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何冬炎来到县城的那种兴奋感,何春雨只有满心的无奈。
她不是想来县城才来,只是迫于无奈的逃离。
肩膀背着一个女娃,眼睛还得顾着眼前的大儿子,三个人在街头走着走着。
到县城的头两天是在街头巷尾的破旧小旅馆将就的,那屋子密不透风,阴恻恻的,还有一股很大的臭味,怎么都清理不掉。
走廊隔音效果差,夜里听到男人说着粗俗的脏话,女人高跟鞋踩得踢踏。那声音近得,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走到眼前。
小的那个孩子还好,反正累了就困,困了就睡。
大的孩子张俊名,害怕地钻进何春雨的怀抱里,甚至不敢大声地呼吸。
何春雨睁着眼睛,想着明天的一日三餐和所剩不多的钱,一整夜睡意全无了。
虽说县城工作的机会多,可带着两个娃找工作的何春雨,无一避免地吃了闭门羹。
张俊名天真地看着何春雨发问:“母亲,咱们为什么不去找小舅舅呢?他不是住在县城里面吗?”
县城里唯一可以投奔的人就是何冬炎,可是何春雨不想叨扰何冬炎。
“小舅舅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咱们遇到了问题要想办法自己解决,不能总想着依赖别人是不是?”
何春雨是想方设法自己解决,可命运并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
没两天,小女儿病了,送到诊所一直高烧不退,甚至出现抽搐昏迷,诊所医生没什么经验,看到这个情形也吓坏了,劝何春雨赶紧将孩子送到医院。何春雨只好抱着小女儿,跑到就近的人民医院。
挂号、看诊、验血、挂点滴……一些列操作后,孩子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何春雨刚刚松下一口气,转头发现张俊名不见了。
“俊名……”何春雨要起身去找,可发现怀里还抱着一个,根本走都走不开,她急得红了眼眶,可也只能干着急,“怎么办……俊名……”
大脑一片空白,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张俊名是在何春雨缴费的时候,看见从急诊门口路过的一男一女,觉得像极了自己的小舅舅,立马跟了上去,跟着跟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门诊二楼,他回头看了看大厅里人来人往的场面,几个通道口,忘记了自己来时的路。
这一男一女确实是何冬炎和林静白,两人正过来咨询医生孕期的注意事项,转弯的时候,还是林静白注意到有个小男孩似乎在看着自己。
但是她和张俊名见面不多,只是奇怪地说了一句:“冬炎,那个小男孩你认识吗?”
何冬炎顺着林静白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自己本应该在岱山村写作业的小外甥,居然站在楼梯口一个劲儿拍着自己脑门,一副非常懊恼的神情。
“是我大姐的大儿子!”
“俊名吗?那你大姐……”林静白思考了一下,反应过来,“对了,她们来了县城。怎么会来医院的?还是俊名一个人。”
何冬炎走上前,拉住张俊名:“俊名,你怎么来医院了?”
张俊名显然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着何冬炎,瞬间化为了委屈巴巴的神色:“小舅舅……真的是你啊……妹妹生病了,母亲带我们来医院……可是我和母亲妹妹她们走丢了……”
“走丢了。”何冬炎左右看了看,“那你记不记得,你刚才是从哪边过来的?”
张俊名摇摇头,他从没来过这么多人的地方:“我只顾着跟着你,忘记看路了……”
“你跟着我,干嘛不喊我。”
说到这里,张俊名感觉更委屈了:“母亲说,我们不能老是麻烦小舅舅,小舅舅也有自己的生活。”
何冬炎有点生气:“这个大姐也真是的!”
林静白则是温柔耐心地安抚张俊名:“俊名别担心,我们带你一起去找。你说妹妹是生的什么病?或者你能努力想起来,你和母亲他们去过的地方?”
张俊名闭上眼睛,努力地回忆:“有一个很窄的窗口,窗口里面有个叔叔在收钱……后面排了很长的队伍……旁边……左边有一个很长的走廊……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别着急。”林静白安抚张俊名,又扫视了大厅的角落,忽然有了主意,“医院应该是有广播的,咱们门诊办公室问一下广播。我想大姐现在一定也很着急在找俊名呢,我们快去吧。”
何冬炎点点头,看着小脸蜡黄的张俊名:“这几天都住在哪里?”
“住在一个又脏又臭的小旅馆,我也想不起来了。”
林静白满是心疼:“等会儿找到母亲,小舅妈带你去住新家。”
对于林静白每一次的体恤,以及总是贴心地为自己排除顾忌,何冬炎满是感激,他轻轻地拉着林静白:“医生刚说了,让你不能走得太快太急。”
“知道了。”
张俊名疑惑地问:“为什么小舅妈不能走太快?她的身体也不舒服吗?”
“因为你小舅妈肚子里有一个小宝宝了,要是走得太快,小宝宝会累的。”
“哇!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又要有个妹妹了!”张俊名拍着手,笑得天真无邪,刚才迷路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是啊,你又有小妹妹了。”
说说笑笑间,几人走到门诊办公室,和工作人员说明了来意,工作人员立即通知广播员帮忙播报。
广播的作用蛮显著的,没等五分钟,来了一个陌生的微胖女人,自称是何春雨让她过来帮忙问问的,走得气喘吁吁:“我正好和那个女的一起坐着。我娃儿也在挂点滴,我看那个女的流眼泪,一问才知道是孩子走丢了,可她又走不开。正说我帮她去找找看呢,这不就听到广播,我就马上过来了,你们是孩子的?”
“真是麻烦你了。这孩子是我外甥,在医院正好被我遇到了。你能不能现在带我们去他母亲那边。”
“当然当然。”
跟着女人走过一条长廊,再转一个角,正看见坐在长椅上的何春雨,她披头散发地抱着孩子,听到张俊名的一声“母亲”,立马抬起头寻找,然后是惊诧地对视上何冬炎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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