帮忙的两人。

    铁木哼哼:“不愧是我们家公子,美满长京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阿福嗤之以鼻。

    铁木:“你什么意思,你对我们公子的美有意见是吗!”

    铁木捋袖子。

    大舜:“我还是觉得阿山最帅耶。”

    铁木哼哼:“你小你不懂。”

    安安附和:“爹爹!爹爹最!”

    铁木满心化开,脸皮都笑展开了:“好的,小少爷。小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于小姐的孩子,铁木可是满满的柔情和疼惜。

    姜译苏觉得安安像楼延钧,铁木却觉得明明是像小姐。这鼻子这嘴巴,只有他们姜家才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少爷!

    铁木:“小少爷,要骑马马吗?马马哦。”

    阿福:“……”

    阿福搓手:“真怪,这大热天的,我鸡皮疙瘩竟然起来了。”

    汪大舜悄声:“我也是。”

    几人正闹着。

    汪娘一脸忧愁地进来。

    汪大舜喊了声:“娘。”

    汪娘愁闷,看了眼儿子算是回应。

    原来是汪娘远方的侄儿汪瑭要来借住。

    本没有什么好愁的,不过是院里多住一个人。

    但桑枝现在用的可是汪瑭亲妹妹汪盈的名字。

    现在只有汪氏药铺里的人知道桑枝是借用的名字,苏水镇的百姓可不知道。

    而她这个侄儿,又是个较真的性子。这次来也是因为发现他乡试落榜,爹娘竟然想给他在当地买一个官职做。

    汪瑭可受不得这种屈辱,留下了一封信,便离家出走散心。

    若是被他发现桑枝假冒他妹妹,按照那性子,免不得会发难。

    但若是苏水镇的街坊邻居们知道,桑枝免不了会受些人的指指点点,这可是汪娘受不了的。

    汪娘这么想着,不免又叹息一声。汪瑭可能还有几日才到,她可要想好怎么说服好人才行。

    今晚是庙会的最后一晚。

    因前几日汪娘他们都没去。最后一日,汪娘和阿福留下来看店。

    让翠秀和桑枝拿这几日绣的荷包去卖。

    安安则交给他们照顾。

    姜译苏听到要逛庙会,立马换了一件锦服,华丽富贵,往摊前一站,立马吸引目光无数。

    姜译苏像只招摇的花孔雀,很快就卖光了一篮子香囊。

    楼延钧依旧是粗布短衫,浑然不觉投射在身上的目光,只是紧跟在桑枝身后。帮忙打理其他东西。

    或者在有男子上前向桑枝询问时,投过去冷淡的视线。

    姜译苏卖光了一篮子香囊后,拆开扇子一摇,风度翩翩又戏谑地看向楼延钧。

    “楼大人,你跟过来,什么都没有做,还不如回去照看着小不点。这里啊,有我和念念在就够了哼。”

    楼延钧没有回复。

    桑枝余光看了人一眼。

    即便楼延钧穿着麻布衣裳,但是难掩一身的正气凛冷。围在摊子周围的,甚至远远的酒楼阁上,都有许多目光落在人身上。

    楼延钧注意到了桑枝的目光,以为人也想要自己帮忙。

    于是便走到了摊前,和姜译苏并排的位置。

    他才拿了几个香囊在手上,便有驻足的人停了下来。

    不远处更有几个姑娘目光灼灼,微红着脸瞧着,大有楼延钧收整好荷包后,就过来的架势。

    姑娘们刚往前走一步。

    楼延钧忽觉身后衣服一紧。

    桑枝攥着人的衣角,抿唇:“你笨手笨脚的,不用你到前面来。”

    姜译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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