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何冬炎大半的时间几乎都在外地跑业务,三天两头就要往杭州、金华等地跑一跑,从一开始的半途迷路、狼狈不堪,到后面他几乎熟悉了这些城市的旮旮旯旯,甚至能说上几句当地方言。

    坐在回乡的客车里,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致。

    明明是同一条路,可每一次往返之间,景致都不一样了,城市的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崛起。

    “你根本无法想象,外面的世界经济发展速度有多快。”看得越多,何冬炎的就越是心潮澎湃,他又萌生了新的想法:“不是说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我想去上海,去北京,去深圳……去更多的地方,看一看木玩这块蛋糕究竟有多大。”

    林静白没有发表过多的意见,纵使她心里面有千万般不舍得,可还是毫不犹豫、一如既往地支持何冬炎的决定:“你去吧,这里我会顾着的。”

    何冬炎轻轻地抱了抱林静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有她这个大后方,自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他才能够放手一搏。

    就这样,背着一个被晒得褪色的黑色背包,带着一张磨损又反复拼接的中国地图,何冬炎开启了他新的征程,从原先的省内扩大到上海、广州、深圳等省外较为发达地区。

    背包除了放一支笔和笔记本,就是各式各样的玩具,样式都是他亲自设计的。他揣着这些宝贝,以便随时随地能够推销。

    受过盛夏的炙烤,尝过冷冬的风雪。就靠着一双脚在异国他乡走着。

    在市场里,在小摊贩前,在客车上,甚至避雨的屋檐下,都成为何冬炎谈业务的场地,偶尔还能自豪地夸一夸自己的家乡。

    他讲云和的秀丽风光,讲云和的风土人情,也讲云和的木玩历史:“您知道丽水云和吗?那个地方与首都北京同经度,与珠穆朗玛峰同纬度。山多林密,气候宜人,有许许多多像我这样从事木制玩具的人……说起我们云和的木玩,那它的历史可就悠久了……”

    现在家乡的政策越来越好,何冬炎说起来的时候也感觉越来越有底气。

    背井离乡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家乡的思念是那样深刻,深刻到那个遥远的小山村时常会入了他的梦。

    许是因为何冬炎的诚恳,许是因为何冬炎的热忱,一个又一个客户被何冬炎打动,并签下了玩具订单。

    虽然订单的数量不大,可何冬炎不贪心,本着积少成多的心态,一单一单地谈下去。每每谈成订单,何冬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林静白打个电话报喜。

    “静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谈成了一笔订单!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我这么有销售的天赋呢?”这一天,何冬炎在广州谈下了第一笔3000单的订单。

    “这可是在深圳的第一笔单!咱们跨出了第一步……”

    何冬炎一边喋喋不休地分享着他在深圳的这几天经历:“我告诉你啊,这个深圳可太、太令人惊叹了……”

    他一时之间都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描述自己的震惊。

    犹记得从汽车站走出来时,他一样望去人烟阜盛、车水马龙的场景,完全不能和在课本上的“边陲小镇”“贫穷落后小渔村”联系在一起。

    他就像是个无头苍蝇,即使把头仰得再高也望不见楼顶。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从前的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

    家乡和深圳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每每走过一条街,几乎就能看到有人拿着一部“大哥大”,激情澎湃地说着南腔北调。如此紧俏的“大哥大”,公开价格都要两三万元,拿在他们手中像是那么微不足道。

    “公园里一群老头老大大手牵手跳舞,还搭着腰呢。这里还有专门的舞厅……那个舞厅我可没进去过……我保证没进去……酒吧还有乐队……对了,这里有个商业步行街,适合你们女孩子逛街购物,下次我带你来……我这么几天,顶多就是走马观花。”

    “我发现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吃麦当劳……”何冬炎坐在路边面馆里,看着对面隔了一条街的餐饮店,依旧是万人空巷。

    从他来到这里开始,每次路过都会看一看那个标识着醒目的英文字母“ald"s”的地方,一开始他不知道那里是卖吃的,就看见门口排起的队伍一直到路口,感觉十分好奇。

    问了路人才知道,那是外国的食物,翻译过来叫做“麦当劳”。

    也不知道吃起来到底是多么美味?何冬炎没舍得花钱尝尝鲜,低头从背包里找出早上买来的包子。

    打开背包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藏在包装袋里的衣服,那是他斥巨资给林静白买的礼物。深圳的姑娘们打扮时髦,衣着时尚。何冬炎买下的这件衣服还是服装店老板亲自挑选的,他想象着林静白要是穿上了一定很好看。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经过一天的折腾,包子被压得干瘪,又冷又硬。等到面馆老板娘端上馄饨,何冬炎便就着馄饨汤吃了起来。

    饿了一整天,什么样食物的都是美味。

    电话费虽然昂贵,可何冬炎还是舍不得挂断,絮絮叨叨地:“下次我一定要带你来一趟这里……”

    也许是唯有听着电话那头林静白的声音,他才能时刻保持着清醒,这个喧闹的城市,始终不是能接纳他的。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更好地回到家乡,而不是为了迷失。

    林静白总是很配合他:“冬炎,你可真厉害,每次谈业务都能这么顺利。”

    何冬炎听出电话里林静白的兴致不高,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紧张地关心:“静白,听你声音怪怪的,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这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林静白似乎都没怎么说话。

    林静白不想让何冬炎操心,可她知道自己要是不说,何冬炎就更着急。思来想去,她尽量轻描淡写地阐述了早上的事情:“今天工厂里两个工人吵架了,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吵架?”

    “没多大事,就是多说了两句。”

    “怎么会……是谁吵了?”

    “哎,电话费贵,咱们也省着点儿花,等你回来说。”林静白担心何冬炎一个劲儿地追问,连忙找了借口挂断了电话。

    她低头看着挽到一半的裤腿,拿起早已放在一旁的棉签和药水,开始轻轻地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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