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群的奔腾让地面为之震颤,原本坐在树下歇息的众人急忙熄了火堆,胡乱地将东西收好便向着反向的北方夺路而逃。
好在他们发现得及时,狂奔而走后众人重新与发狂的兽群拉开了距离。
若紫看着大难临头各自奔走的众人,忽然惊觉人群中已不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身后是汹涌而至的兽群。
她倏然僵住了脚步,竟是向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但她还未跑出两步便被人提住衣领扯了回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去找那个人了,让我们先进城。”将若紫拉住的人正是贺同舟,他并未放手压低声音急切地解释道:“如果明天他还没来跟我们汇合,我再陪你去找他。”
“谁?”
若紫待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人就是自己要回去找的人时,拉住她的人已然带着她跟在众人身后向着丛林之北狂奔而去。
……
兽群在高耸繁茂的丛林中横冲直撞,如同席卷的浪潮汹涌而来,连阙攀上一棵巨树这才堪堪避开冲撞而来的野兽。
然而这些野兽似被什么激怒发狂,在遇到他们这些人类后越发狂躁。
它们追逐驱赶着慌乱奔逃的人,甚至有野兽嗅到了连阙的气息,停下脚步转而撞向连阙栖身的巨树。
树木剧烈摇晃间,连阙的身形虽稳原本用外套包裹的野果却随之散落在地上。
野兽嗅过地上的野果便嫌弃地将它们一脚踏碎,越加愤怒地向着连阙所在的树干冲撞而来。
连阙垂目凝望着这些忽然发狂的野兽,将视线顺着滚滚烟尘看向它们来时的西南方。
只略一沉吟,他便踏过脚下摇晃的树跳向下一棵,纵身向着这群野兽来时的方向而去。
穿过茂盛的丛林,连阙远远望见了一处湖泊。
树下追逐的野兽也在这时似有畏惧地停下了脚步,踌躇后躁动地调头跑开。
连阙观察着这些野兽怪异的举动,几个起落间来到靠近湖边的树上,眺向面前静谧的湖水。
树根盘踞之下是清澈的湖水,从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下树根的纹理和偶尔嬉戏而过的游鱼,到树根伸展向湖心渐深而不可见底的静谧。
只余下一片广阔的碧色,如同森林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一切。
他静静观察着这片湖水,直到等待许久,他才自树上跃下,踩在老树蜿蜒入水的根部。
丛林恢复了平静,躁动的野兽也已不知去向。
湖水清澈中带着消暑的凉意,但近看之下,树根隐匿处是一片深碧之色,仿佛望不见底。
又像是有什么正在静静注视着一切。
连阙在水边蹲下,将指尖探入水中。
沁人心脾的凉意自他的指尖缓缓传来,在这一片炙热的丛林中显得更加诱人。
浅水边偶尔有鱼摆尾而过,静默中,连阙心念一动,他放缓了动作默默拾起一旁的枯枝,在那尾鱼再次摇曳而过时向着它直刺而去。
锋利的树枝将鱼串起,他迅速将树枝抬起,打量着求生中扑腾的鱼。
细看之下这里的鱼没有任何变化,显然还未受到怪异的波及。
在他安静打量着手中的鱼时,另一尾游鱼不知危机地游近,连阙调转树枝,将木枝的另一端向着那条鱼再次刺去。
下一瞬,木枝的两端已整整齐齐插好了两条鱼。
做好这一切的连阙将鱼放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将袖口挽好,捧起水冲过因奔走而带着薄汗的面颊。
清澈静谧的湖水荡漾起微弱的波纹,他就这样动作随意地继续捧水洗脸,对周遭细微的变化恍若未觉。
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涌动,点点蓝光如沉入湖底的流星般一晃而过。
水光洒落在连阙的脸颊,荡漾的水纹拆分了丛林与他自身的倒影。
当波澜渐渐平息时,一张如皎月般冷白的脸突然出现在咫尺的水中。
连阙原本散漫的神色倏然一凛,手掌便已快速探入水中。
细而修长的指尖充满了力量,在一夕之间便死死扼住了水下之人的咽喉。
那张冷白而带着妖异魅惑的面孔似也全然未料到这样的变故,纯净却妖异的面孔在挣扎中痛苦毕现,连阙却动作迅速地扼住他的咽喉将人从水中拖出,狠狠甩在脚下树根盘踞的岸边。
那人猝不及防被重力灌在地上,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悲鸣。
随着他的挣扎,半浸入水中的下身溅起汹涌的浪花,水波之上的赫然便是一条银白而带着点点晶莹蓝光的鱼尾。
待看清这人的脸后,连阙也是一怔。
此刻被他扼住咽喉不断挣扎的人……不正是上个副本中逃走的沈逆。
只是此刻沈逆的身上却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被他扼住咽喉的人虽然在挣扎,带着掌蹼的指尖却只是按住他的手腕,面孔带着与往日些许不同的青涩与稚嫩,扫动的鱼尾也似短了许多。
甚至让连阙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这样的怪异却并未让连阙放松警惕,指尖反而更加用力扼紧了对方的咽喉。
人鱼剧烈挣扎,碧色的双瞳泛起了一层水雾,坠落间便化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沉入盘踞着树根的水波中。
即便这样,他也依旧没能挣脱连阙的桎梏。
指尖的脖颈脆弱纤细,仿佛只要他再稍用力,便可以轻易折断。
连阙垂目间看向散落在根茎中的珍珠,还是松开了施力的手。
就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身下的人便如一尾最灵巧的鱼钻回那片深不见底的湖泊。
湖面的鱼尾随着他的下潜高高甩起,又在连阙猝不及防间重拍水面,溅起的水花避无可避地临头将他浇了满身。
“……”
躲进湖心的人鱼这才重新探出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控诉般看向岸上已然被淋成落汤鸡的人。
明显就是故意的。
连阙无语地看向水里的人,却又对躲回水中的人鱼无可奈何。
偏偏现在的沈逆很奇怪,刚刚那样危及生命的时候他也没有表露杀机,即便脱困更是用这样幼稚的手段进行报复。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沈逆么。
又或者……
这里的沈逆并非他曾遇到的那个沈逆,而是……在这个副本故事中曾经存在的“沈逆”。连阙对这样的推测持怀疑态度,毕竟表演与示弱是他最钟爱的东西,或许他就是想用这样的办法让自己疏于防范。
只是……
这个副本这样奇怪,景斯言又去了哪里。
被打湿的衣服沾黏在身上让连阙的心情也变得烦躁,他将鱼捡起转过身向着动乱前他们歇脚的地方走去。
好在那群野兽追逐人类而去,此刻他们歇脚的地方已经恢复了一片沉寂。
连阙回到散落的火堆旁将火重新点燃,他将湿透的上衣脱下晾在一旁,便拿出口袋中的小刀打算将两条鱼处理干净。
但他的刀还未触及鱼鳞,便在掌心发出了一阵酥麻的震颤,像是在无声抗议着被这样使用。
“现在除了做这些,还能用你做什么?”连阙攥紧手中的刀柄,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既然不能被认主,在谁的手中要做不同的用途,不是早就该有所觉悟。”
如同回应他的话般,手中的小刀再次发出更强烈的震颤。
连阙却已不由分说地用小刀破开鱼鳞,动作迅速地将鱼处理好。
“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跟一把刀吵架。”
虚空中突然的声音让连阙停下了动作,他像是刚想起还有这个人,肃穆问道:“你看到……4379去哪了吗?”
“你们没在一起?”
江雾的声音也颇为诧异:“永久召唤卡牌绑定期间,地狱使者只是感受召唤不需要随时跟随,怕打扰到你们,我刚刚没在。”
江雾的回答让连阙的心不由得再次沉了下来。
他将鱼串好烤在火堆旁,擦净手与小刀后方将口袋中的那张卡牌取出。
景斯言的召唤卡牌内,依旧是一片空白。
“你见过这样的情况吗?”
连阙蹙眉问道:“我找不到他,他也没有回到卡牌中。”
“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有见过。”江雾诧异的声音自虚空内传来:“可能是他有什么事临时离开?”
“他不会不告而别,而且……”连阙的嗓音越发低沉:“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了。”
“永久召唤卡牌单次停留时长的确是十二个小时。”
江雾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凝重。
连阙的手指在沉吟间将卡牌在指缝中无意识地翻转,空气间忽而传来了江雾欲言又止的沉吟声。
“怎么?”
连阙正欲询问,他的视线不经意瞥过火堆旁的树下,原本烦躁的神色倏然一滞。
树下空空荡荡。
可他分明记得众人在慌乱逃离时有人熄了火堆、有人收了野果……但红唇女人等几人抓回的几只山鸡无人顾及,此刻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身后的树丛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簌簌声。
他将目光转而落向那片草丛,手中的小刀急转,在草丛间的东西露头时便快如闪电般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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