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斯言将窗帘的垂尾打结系好,  恭敬站到一旁。

    “不能烧不能砍……只能这么绑着。”连阙刚从沉睡中苏醒,瞥过挣扎未果的东西懒声道:“如果不灭口,它明天会不会说见过你?”

    听了连阙的话,  被裹在窗帘间的东西再次奋力挣扎起来。

    “不会。”景斯言笃定地解释道:“卡牌对于副本中的人来说等同于拥有者的武器,同刀具和枪械没有什么不同。作为规则制衡,他们也是不能对其他恶灵提及的。”

    连阙应了声,这才放下心来,  低垂的眉目似在下一瞬就要重新睡去。

    景斯言想起他吩咐自己同他一起藏在被中,将计就计将这个东西捕获,还是打断了他的睡意声音稍带僵硬地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它的?”

    “本来是有的,但是它不是已经都招了。”连阙没有抬眼,顺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睡吧。”

    景斯言静立在原地未动。

    就在今日连阙入睡前,他再次提出两人同睡。

    这一次他拿走了老瘸子的蛇目果,  猜测今晚依旧会有人来,  便欲将计就计让景斯言抓住进门的东西盘问。

    所以。

    就在几分钟前,  他还忐忑而僵硬地与他一同挤在窄小的棉被之下。

    但那只是为了任务。

    说话之间,床上的人已再次沉沉睡去。连阙始终只占着半边床的位置,一侧的被角还保持着他翻身下床时掀起的弧度。

    景斯言放轻了动作走回床边,小心为他掖好被角。

    他垂眸凝视着安静沉睡的人,  俯身之间渐渐渗入枕边的那张卡牌,  飘落进他的身侧。

    ……

    第二日连阙醒来时,一切已经恢复如常。

    被裹在窗帘中的地板条无声无息,枕边也依旧是那张熟悉的卡牌。

    连阙洗漱归来,带上工作的白线手套,  这才将窗帘中已经恢复如常的地板条解下按在地板的空缺处。

    “需不需要我把它处理掉?”

    “不用。”连阙将那块地板条装回原处:“找不到眼睛,  他总会来找我。”

    连阙的话让景斯言陷入了沉默,  他也终于明白,  连阙昨日想问木偶的问题是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让他的心再次沉了下来。

    按照首日休息的惯例,如今已经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四天。

    连阙将地板装好,便打开房门走出房间。

    陈旧的地板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吱呀”的声响,站在餐桌前的人循声望来。

    今早的餐桌前只有零一,他见来人是连阙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眼前的餐桌:“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

    连阙打开冰箱,取出面包。

    “有一个关于你的消息,要不要换?”

    连阙目不斜视地自他身侧走过。

    零一叹了口气,再次说道:“你就不想知道,在老瞎子那里代表眼睛的人是谁?”

    连阙停下了脚步。

    零一刚刚因他的有所反应微挑起眉,便听他正色道:“我需要六个人对应。”

    “……”零一被他的狮子大开口噎住,半晌他才努力保持微笑道:“你拿什么来换?”

    “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去向。”

    连阙笃定的语气和说出的话让零一怔住,他沉吟片刻:“成交。”

    “我后来去查看过,我们去村西的院子时,除去那个男人的头发,同他一起留在院子里的人是一位木匠,他应该和我们这里第一天死的人一样,老瞎子需要他的骨头。”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对情侣和两个结伴的恶灵。那对情侣的女人已经被喂了汤,她和小磊一样。”

    “她的男朋友和其中一个厉鬼老瞎子都没有太过关注,我本来以为他们也和第一天那个人一样是骨,但是……”

    零一说着瞥了连阙一眼,又复说道:“代表头发的男人死的时候,老瞎子同样收走了他的骨头。”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时,连阙原本懒散的目光闪过一丝晦暗,零一待再仔细去看时却见他已经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

    他不知他有没有发现,便定下心来继续说道:

    “所以,我猜测被他选中骨头的人只是会被作为木偶头骨,其他人的骨头他也会取走。那么他们两个人以及我和老刘……很有可能是相同的、需要在最后一步使用的。我猜那大概是……”

    连阙想到手札内木偶的最后一步,正是上漆。

    “血液。”

    他的话让零一笑意渐深,抛出最后一句话:

    “剩下的那个恶灵,就是眼睛。”

    连阙将最后一口面包吃完,抬步向房间外走去。

    “等一下!”零一见状忙叫住他:“咱们可是说好了要交换信息的,村子里的人在哪?”

    唤住连阙时,零一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脚下陈旧的地板因连日阴雨鼓胀发出腐朽的吱呀声。

    连阙撑伞回头,目光却落在他脚下的地板之上。

    “他们不是……就在你的脚下。”

    零一僵住脚步,脚下地板的吱呀声依旧清晰回荡在耳畔,冷风伴着雨水仿佛吹进每一个细微的毛孔。

    这样雨季连绵、河流萦绕的村庄,考虑到木质地板会因潮湿变形发霉,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地板,更何况是……对木材了解甚深的木匠。

    如果木头是这个村的禁忌,人死后骨头会变为木材……

    零一面上从容的神色褪尽,呆愣地看向脚下暗红陈旧的地板,竟已不知院中的人何时离开。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人都去哪了?”

    贺贺疑惑的声音打断了零一的思绪,他忙回过神,随手撑起一把伞追入雨中。

    ……

    连阙原本想去零一说的几户人家看看,刚走出巷口却遇到了正满怀心事跑回的老刘。

    老刘显然也未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怔忪之下见连阙要走,忙拉住他的衣袖。

    “他、他们要抓小磊,帮帮我。”

    连阙停下脚步,淡淡瞥过他的脸。

    他慌乱的神色在触及连阙目光后下意识变得畏缩,甚至想放开抓住他衣角的手。

    他定了定神甩开这样的念头,急切地解释道:“就在那边,他们有两个人我们没打过,小磊拖住了他们让我回来找人帮忙。”

    老刘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人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又总是在偷懒划水甚至整日犯困,他一个简单的目光怎么会让他有种一切都被看穿的错觉。

    好在这样的感觉只是一瞬,如同并未藏好被他抓了衣角的不悦。

    “在哪里?”

    举棋不定之间连阙的话让老刘紧绷的情绪重新回魂,他松了口气便引着连阙向巷子里走:

    “就在前面,咱们走快一点。”

    他在前面引路,行进几步便回过头焦急看向身后。

    连阙撑伞跟在后面,随着他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向着雨巷深处越行越偏。

    “这么早,你们走这么远来这里干什么?”

    “小磊看到一个小孩,追着他跑到了这边,结果被对面的两个人抓了个正着。”老刘说着回过头看向身后人的面色,再次安抚道:“快到了。”

    身后的人像是相信了他这样的说辞,脚步不急不缓地跟在他身后。

    老刘悄悄松了口气,心下却仍是惴惴不安。

    明明就是这里的……

    连阙也停下了脚步,神色散漫地打量起四周:“就是这里?”

    “刚才明明是在这里的……”

    他的话音未落,一旁的暗巷内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连阙瞬间收起了面上随意的神色,越过身前的人冲入暗巷。

    暗巷内一人背对连阙,老瞎子院中的四人正将他围在中间。

    那人不正是刚与他分开的零一。

    小磊正瑟缩着坐在墙边,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连阙也未料到会在这里碰上零一,老瞎子院中除了情侣中女孩外的四人都在这里,但是,如果只是对这四人……

    他暗自观察着眼前的局势,口袋中的卡牌也似感到了危机发出阵阵灼热。

    零一发现了赶到的两人,在戒备中一点点向他们的方向移动。

    老瞎子阵营中领头的两人看起来并不好对付,连阙在他们身上可以感受到令人不适的危险气息,这两个人显然是地狱中的恶灵。

    零一虽然看起来温和纤弱,身手却是不凡,他看到赶来的连阙也定下了心神,便找准目标攻向靠近连阙方向较为年长的那位木匠。

    那木匠显然并不擅长格斗,看似瘦削斯文的零一在其不备之下的一脚,便将他整个人踢撞在一旁废弃的纸箱堆上。

    破开了敌方阵型的缺口,他便与连阙并肩站到了一起。

    “二打四,有信心吗?”零一问道。

    连阙看着颤颤巍巍站起身的木匠,如果只是二打四,他们两人全身而退的概率很高,但是……如果不是二打四呢?

    零一侧头与连阙低语的瞬间,身后的匕首裹挟着劲风直袭而来,趁着他不备刺向他颈后的命门!

    这变故太过突然,老刘的眼底迸发出嗜血的凶光,手下也是一击毙命的杀招。但就在匕首距零一后颈仅有半寸时,却被强硬地挡了下来。

    他顿觉手腕钝痛,疼得他险些惊叫出声。

    只见他的手腕被制住,男人的五指修长而带着病态的白皙,偏偏就是这样纤瘦的掌心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道。

    老刘错愕抬起头,正对上连阙淡然的目光。

    视线交汇的瞬间,连阙便将他的手腕轻轻一折,缴落了他手中的匕首,将他重重踢向一侧的砖墙。

    老刘捂住心口呕出一口血来。

    为首的男人仔细打量着连阙,见状对身侧的男人笑道:“瞧瞧,我就说他没那么简单吧,不过现在也好,咱们想要的都齐了。”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老刘呕出一口血,愤恨地看向连阙。

    无论是他们在院外相遇时他的神色语气,还是他随后回答的话语,甚至这样如迷宫一般的小路他在逃命后重回,却还能在每一个路口毫无迟疑……

    抑或是昨日他回避转移的话题,桩桩件件连阙都看在眼底。

    但他还是顺水推舟地来了,不过是想确认零一的消息是否准确,这些人中……到底分别谁对应了谁。

    现在,他也已经确认了。

    为首的男人说罢看向一旁情侣中的男人,那人在他的目光示意下虽不情愿,但还是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与黏稠的暗疮自他的皮下涌出,他缓缓蹲下,脚掌胀大撑破了雨中浸水的运动鞋,渐渐变为掌蹼。

    连阙攥紧伞柄戒备后退,将目光转向身侧更正道:“二打六。”

    零一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瞥过一旁被揭露后不再隐藏、向他们围堵而来的六人,目光在为首那两人身上游移片刻,认真道:

    “打不过。”

    这话倒是没有出乎连阙的预料,对方有备而来各个带着保命的武器,并且,对面为首的这两个人身上带着他特别不喜欢的气息。

    说话间男人异化已成,他匍匐在地上,癞气横生的两腮随着呼吸鼓胀。

    黏膜翻动的双眼定向两人时,咧到耳畔的唇角翕张之间一条长舌裹挟着黏液向两人疾扫而来!

    连阙低咒了一声,与零一各自躲开后一同向着来时的路狂奔而逃。

    身后的异化蛙人弹跳力惊人,其余几人也跟在两人身后穷追不舍。

    那条长舌如同青蛙捕蝇一般一次次向两人攻来,舌尖的黏液带着极强的腐蚀性,且粘到墙面后蛙人便借力将整个身体吸附而来。

    巷子窄小,眼看他们之间的距离被逐渐缩小。

    口袋中的卡牌依旧在不断散发出热源,连阙看向身后追逐的几人,他躲过令人作呕的舌尖堪堪站稳后,抽出另一只口袋中那张银边卡牌——

    “1773!”

    随着他的召唤,手中的卡牌燃成黑色的烟尘,一道黑影在雨雾中渐渐凝结,挡在了异化蛙人与其余几人面前。

    “召、召唤卡牌!”

    “这是……是地狱使者?!”

    连阙不知单次卡牌地狱使者的能力是否会受到限制、但只要这位编号1773的地狱使者能短暂拦下身后几人,他与零一就可以回到院中。

    他不相信将自己视为材料的老瘸子会放任其他人将他们送到对家。

    渐渐幻形的地狱使者果然让几人停下了脚步,作为制衡与审判的存在,让即便处于异化期的蛙人也心生畏怯,双方在巷中形成了诡异的僵持。

    面对力量悬殊的变异人,零一闪避之间也渐渐显出败势。好在这位地狱使者及时出现,将那几人挡在了身后。

    零一松了口气,踱步到连阙身边:“单次卡牌这么早使用,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只是这位地狱使者有些奇怪。

    他明显是忽受感召而来,戴着奇怪的头盔,手中还拿着不知名的怪异工具。

    他抬起头盔前的护目镜环顾四周,像是才终于弄清了如今的处境。

    “试试。”

    连阙随口答道,他正欲同零一先行离开,环视过四周的地狱使者却突然抱着怀中不知名的工具,一把拉过连阙便向前夺路飞奔而去。

    “?”

    连阙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人也后知后觉地向他们追来,他不由错愕看向拉着自己狂奔的人。

    “你跑什么?”

    “你没看到吗?!我是……”那人一步三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间举起手中奇怪的工具:

    “机!械!维修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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