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有了村里那些壮劳力们的加入,房子的建造很顺利,两天打地基,五天砌出了形,第七天就可以准备安装房梁了。

    盖房子有两个环节最为重要,一个是打地基,第二个便是上房梁。

    那时没有机械辅助,全靠人力,屋顶很高,安装的过程相对就比较危险,而且,房梁的“斜与正”关乎着房子的质量与未来的安全,民间所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便是这个道理。

    为图个吉利,“上梁”这个环节很受重视,各地都有一些不成文但基本统一的风俗和规矩,那就是要择吉日,吉时,以红布挂彩,放鞭,祭祀。

    在石门村,那规矩就更多了些,除了上述之外,还对爬上墙头去拉梁的人有要求,身体健硕,模样周正,这些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还要看生辰八字,八字不好不让上,有过灾祸的不让上,就连家里父母不健全的都不行。

    于是,在这个环节,陆战生与吴常德又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和分歧。

    陆战生就很生气,要说择吉日吉时加祭祀这些也就算了,毕竟是老祖宗留下的传统,全国各地都一样,可挑人还要批八字,他理解不了,他就觉得特别离谱,无法接受。

    吴常德坚持按照村里的规矩来,陆战生就觉得那是吴常德又在故意跟他较劲,他就怒了,当着几乎全村人的面痛斥吴常德愚昧无知,封建迷信,满脑子旧社会腐朽思想,不配为村干部,直接把吴常德差点儿又给气晕过去。

    并且一怒之下,他就决定连好日子都不允许挑了,当天就上,并扬言谁要是再敢叽歪半句,他就直接把墙都踹歪,不盖了。

    贺知也没能劝住他。

    正是情况胶着的时候,夏舒呈来了。

    夏舒呈先是打量了一番房子的墙体,又看了看地上放着的那些木头房梁,笑了下,然后对陆战生说:“这梁不能上。”

    陆战生本来就在气头上,听不得反对的声音,夏舒呈来了这么一句,他立刻瞪起了眼:“关你屁事!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而见陆战生是这态度,夏舒呈身后跟着的丁驰也立刻瞪起了眼,拳头也跟着攥起,不过发作之前,被夏舒呈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不是村里的人。”

    夏舒呈不疾不燥,说话时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但见不得村里出事。”

    嗯?

    陆战生心说这什么意思啊,这人是想说不挑日子就会出事?

    操,当时陆战生就更想瞪眼了,亏他还觉得这个夏舒呈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像是读过不少书,经历过不少事,有过不少见识的,没想到居然也是一样的愚昧。

    夏舒呈看着陆战生的表情,似乎就明白了他所想,笑着继续说:“起屋舍,上横梁,需择良辰吉日,是求个安稳顺遂,你若不想遵守,也只是不顾大家的期许而已,无妨,我说这梁不能上,是因为材料不行。”

    “…”

    陆战生直接无语了,那些横梁的木头都是他亲自去山里挑选着砍来的,每一根都是圆滚滚的上好林条,坚硬结实,甚至连粗细都差不多,根本就没有问题。

    “你不懂别瞎说啊!”

    陆战生懒得再跟这人掰扯,回头喊了郑延和宋见几个这就要准备继续上梁。

    夏舒呈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给了丁驰一个眼神示意。

    只见丁驰径直走向前,从地上那堆梁木中随便拖起了一根,单手扶着,咣一脚就踹了上去。

    咔嚓!

    木头断裂的声音极其干脆,直接给郑延和宋见惊着了,他俩顿时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去:

    我操!这个丁驰是个什么人啊!那么粗的原木林条,居然一脚就给踹断了?

    陆战生也很意外,当初去山里砍这些树的时候,他拿着大斧头砍都砍了好半天才给砍断。

    丁驰没有在意这几个人惊奇的眼神,而是自顾自的,踹完这根扔掉,弯腰下去又捡了根,再咣一脚踹断,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

    直到把现场所有的梁木踹的还剩只有两三根,几乎所有人彻底惊呆了。

    丁驰则拍了拍手,然后回夏舒呈身后继续站着,淡定的像是无事发生。

    陆战生也很吃惊,但没至于惊呆,他只是注意到了被踹断的那些木头的断面处。

    几乎每一根木头断裂的地方都有褐色的小孔,陆战生仔细看了看,发现是蛀虫腐蚀过的痕迹,当时他就明白了夏舒呈为什么说材料不行。

    目前看来,这些木头里的腐蚀不明显,也不严重,不会影响木材的坚韧,可日子久了,长年累月下去就不一定了,毕竟蛀虫会再生,腐蚀面会增大,确实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万一未来的某天发生坍塌事故,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陆战生甚至有些后怕,也有些疑惑,那些木头砍的时候都是活树,他也都是经过悉心挑选的,并没有发现有这种问题。

    沉思不得解,他过去问夏舒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夏舒呈笑着说:“猜的。”

    “…”

    陆战生当时脸就拉下来了。

    夏舒呈又继续看着他笑了会儿才说:“有一种寄生菌虫专挑活木,腐蛀之后树木表面无任何症状,肉眼无法观察,但会发出一种腥甜的气味,我这人,恰好天生味觉灵敏。”

    “…”

    陆战生半信半疑,无语的问道:“意思就是除了你谁都看不出来呗?”

    “差不多吧,前两天去山里踏青,顺便挑了几根。”

    夏舒呈笑着从口袋掏出了一张纸,递向他。“少年,睁大你的眼睛,这次,可别再出错了哦。”

    陆战生:…

    夏舒呈和丁驰离开后,陆战生感觉有些郁闷,尤其吴常德此刻还一副胜利了的模样,他看着就闹心。

    陆战生原地站了会儿,把那张纸塞进口袋里,撅着个嘴去拿了斧头,转头就直奔山里去了。

    没了梁木,活儿也再干不下去,郑延只好喊了话,让大家都先回去,然后叫着宋见一起也拿了斧头。

    不过转头看到贺知已经先他们一步追着陆战生去了,他俩想了想就停下了,毕竟他们都知道,陆战生这会儿心情肯定不好,需要的应该不是陪着他一起砍木头的人。

    陆战生心里郁闷,走路就格外的快,风风火火的已经爬到了山坡上时才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贺知追上他的时候,喘的呼呼的,鼻尖也冒了一层细汗。

    陆战生看他累的那样,撅着嘴问:“怎么不叫我啊?”

    贺知没回答,但看着他的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可能叫不答应,没准儿被叫急了还要回过头来发一顿火。

    陆战生往往就是这样,看别的不行,但看贺知脸上的这种意思,那他就能看的特别准确。

    所以,他就不高兴,觉得贺知又在对使用偏见,他就要对贺知瞪眼:“你就是觉得我不懂事只会瞎发脾气呗?”

    贺知被瞪的皱了下眉。

    按照以前的经验,陆战生觉得贺知接下来肯定要瞪回来,然后说一些特别能撩火的话。

    可是,没有。

    贺知并没有瞪眼,也没气他,而是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叹气之后,突然走近了,然后伸手拉着他的衣袖,轻轻拽了拽。“别不高兴。”

    “…”

    那会儿说不上是出乎自己预料太意外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反正陆战生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有点迷糊。

    贺知的这个动作,以及贺知此刻对他说话的语气,甚至表情,都让他觉得有点像是……

    撒娇?

    天啊!

    陆战生当时就都有点儿懵了,他怀疑是不是因为最近跟贺知太亲密了,所以产生了错觉,不然,贺知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着他撒娇,这也太吓人了。

    陆战生发懵的功夫,贺知已经拉着他在山坡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等他回神的时候,贺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糖,已经剥开了糖纸,送到了他的嘴边。

    陆战生低头看了看,是之前在县城买的橘子瓣儿糖,用的是以前块糖的糖纸包的。

    他对这个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毕竟掺过贺知的味道。

    为避免思路跑偏想些有的没的,陆战生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然后翻了个白眼:“哄小孩呢你。”

    贺知说:“吃了心情会好些。”

    陆战生瞥瞥他:“忽悠我?”

    贺知又说:“糖分能促进多巴胺的分泌,使人心情愉快。”

    “哼。”

    陆战生又瞥瞥他:“所以你刚才是不是也笑话我了?”

    “没有。”

    贺知把糖又往前递了递,放进了他嘴里,然后回过去,把糖纸折了折,装回了口袋,又说:“术业有专攻,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

    陆战生眨巴了下眼睛,心说这最近怎么回事,贺知夸他的频率……

    可有点勤啊。

    把糖含金嘴里,甜意蔓延,陆战生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像就真的好了很多,他笑了笑。“这还用你说嘛,我本来就厉害。”

    贺知看看他,也跟着动了动嘴角。

    不太明显,但能看得出是笑了。

    陆战生感觉心情更好了,心情一好,其他烦心事他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而且,想放肆。

    亲…

    应该是不能亲的,但抱一下应该没什么。

    陆战生想了想,眨巴着眼睛对贺知说:“贺知,你觉不觉得这山里有点冷啊?”

    这会儿正值中午,头顶上的大太阳晒的正是热辣。

    贺知闻言,表情显得有些疑惑。

    陆战生装看不懂,眨巴着眼睛继续对他说:“我觉得你冷。”

    说完,他就直接起身挪到了贺知身边,从背后把人抱住,圈进怀里,然后自顾自满意的说:

    “嗯,这样就好了,这样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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