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陛下有请, 苏皎皎也没什么时间和耐心再和萧美人周旋,一切处置都让宓贤妃定夺即可。
她端端坐在步辇上,抬手扶了把髻间步摇, 黛眉娇靥, 笑得温媚:“本宫这就去。”
苏皎皎余光扫了眼萧美人,淡声说着:“给贤妃娘娘送过去吧。”
小凌子诶一声, 跟在苏皎皎的仪仗后面往太极殿的方向走。
路上, 苏皎皎似闲聊一般, 不经意地柔声说道:“前朝休沐, 陛下这几日却也不见进后宫,可是寻到了什么乐子打发时间?”
小凌子笑道:“倒没旁的, 只是玄王这几日常常进宫来陪陛下下棋切磋,君子六艺比试了个遍呢。”
“玄王?”苏皎皎讶然轻声, “本宫记得玄王似乎去年春末便去了边境,不成想赶上过年回来了。”
她弯眸笑:“听说玄王和陛下最是感情好, 难怪陛下这么高兴。”
“只是陛下如今这个时候传召本宫,可是玄王出宫了?”
小凌子躬身跟在珍贵嫔身边走, 生怕娘娘听不见自个儿的声音, 低头笑着说:“娘娘猜得正是,玄王一回长安便被陛下留宫了,这几日过去, 尊长公主也得见见自家亲儿子不是?”
苏皎皎笑着应:“玄王这些日子不进家, 尊长公主该是老早就盼着了, 苦苦等了好几日, 可算等到了陛下放人。”
说着话的功夫, 太极殿便近在眼前。
苏皎皎被鱼滢扶着从步辇上下来, 细白指尖捏着角宫裙拾级而上。
她背挺得很直, 脖颈细白,逶迤的一截裙摆垂在台阶上,髻上步摇轻晃,清冷不可方物。
迈进殿内,苏皎皎很轻易便找到了在侧殿榻上坐着的陛下,她绕到正面去,想陛下屈膝请安,说着:“皎皎给陛下请安。”
沈淮正聚精会神在棋盘上,知道是她来了,便懒懒嗯了声,说着:“皎皎,到朕这儿来。”
苏皎皎含笑起身,莲步轻移到陛下跟前,方垂眸去看陛下面前的这盘棋:“陛下看了多久了?”
听得她问,沈淮的目光才从棋盘上挪到了人身上。
她今日宫裙穿了一袭丁香色。
朦朦胧胧的紫,周身像浮了一层雾,丁香色是很别致的颜色,既疏离又温柔。
虽有意境,但极挑人,在姹紫嫣红中又不惹眼,宫中喜欢这颜色的人甚少。
沈淮看苏皎皎,苏皎皎却在看棋盘,低眉浅笑间,如初春薄雪。
美得像一幅画卷。
他拉过苏皎皎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忽而有些玩味地看着她:“朕方才瞧了你半晌,忽而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倒是叫朕想起你初承宠的时候了。”
苏皎皎看向陛下,才从棋盘中抽出心神的她还没有细想陛下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眉宇中罕见地露出一丝天真的娇憨。
“嗯?”
她清浅笑着:“那时和现在可有什么不一样?”
沈淮好整以暇地瞧她,一字一句将她羞怯往事细数:“那时柔弱如兔,朕多说两句就要哭,娇娇怯怯的,最会让朕心软。”
“如今——”
苏皎皎有些羞,盈盈的一双美人目含娇带怯地嗔了一眼,问着:“如今怎么?”
“如今除了在床榻之上还是常常要哭,平素倒是越发会蹬鼻子上脸了。”
青天白日里,怎么就说得这么露骨了?
纵使两个人早就在床上颠鸾倒凤不知多少次了,这样明目张胆的话,苏皎皎还是听不得。
她咬唇偏过头去,不肯直面陛下,娇声唤他,嗓音绵软:“陛下……”
沈淮最喜欢看苏皎皎禁不住他脸红的模样,也喜欢她在床榻上难以承受时细碎哭泣的模样,当下喉头便有些发紧,漆黑的眸也暗了几分。
陛下的眼神如狼似虎,苏皎皎自然也感受的到,但她并不动,只掀起如水的美眸脉脉看过去,眸底带着似有若无的勾引。
殿内侍奉的宫人已在蔡山的暗示下全都退了出去,沈淮才起身将苏皎皎拦腰抱起来。
良久后,苏皎皎瘫在被窝里不肯起,细白的腿在被窝下放肆地勾了沈淮的劲腰,央着他:“再歇一会儿。”
沈淮却不觉得累,只觉得神采奕奕,半靠在床头捏她柔嫩指尖,散漫道:“这会儿倒不怪朕白日宣/淫了。”
“累……”
苏皎皎没力气再说话,合上眸躺着小憩,假装听不到。
沈淮原本还想坏心眼的不让她睡,余光却瞥到了她手腕上带着的翡翠镯,眼睛不自觉又温柔了起来。
轻轻摩挲片刻,他才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
“皎皎。”
苏皎皎不说话。
沈淮却没继续叫,只是身子下沉了些,动作很轻的,将手放在了苏皎皎的小腹上,低声问了句:“你承宠也将近一年了,怎么肚子一直没动静?”
“不如朕叫柳太医给你把脉,调理调理身子。”
两人间头一次说起孩子的问题,不知为何,陛下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温柔,轻柔的热气呼在苏皎皎的耳边,酥酥麻麻的,有些痒。
面对这样的陛下,苏皎皎的心里恍然升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将半张脸都藏在锦被之下,低声说着:“兴许是……皎皎同陛下的子女缘分未到。”
沈淮察觉出她异样,吻了吻她额头,温声:“朕怎么觉得你有些低沉。”
苏皎皎垂睫出了神,低不可闻地说:“皎皎,有些害怕……”
他抱得紧了些:“同朕说。”
回忆纷至沓来,苏皎皎的眼前闪过幼时模糊的画面,身子不觉僵硬起来。
她轻声开口:“您还记得雷雨夜那日吗?”
“皎皎害怕雷雨夜,并不只是单纯的怕,是因为……”苏皎皎的声音发颤,柔弱极了,攥紧了手下的锦被,“是因为皎皎的母亲便是在那样的一个雷雨夜难产而死……”
“乳娘总说,对于女人而言,生子便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熬得住,便是走了出来,若是熬不住,兴许便落得个和母亲一样,母子双亡的下场……”苏皎皎将头用力抵着陛下的胸膛,紧闭双眼,泪如雨下,“陛下,皎皎害怕……”
怀中的小人儿哭得身子一抖一抖,哽咽不已,听得沈淮心中沉闷。
女人生子不易,他想起从前母妃也曾小产过一回,从此元气大伤,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弱。
苏皎皎幼时母亲便因此此事离开了她,她会害怕实在是常理。
就像她说的,母子缘分未到,她又害怕,本也是不着急的事,何况苏皎皎入宫的早,今年满打满算刚过了十六的生辰,正要十七。
年岁尚轻,又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不生也好。
他轻抚苏皎皎的后脑,说着:“若是你怀了身孕,朕必定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护住你,这是朕给你的承诺。”
苏皎皎在他怀里蹭了蹭,哭红了的眸子抬起来,看向他:“陛下……”
她不多说,千言万语却在不言重,苏皎皎知道,陛下一定看得懂。
对视半晌后,她平复了心情,依恋地偎在陛下怀里,柔声说:“陛下,宫里子嗣本就少,这三年来,也就朱宝林这一胎还算顺利。虽说是皇后娘娘看顾此胎十分精细,但皎皎却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允准。”
沈淮抱着她馨香柔软的身子,淡嗯了声:“说。”
苏皎皎咬了咬唇,掀眸仰视他:“陛下心疼皎皎,给了这样大的承诺,那皎皎也不能龟缩在陛下的身后。皎皎想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但心中的恐惧却需要慢慢克服。”
“朱宝林生产那日,皎皎想在产房陪着她。若是能在亲眼看到孩子出世,那种喜悦感,也许便能驱散阴霾了。”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语气太沉重,苏皎皎又打起笑脸,故作轻松地说着:“陛下不必担心,皎皎定是乖乖的,绝不给稳婆们添乱,何况皎皎和朱宝林从前还有一段缘分,又是投缘的姐妹,朱宝林也能安心些。”
苏皎皎的要求并不过分,且也合乎情理,沈淮自然是满口应下。
二人相拥在床榻上也是闲谈,沈淮便随口问了句:“朕记得你同朱宝林并不熟络,何时有一段缘?”
苏皎皎目光微闪,垂下睫柔声说着:“皎皎不知陛下知不知晓此事,如今若是说起来,倒有些像背后嚼人舌根了。”
沈淮根本无所谓这种女人之间的小事,把玩她一缕秀发,漫声:“无妨,说便是了,朕就随便听听。”
既如此,苏皎皎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便笑了笑:“皎皎记得是端午前,在御花园的时候,萧美人罚跪了朱宝林,皎皎不忍心看朱宝林被萧美人逾矩处置,便出言劝阻。倒是巧了,也是那日回去后,朱宝林被诊断出有孕的。”
她语气未变,却意有所指:“萧美人出身萧氏,从小便是贵女,性子难免急躁些。说起来,她今日见了皎皎也不行礼,可见一斑。”
说罢,苏皎皎软软地笑:“但是皎皎才被陛下抬爱封了主位,怎么能任由她在面前无礼,皎皎想了个好法子,把她送到了宓贤妃娘娘那里。表姐若是罚表妹,想来,萧美人应该听得进吧?”
说起萧美人,沈淮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萧美人出身世家萧氏,他原本就有意补偿一番。
谁知除夕宴上,萧美人御前无状,惹他不喜,这才只晋了一级。
原想等着过几日,到初七时再加厚赏,谁知又做出这样猖狂的事来。
苏皎皎是他亲封的贵嫔,不给她行礼,便是质疑皇室尊严,质疑他的决策,萧氏虽一门豪爽性子,却未见有这么跋扈之人。
沈淮脸色微冷,既如此,他也不必再多作赏赐,以免她恃宠生娇,更加狂悖。
他不曾多说,只淡声道:“宓贤妃执掌六宫,如今又稳重了不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沈淮揽着她起身,又随手套上一件里衣,说着:“来,陪朕下一盘棋。”
苏皎皎柔弱无骨的手拎起被陛下扔到床榻最里头的里衣,松松垮垮披在了身上,她藕臂撑枕上,湿漉漉的媚眼如丝。
“陛下为皎皎穿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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