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么大的事, 苏皎皎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了披香殿,鱼滢见小主拧眉深思,不觉暗叹一口气。
扶着她坐在主位上, 偏头瞧一眼侧殿那一桌子午膳,轻声问:“小主,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晚膳的时间了, 您连午膳都没用几口。这膳食奴婢让人带去尚食局热一热吧?天大的事也得用膳不是。”
自小主入宫以来,宫里的纷扰就不曾停过。
明里暗里数次的针对和谋害,大多都被小主用智计躲了过去, 可马有失蹄,人也有百密一疏, 小主此时的不安和焦灼, 鱼滢再明白不过。
寻常总是见小主泰然自若的模样, 甚少见她会有乱了阵脚的时候,今日之事虽是发生在王淑妃身上, 但其中定是有别的关窍,才会让小主这般冰雪聪明的人都想不通。
身为她身边人, 鱼滢能做的, 也只有尽力照顾好她了。
苏皎皎淡淡掀眸看向侧殿的午膳, 丝毫没有用膳的胃口。
她猜不到背后之人,就无法有针对性的做出防范。
这种危险在身边, 而她却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感觉非常不好。
殿内沉默了良久,她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道:“去热一碗汤过来, 剩下的叫披香殿的所有宫人过来分食, 就当是给我庆祝生辰。另外, 记住一件事,是所有人都要来,一个都不准少。”
鱼滢微怔,立刻说:“是。”
出殿门的时候,鱼滢想起方才小主说话的语音,心内一沉,知道这话中另有玄机,当即便去配房找了凌霄几人,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四人分工行事,将散落在披香殿各处的宫人都聚集在院中一处。
凌霄直直去了披香殿后面的下房,叫轮休的几个宫女出来,面上却是笑的:“今日小主过生辰,谁知今日出了事,好大一桌子菜都没动。小主体恤咱们,叫披香殿上下一道分食,现在就要去内殿的。”
有的粗使宫女自进披香殿起就不得入内殿,当下高兴得紧,小声说着:“陛下亲派的诞辰宴,可得奢华成什么样呢!也就咱们小主仁善宽宏,总想着咱们。”
凌霄大眼扫了内殿的几个宫女,有两个高兴地交头接耳,其中一个坐在床上的却眼神躲闪了番,低声说:“凌霄姑姑,奴婢今日身子不适,实在下不来床,恐脏了小主喜事,就不去了吧。”
说罢,她仰头笑着说:“少奴婢一张嘴,又少抢些吃食呢。”
身为粗使宫女,平时粗茶淡饭,在殿外都是做些洒扫收拾的粗活,一般来说是接触不到什么好玩意儿的。
虽说主子得宠,连带着披香殿的宫人出去都格外得脸些,但到底是粗使奴婢,能收的好处少,又不得重用。
如今能够亲近主子,同进膳食的机会可不是常常都有的。
寻常宫人听见这样的大好事巴不得上赶着去表忠心,怎么她却借口不适就将这机会放过了?
凌霄心里奇怪,笑意却平和,只劝说着:“小主一向不在意这些规矩,不然身为奴婢,又岂有和小主同桌进食的道理。小主一番心意,你若不去,小主怕是要心里头难受了。”
旁边的两个小宫女推搡着她,叽叽喳喳劝着:“是呀是呀,好不容易小主生辰,咱们披香殿又得脸,浅夏,你可不能驳了小主的恩赐。再说了,你来葵水不是一向不痛吗?怎么这么巧刚好今日就不舒服,你便这么没福气不成!”
听到这话,凌霄面上的笑意更冷了两分。
她不表露出来,反而温声道:“行了,都快来收拾出门,小主可是吩咐过,今日所有人都要来,不得延误。”
那个名叫浅夏的宫女脸色一白,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还想说些什么,谁知身旁的宫女急匆匆将她拉了起来,脆生生地催着:“浅夏你快些,别磨磨蹭蹭的,耽误了时辰可不饶你。”
凌霄深深瞧了浅夏一眼:“来院中集合,鱼滢姑姑会一块带着你们进去。”
她撩帘离开下房,疾步走进内殿,向着苏皎皎附耳说了一遍。
苏皎皎听到这件事,心里一沉,问着:“浅夏是何时来的宫里,平时可有什么异样?”
凌霄低声说着:“您刚封美人的时候就来了,一直很规矩老实。若非今日有些古怪,奴婢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去。”
刚封美人的时候就来了……那便和落落是同一批。
她封美人时身边一共六个宫女四个太监,除了鱼滢、鱼霭和曼夏是她原本在筠雾馆时就有的人以外,其余三人分别是凌霄、落落、浅夏。
这三人中,只凌霄得了她的重用。
剩下的二人,难道都是安插进来的奸细不成?
她封美人是三月份的事情,眼下已经是冬月,浅夏侍奉了她八个月都无异样,会不会……只是意外?
苏皎皎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个平素瞧见她总是笑得甜甜的浅夏会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内奸,心中也愈发挣扎。
她垂眸看着足尖地毯上的花纹良久,微微合了眸:“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再拖她来见我。”
冬日天黑得早,不过很久,天色便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各宫陆陆续续燃上灯烛,驱散走侵入室内的暗沉夜色。
披香殿内的所有宫人在鱼滢的带领下,站到了内殿里。
苏皎皎如今是嫔位,可有十四名宫人侍奉。
除了封美人时那十个,死了一个落落,内侍省前头又送来了五个添数。
鱼滢、鱼霭和凌霄、凌云分站两侧,余下的十二人一排六人,站成两排,齐声向苏皎皎行礼贺寿。
“奴婢/奴才给小主请安,庆贺小主十六生辰。”
苏皎皎温声笑着,抬手说着:“今日本是陛下陪本主用膳,谁知宫里出了事,陛下心烦,各宫也人心惶惶的。话虽如此,尚食局这一桌子珍馐美食却是不好浪费,本主知你们平素辛苦,做工也都细致,便想着关起门来,咱们主仆一道过这个生辰。”
“咱们披香殿人多,好在内殿宽敞,分成两桌也坐得下。”
待她说完,鱼滢才冷着面色给他们立规矩:“小主仁善,该有的规矩却还是要有,今日玉堂宫的事很快就会传遍各宫,我也不瞒着你们。”
她站在苏皎皎身边绝对统御的位置环视底下的人,说着:“玉堂宫的大皇子中了毒,如今昏迷不醒,幕后之人还不知道是谁。如今各宫都低调行事,生怕惹了什么麻烦,咱们披香殿本就在风口浪尖上,不知多少人盯着,这个紧要关头,更是要事事小心。”
说到这,鱼滢的语气暂缓了下,转头看了眼苏皎皎,才继续说着:“今日是小主生辰,便暂且不论规矩了。从明日起,所有人不允许同披香殿之外的人来往,不允许单独行事,更不允许从外头拿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回来,各个下房也会安排人二人值守。若谁发觉有人行踪诡异,可立即上报小主,小主重重有赏。”
“为人奴仆,最要紧的便是忠心二字,小主一向仁善,厚待下人,你们心中都有数,便是放眼整个后宫,也未必找得出比小主更好的主子。若是有人不知好歹,也休怪我将你们扭送到陛下跟前,陛下心疼小主,若有人背叛,你们自己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鱼滢这厢说着,苏皎皎则神色温柔地举起杯盏抿了一口。
就算是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她也得先防一防自己手下的人。
落落那次一事给了她莫大的教训,她绝不允许还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今日特意叫所有人都来披香殿,是有两层原因。
一是为了看有没有人想趁大家都不在的机会下手,有无异常,二是为了立下规矩,不允许任何人单独行动,且把最后的宽松时间都挤在今晚。
如果披香殿内有给大皇子下毒之人的眼线,且又想嫁祸给苏皎皎的话。
那今日立了规矩后那人便会知道,今晚就是最后的动手时间。
过了今晚,所有人不论白天黑夜都没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再想动手难如登天。
唯有今日,诸人欢聚一堂,殿外空荡无人值守,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间。
苏皎皎就是要逼那人一把,看究竟还有没有人藏匿在她的宫里,等着她松懈的时候咬上她一口。
方才看到的浅夏,便是重点观察对象。
她将杯盏搁下,不动声色地抬眼看过去,浅夏正跟着众人福身应下鱼滢的训话。
凌云从一侧掀帘出来,将一盅汤放在苏皎皎跟前,低眉轻声:“奴婢用耳房烧水的炉子上煨了一会儿,如今应是正好,小主尝尝。”
“耳房还给您留下了您爱吃的清蒸鲈鱼和水晶虾仁,并一道油爆青菜,您若是有了胃口,奴婢再给您端来。”
苏皎皎点点头,一边掀开盖子用瓷勺搅汤,一边自然地低声道:“和小松子交代了吗?今晚人多,务必照看紧了,不要疏忽。”
凌云端起空的托盘,屈膝说着:“奴婢等人都已经互相知会过了,若是有人出来,定是躲不过的。”
“未免人起疑,奴婢也去那边了。”
苏皎皎点点头,看着凌云走进热闹的偏殿,神色淡淡地喝下一勺汤。
她情不自禁地再次想起皇后白日里的话,心中愈发觉得可疑。
皇后会主动让大皇子去她宫里,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还是为了洗脱嫌疑?
如果不是皇后下手,又会是谁?
苏皎皎百思不得其解,放下瓷勺站到了殿门前,微微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今日是初十,月亮未到最圆的时刻,有一侧的空隙,如同被一轮看不见的黑月重叠了一块。
寒风凛凛,顺着敞开的殿门吹到苏皎皎的身上,冷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在内殿混沌不清的头脑似乎都清醒了些许。
在这样更清醒的状态下,苏皎皎尝试将自己代入皇后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
什么样的情况下,她会在明知可能暴露自己的目的下仍要去做这件事?
如果是她自己要杀王淑妃的话……
苏皎皎眼睛忽的一亮。
如果她自己要杀王淑妃,那她一定会在确保王淑妃必死,而且绝对不会牵连到自己的情况下杀手。
那么同理,若是皇后想温水煮青蛙地杀了大皇子,也一定是因为确信这件事绝不会跟她有关联才是!
苏皎皎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不自觉攥紧了手下的门沿。
她究竟把毒下到了哪儿,大皇子才能日积月累的被毒素掏空身子?
皇后……好可怕的对手。
看着天际的月亮,苏皎皎倏地想起之前皇后赏赐的玉枕还在她床头,便立刻转进内殿,去寻那枚枕头。
另一侧。
十来个宫人围着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说说笑笑吃得热闹,珍馐佳肴很快便下去了大半。
众人难得的有机会吃上这么好的膳食,吃饭的速度都比寻常慢了些,细嚼慢咽地品着滋味,个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一群人边说边闲谈,你一眼我一语间,个别人的反应便极不显眼。
浅夏飞快扫了眼四周,从盘中夹起一块牛肉放进碗里,还没吃,忽而捂着肚子“嘶”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她本就坐在边缘,唯有身侧的宫女发觉了她地异样,贴耳问着:“浅夏,你是怎么了?”
浅夏勉强笑笑,说着:“我那个好像有点漏了……我得赶紧回下房去换。”
身侧的小宫女犹豫了下,眼看着一大桌好吃的下的飞快,在伙伴和珍馐间犹豫了瞬。
浅夏立刻小声说着:“我提灯出去,很快就换了回来,今日机会难得,你快吃饭吧。”
说罢,她便单手捂着小腹起了身,刚走到珠帘旁,鱼霭倒是开了口:“浅夏,你这是做什么去啊?”
浅夏微微脸红了瞬,哼唧着说着:“我身子不适,得赶紧回下方去换衣裳……”
她姿态扭捏,便是旁边坐着的几个太监都听到了。鱼霭立刻便懂了,笑着说:“女子来月事乃是常态,有什么好羞的,走,咱们一道儿去。”
听到鱼霭说要和自己一起,浅夏的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支支吾吾道:“我换衣裳……鱼霭姐姐看着我,我……”
鱼霭本就生性天真活泼,在她们跟前从来没什么架子的,当即哎呀了一声,说道:“不瞒你说,我一向爱吃,今日又吃得急了些,不同你去一处,羞什么。”
“你去你的,我去我的,只一道走一段罢了。”
坐着鱼霭便起了身,摆手唤着浅夏说:“可别忘了提盏宫灯,冬日天黑得早,此时外面已经黑透了。”
浅夏没办法,只得跟着鱼霭起了身,走出殿门的时候,又在廊下点了盏宫灯提着。
两人一道走到殿外,呼啸的冷风和猛然被隔绝在外的寂静让浅夏没来由的心慌。
她提着宫灯的手微微颤抖,幸好寒风吹着,宫灯本就摇晃,反而掩盖了她此时的怯场。
并肩往披香殿后走了一段,鱼霭瞧见前面厕房门口的灯已经亮着,便说着:“你去吧,我顺着灯过去就成。”
浅夏这才舒了一口气,说着:“那鱼霭姐姐你小心些,我这就去换衣裳,很快就回去。外面冷,你出来也快回去吧。”
鱼霭笑着点点头,看着浅夏往前走,这才转身往厕房的方向走。
在鱼霭转过身后不久,浅夏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鱼霭的方向,确定她真的进了厕房,才加快了步子,往下方的方向走。
粗使宫女和太监们都住在下房,隔成两大间,大通铺供她们住。
如今和浅夏一起住的粗使宫女有四人,她的被褥靠墙,一进门就能找到。
浅夏急急忙忙推开门进去,用灯照着自己床下被褥子挡住的地方,有一处松动的石砖。她迅速将宫灯搁在地上,把石砖扣出来,从里面掏出一块漆黑的丸状物。
她迅速换了件衣服,将这药丸塞进袖子里,又复原了床榻,拿起宫灯神色慌张地出了门,连下房的门都忘了关。
等走到披香殿的殿后,浅夏左右看了无人,赶紧走到墙根,蹲下要将药丸埋进土里。
谁知刚蹲下的时候,身后出来“呼啦一声”,紧接着便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与此同时,又听到了鱼霭的声音。
“果然是你!”
浅夏脸色倏地白了,立马随便刨了几下土,准备将药丸塞进土里。谁知身后人的反应更快,像是早就蹲着她一般,劈手将她手里的东西夺走,又狠狠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往前走:“走,跟我去见小主!”
浅夏吓得不停得挣扎,身子撑着往后退,险些坐到了地上。她看着抓住她的那人,竟是小松子,忙唤着:“别抓我,别抓我,我只是……这是我在地上捡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关我的事啊!”
她拼命挣脱小松子的钳制,手腕被攥得生疼,可小松子的力气极大,大手像块铁一般,将她的手卡得死死的。
只得哀声求饶:“鱼霭姐姐,求求你放了奴婢吧!”
鱼霭冷眼看向她:“不知好歹的贱人,等见了小主,看你还嘴硬!”
小松子更是理都不理,大力攥着她手腕将她连拖带拽的将人拉到殿内去。
苏皎皎正拿着玉枕从内殿出来,瞧见小松子拽着浅夏,当下眉眼便冷了几分。
“果然是你。”
浅夏呼天喊地的低声太大,侧殿吃饭的宫人听得声音,都知道是宫里出了事,当即也不敢再吃了,放下筷子便守在苏皎皎身边,恭谨地看着满脸泪痕,被小松子紧紧拽着的浅夏,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鱼霭将小松子手里抢过来的那个漆黑的药丸用帕子包着,递到苏皎皎面前,说着:“这便是浅夏偷偷去拿的东西,小主瞧瞧,这是什么?”
苏皎皎双手捧起,将那漆黑药丸拿起来端详了番,只觉得并无异味,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她知自己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将这黑色药丸包起来递给鱼霭,又看着浅夏,冷说:“浅夏,本主自问待你不薄,你便是这样对本主的?”
浅夏自知瞒不住了,放声哭道:“小主,是奴婢不受本分,是奴婢心肠歹毒……”
苏皎皎愈发心寒,问着:“本主问你,背后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
浅夏泣涕涟涟地摇着头说:“无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见不得小主得宠,见不得小主过得好,这才想将药给您吃,想毒死您!”
一侧的鱼滢冷脸沉声道:“你若想毒害小主,又何须等到今日?小主素来宽宏仁善,你若说实话,小主还得饶你一命。”
“你若不说实话被送到受训处,怕是比死还难受!”
听到受训处,浅夏的脸色顿时惨白起来,显然是畏惧受训处。
可她只犹豫了一瞬,仍然咬死只说是她自己想要害苏皎皎。
出了这么大的事,苏皎皎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重要的是,她必须在事件发生的当场便上报至陛下,免得节外生枝。
浅夏这样的奸细大多都是做好了死的准备的,她绝不能让浅夏今晚死在披香殿。
若是她死在披香殿,幕后之人恐怕还会说是苏皎皎自导自演,杀人灭口。
到时候不论她多么巧舌如簧,都会给自己身上惹一身腥。
“小松子,将她的嘴堵上!”
苏皎皎沉声说道:“凌霄,你现在就去太极殿禀告陛下,说披香殿找出了毒药,意欲谋害宫妃!”
说罢,她又转而吩咐着凌云,附耳说着:“皇后那边等凌霄去太极殿后再去,千万记得,只说是有人意欲谋害宫妃,其余事情都不要提。”
凌云福身领命,同凌霄一道出了披香殿。
白日里大皇子才中毒,晚上披香殿便又出了这样的事。
敞开的殿门呼呼往殿内吹着冷风,分明是寒冬,苏皎皎的后背却惊起一阵冷汗来,叫她想起便觉得后怕。
时间在此时过得格外漫长,度日如年一般。
冬夜的天又黑又冷,苏皎皎定定看向殿门外的黑暗,恍然有种如坠冰窟,无尽下坠的悲凉感。
不知过了多久,门前传来高声唱礼:“陛下驾到——!”
苏皎皎的眼泪应声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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