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三十万。”眼镜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晚上我们来对一下钱数。”
“好,谁也别多买,咱们互不干涉。”紫色运动装的青年认真确认道。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他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眼镜男人离开,青年也打算去吃点东西放松一下。他正欲走进餐厅,一阵放肆的闷笑声却突兀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顺着声音望去,发笑的正是被绑在货架上的沈逆。
“你笑什么?!”
沈逆却如同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即便他此刻眼镜和嘴上都被牢牢束缚,也依旧没有遮挡住他疯狂的闷笑声。
那笑声极尽讽刺,听得青年眉心狂跳。
“笑什么?!”
沈逆没有说话,反而因他的愤怒笑得更加肆意。
“神经病。”青年不想给自己惹多余的麻烦,撒气般一脚踢在他身上后便打算不再理会。
他正欲离开,脚下却突兀被什么绊了一下。
斥责的话几欲出口,他却瞥见沈逆身侧地上的几个字。
他想杀你。
以血液书写出的字迹诡异可怖,一眼扫过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青年下意识退后了半步,随即又恢复了镇定:“这种话能骗得了谁,我们互不干涉,到了现在你也不用挑拨离间门了。”
青年戒备而审视地打量着被特殊胶带缠住的沈逆,他当然也听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了沈逆的异能与精神系有关,这些胶带或锁链都是用来暂时封禁精神异能的。
他怒啐了一口仍觉得不够,骂骂咧咧地走进了一旁的餐厅。
沈逆未因他的离开焦急,反而还算闲适地靠坐在货架边,即便他的身体被锁链禁锢甚至已融入脚下的玻璃地面,也为让他有半分急躁。
他如同一只守株待兔的捕食者,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中,举棋不定的脚步在他身侧站定。
“你有什么证据?!”
……
第五日的时间门过得很快,连阙与景斯言一同将五层的货品清点,得到的数字有整整二十亿。
刚好足够两个人买满。
每人十亿金币,如果这十亿金币可以同比例换算成积分,在买满的情况下以金币换算为时间门就是趋近1900年的时间门。
比起这样的数字,连阙觉得副本大概率会将金币与积分有百倍的转化比,十九年,刚好是一个不高不低的时间门节点。
十九狱每次开启历时百年,这也已经是足够长的时间门了。
剩下的时间门,连阙与景斯言一同将在五层购买的东西逐一送回房间门。
这是一项不小的工程,两人将接近十亿金币的东西塞满房间门后,商场的时钟已趋近凌晨。
五层的房间门很大,但被东西层层堆叠后也变得无从落脚。
“都装好了?”
寸头男人在赌场清光了除去住宿与餐食后剩余的金币,因为赌场只接受万以计数的筹码,需凑整的部分他也买了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凑数。
见连阙将最后几样东西放好,他的目光顺着敞开的房门看去:“多少钱?”
“除了房间门和餐费,其他的都在这里了。”连阙说着拿出手中的金币卡:“留了一点,毕竟没有地方住,我总得去餐厅喝两杯熬过这一晚。”
寸头男人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一共多少金币?”
“二十亿。”
寸头男人的目光微沉。
“我对这些积分不感兴趣,明天我会去赌场,这里所有的金币都会是你们的。”连阙不着痕迹地说道:“东西不是刚好够你们两个分?”
寸头男人没有接话,顺着敞开的门再次看向被堆满的房间门。
“还是说……”连阙望向他的眼睛:“你从来就没想过让他来五层。”
寸头男人的目光瞬间门变得阴鸷而狠戾:“你不如好好考虑考虑自己。”
连阙将房间门的门关好,转而走进一旁的餐厅。
直到他在餐厅找了位置坐下,才隔着窗看到寸头男人半蹲下来,隔着脚下的玻璃摇晃着手电筒向楼下传达着什么。
连阙收回视线,将点好的其中一杯酒推到景斯言面前。
“人性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
他自然对他们之间门的分配毫无兴趣,这里本来就是释放内心最阴暗角落的地方,无论是恶意、猜疑或是副本中所谓的属性都会被无限扩大。
当在一层的时候,人们的贪念止于口腹之欲,会随着念想反映在身体上,就好像胃部的饥饿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心底的需求。
但是,随后的楼层……
“明明早就猜到副本的属性是贪婪,还是不愿意舍弃贪欲。”
连阙说得漫不经心,视线却透过餐厅内吧台后的玻璃看向正蹲在长廊上的人。
“怎么不回房间门去休息。”景斯言打量着餐厅的环境皱眉问道。
房间门堆放虽满却勉强留出了富余,景斯言也将床搬到了门边,连阙如果回房间门休息,空间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面对他的问题,连阙挑眉道:“如果我在房间门,那他想进去岂不是会畏首畏尾?”
景斯言诧异转过头,对上他含笑的视线,他的目光却变得异常凝重。
连阙将手中的酒杯与他面前的杯子碰过:“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了。”
……
这夜,无论对于四层还是五层的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夜。
反倒只有连阙躺在餐厅的沙发上,睡得惬意安稳。
四层的厕所隔间门内,紫色运动装的青年攥紧了手中的戒指坐在马桶盖上。
他的手还在因为恐惧不断颤抖着。
他想起撕开沈逆嘴上封条后沈逆说的话——
“他不会消费三十万的,就连我的那张金币卡,他帮我刷的都是四十万。”
“你如果不信,可以趁现在去珠宝店,单独展柜的那枚戒指刚好是十万,你可以把它偷偷藏好,等他收到楼上的消息……再决定要不要买下来。”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我没有让你少花金币,多出来的金币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保险不是吗?”
……
想到这些,他心中的愤慨更甚。
因为他在随后见到了眼镜男人与楼上的队友私联,寸头男人竟示意他留在四层,并提醒他将同在四层的人清理干净。
紫色运动装青年牢牢攥紧了手中清过账的戒指,对他们这样的打算愤慨至极。
就在这时,洗手间门外的走廊却突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急忙抬起垂在地上的脚,小心屏住了呼吸。
卫生间门没有开灯,隔间门内安静得只剩下那道渐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经过卫生间门,青年的心跳也随之提到了咽喉。
就在那人即将走进卫生间门时,忽然被什么响动吸引,竟径直快步离开。
仅仅几步之遥的距离和劫后余生的感觉让青年不觉间门已满头大汗,他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门外又复响起一阵平缓的脚步声。
他再次屏住了呼吸,小心地蜷缩在马桶盖上。
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很奇怪。
那是一双高跟鞋优雅走过的声响。
青年绷紧了背脊,脚步声却并未来到他的门前,相反,那人停在了一旁的洗手池边,随即他便听到了水龙头开启的潺潺水声。
不多时,水声渐熄脚步声也随之渐渐走远。
这个人似乎只是来洗手的,并没有发现卫生间门的隔间门里还藏了一个人。
青年稍稍安下心来,既然不是来找他的就好。
门外已没有了任何声音,青年终于长舒了口气。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换一个地方藏的时候,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短发女人已经死了,就算她没死也应该在三层。
那么,门外的女人是谁。
青年只觉得一阵寒意直蹿上头顶,就在他的恐惧颤抖着达到巅峰的时候,隔间门的门突然被敲响。
他被吓得一身冷汗急忙翻出并握紧了保命的针锥,不知为何,竟希望着门外的人会是同层的眼镜男人。
他没有应答,隔间门外的人也没再继续敲门,卫生间门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谧。
就在这时,隔间门门下宽敞的缝隙突然探出一颗长发凌乱、沾满水迹的头颅。
那颗头匍匐在地上,正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转过头看向蹲坐在马桶上的人。
被挤压变形的头颅正面由多处裂口随意拼接而成,仿佛是被什么将头碎成了无数块,又不太用心的重新拼好。
见到马桶上的人,她歪斜的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戒指,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幽暗闭塞的卫生间门内传出青年惊恐破音的尖叫声,血液一点点自白瓷的地砖上缓缓蔓延开来。
直至一阵冲马桶的声音响起,地上的血液又被一点点抽回狭小的隔间门。
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
凌晨三点一刻,商场各层再次陷入了一片宁静。
灯光昏黄的长廊内,有人推开房门,左右四顾后走到了另一侧的房间门门前,轻手轻脚地试图将那扇门打开。
他却并未注意到有人站在长廊的暗角,已不知看了多久。
那人目光转向一旁的餐厅,似害怕惊扰了谁的美梦,转身走进男人刚走出的房间门。那位还在试图打开门锁的人正是五层的寸头男人。
这里的门锁并没有副本的禁制,对他来说本应不用费多少力气,但这扇门他却花了极久的时间门也没能打开。
寸头男人的额间门渗出细密的冷汗,手中的动作未停,回过头做贼心虚般看向一侧灯光昏黄的餐厅。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锁在咔嚓一声轻响中被打开。
他诧异回过头看向眼前的门锁,但此刻也不是他多想的时候,确认过走廊与楼下无人,他这才推门谨慎进入房间门。
门刚刚敞开一个缝隙,还未向门内仔细查看他便看到门边摆放的床,在此刻的床角也堆放着几件商品,昏暗朦胧间门竟莫名有些熟悉。
寸头男人虽然心下疑惑,还是在床上抓起几样东西便欲离开。
他将门锁好,目光扫过房间门的门锁,离开的动作忽而一顿。
他开过很多锁,离开时也会将锁重新调整好。
但眼前的这把锁……并未被破坏,反倒像是有人自房间门内将门打开。
刚刚那个房间门里明明没有人……
就在他心下因这样的猜测狂跳不止时,身后的餐厅处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急忙躲进一侧廊灯后的暗角处。
餐厅内横躺在沙发间门的人只是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寸头男人的目光定在他身上片刻,将手中的几样东西藏进廊灯后,他的目光扫过连阙的房间门,虽还有存疑,但被刚刚这样一打断他也不想再去查看。
毕竟他的目的只是让餐厅里的人被规则杀死,既然他没有发现自己,他又何必画蛇添足再去检查。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松下来钻回了自己的房间门。
在他离开之后,昏暗的走廊内人影在灯光明灭间门忽然出现,他抬起头看向灯后的几样东西,又转而看向餐厅。
因为刚刚翻身的动作,原本被披在连阙身上的外套此刻半垂在地上。
景斯言放轻脚步,小心拾起掉落的外套,掸去上面莫须有的灰尘后才重新披在那人的身上。
连阙却睁开了眼睛。
景斯言的动作未顿,随即还是为他将外套披好,想起刚刚他在那时翻身的动作:
“还是吵醒你了。”
连阙坐起身,身上依旧搭着他的外套:“没有,最近总是做梦。”
景斯言目光慎重:“什么梦?”
“记不得了。”
连阙的目光倦倦,景斯言便放轻了声音:“再睡一会?”
“已经是第六天了。”连阙看向商场内角落广播的小音箱,忽然问道:“你说,今天会公布什么规则?”
“你是说……最后一天,规则有可能会变动?”
连阙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广播的规则每天都在变,从四层开始……他就变得越来越‘人性化’了?”
连阙的话让景斯言的目光一滞,似想到了某种可能,但他的话还未出口便听连阙转而问道:
“东西呢?”
“在这里。”景斯言说着将从灯下取出的几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是不是就叫自作自受。”连阙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只草草嘱咐道:“藏好了。”
景斯言微微颔首,身形走出餐厅便淡入了货架之间门。
连阙看向餐厅高悬的时钟,距离第六日的播报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门了。
就在这时,餐厅后的长廊中突然传来开门后的凌乱脚步声。
连阙看向幽暗的长廊,只见寸头男人正焦急地扑向那盏廊灯,但此刻廊灯背后已是空无一物。
寸头男人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的灰败。
他愣愣站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看向餐厅,这才见餐厅中原本沉睡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正目无波澜地看向他。
“是你!”
寸头男人的双目因愤怒而变得赤红:
“你根本就没有睡,是你把我的东西放在你房间门……我的东西在哪?!”
连阙靠在沙发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未醒他的目光充满了漠视的冰冷,只静静凝视着目眦欲裂的人。
“你的东西在哪,我怎么会知道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