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百乐门这地儿她来得并不多,只不过平日里大家聚会,都喜欢往这地来,喝上几杯,跳上几圈,实在不想动弹的,光看也行!

    向来那些来百乐门的客人,有些自带舞伴,有些就直接用舞厅里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一眼看过去都是扭动的腰肢。

    宋慈音是被盛恩怡拉来散心的,自然没有舞伴,但也不好意思请个舞女,两个女孩子一起跳。

    盛恩怡被总经理拉去和大股东他们谈事情,自然无暇顾及她。

    她也只好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喝了两杯汽水潦草对付。

    “怎么就你一个人,不上去跳两支舞?”

    兀自发呆中,有人端着酒杯,撂了撂后裙摆,往她对面的沙发上轻轻坐下,自然优雅。

    那人手里的玻璃酒杯就放在桌子中央,桌子不大,宋慈音便也沿着杯里透明闪亮的液体一点一点往上挪着视线,直到那人的双唇,她停住了,随即微微直起脊背,笑道:“您今日这口红颜色,好看!”

    范竹君起初一愣,随后才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右手轻轻一抬,指向宋慈音的领口:“你这铃兰硬花盘扣也别致!哪家定制的?改天我也要去做件,安上个玉兰花的样式!”

    “这你得问我姐。”宋慈音端起自己的酒杯,同范竹君浅浅碰了一下。

    “来蹲新闻?”

    范竹君不常在除了年节的日子里在舞厅马场见到宋慈音,今日猛地见到她,下意识就以为她是为了新闻而来。

    不想她只是摇摇头,说是跟着盛恩怡一起来着。

    范竹君一口抿尽杯里的酒,眼神在舞池四周溜达了一圈,才侧头往宋慈音那边去:“我倒是有个新闻,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宋慈音心脏猛地顿了一秒:“什么?”

    范竹君不再多说,只示意她起身:“在隔壁旅馆,绝对是一手新闻!”

    听到是在隔壁旅馆,宋慈音有一瞬间是想拒绝的。

    关于在这座旅馆和百乐门之间,流传出来的大多是些情爱艳闻,初时看可能还会有两分好奇心,看久了,便也就习惯了

    但眼下,见范竹君款款起身,不经意流露出的严肃让宋慈音觉得也许她说的是个有价值的新闻。

    没再犹豫,宋慈音拎了小包,跟上了范竹君的步子,下到一楼的大厅,走通道往隔壁旅馆去。

    范竹君走在她前面,有股幽幽的香味自她身上散发在不甚宽阔的通道里。

    光线有点暗,叫两边挂着的西洋油画人物看起来有点模糊吓人。

    “等会,不管看到什么,控制好自己!”

    走到一半的时候,范竹君忽地侧头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差点被高跟鞋“哒哒”的走路声掩盖而去。

    尽头的门忽地开了,进来一对男女,挽着手,姿态亲昵,见到她与范竹君二人,同时一愣,随即恍若无人朝着他们迎面而来,浓烈的香水脂粉味立马将范竹君身上的那股淡香冲击到不知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门被范竹君拦住了,等着她过了,才放手,轻微“咯吱”一声便合上了。

    范竹君给她带往二楼,走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她们最终停在了尽头那间靠近马路的房子前,范竹君若有所思回头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在门上轻轻扣了起来。

    三慢一快,三个一组

    敲完里面传来两声沉闷的咳嗽声,范竹君才悄悄松了口气,掏出钥匙开门。

    一整个行为都显得极其诡异,宋慈音立马起了警惕心,不想范竹君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思,轻声道:“别怕,不会害你!”

    门开了,范竹君没进去,只是伸手,将她推了进去,立马又带上了门:“别叫。”

    宋慈音一个跄踉摔进了门里,即便房里铺了更厚更软的地毯,她的膝盖还是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可她没有心思去管这些,饶是房里很黑,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血腥味。

    脚下的地毯微微震动了一着,有人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是音音吗?别怕!”

    是他?是他!

    她捏紧的拳头骤然松开,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缓了下去,但下一刻复又悬起。

    “你受伤了?”

    话才出口,手已经朝前摸过去了,还未摸到对面,便被扯住了。

    “没事。别怕……”

    二人相互跪坐于地,她的手被握在了掌心,片刻就觉指缝间一片湿黏。

    不像汗水,倒像是,血。

    她急了:“你受伤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音音别动……”

    话虽说得清晰可闻,但呼吸交错间偶有压制住的吸气声,叫人不得不怀疑对方在强忍痛苦。

    “阿君怎么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卢南琛握着宋慈音的手倏地紧了紧,须臾,意识到后,又不着痕迹地放松,趁着黑暗,微微佝偻了身姿,以缓解腹部伤口带来的疼痛。

    见宋慈音没开口,他只得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也好能动吗?扶我一把!”

    黑暗里,宋慈音先起身,因为不知道他到底伤在哪里,她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握住他的胳膊,直到他站起来,她才发现他的呼吸异常沉重。

    “你到底伤到哪里了?能不能开灯,让我看看?”

    “真的没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说一句,喘三下,给宋慈音搞得都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做。

    “往你右手边,大概,走三步左右,有张沙发椅,扶我过去……”

    当下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按照卢南琛所说,给他扶到那处沙发椅上,等到他坐下的刹那,微微闻得一声“嘶”。

    宋慈音当下捏紧他的胳膊,紧张得声音里都带了颤抖:“到底伤哪里了?枪伤吗?”

    她倾身过来,双手摸索着攀上他的脸,一点一点沿着下颌摸到眉眼,指尖冰凉。

    “先告诉我,你最近好不好?”

    卢南琛捉住她的手,拉到心口处。

    “好。”

    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哭了?”

    此话一出,宋慈音的情绪立马奔溃,直接蹲下身来,眼泪“啪嗒”打在胸襟上。

    “对不起,我……我不想你受伤……想你好好的,长命百岁……”

    终究是因为伤口无能为力去抱她,卢南琛只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音音,我真的没事。”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他动了动身子,“疼肯定是疼的,但是真的没事!不哭好不好,你这样哭,我心里也很难受!”

    最关键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安慰她,失血过多让他现在只觉脑袋一阵一阵眩晕,哪怕屋里黑漆漆一片,他还是感觉睁眼闭眼的瞬间冒出众多星星。

    “嗯。”

    她拿衣袖擦了擦眼泪,缓缓平复着情绪。

    “音音,你起来,往左边去,走两步,摸到墙……”

    屋外走廊忽传来一阵嘈杂,像有许多人往这边来了,片刻便觉有人在撬房门。

    “快,去敲那面墙!三短一长,三个一组!”

    宋慈音忙起身,还未迈步,那面墙便开了道门,有个人探头进来:“他们来了!爷您还撑得住吧?”

    是陆城。

    “陆城,把宋小姐带走!快!”

    陆城起初没注意到宋慈音也在房里,主要是光线对比太强烈,等眼睛微微适应了,他一下子就瞧见了宋慈音。

    “快走,音音!”

    有了光线,宋慈音这才注意到,卢南琛白色的衬衣腹部泅了一大片血迹,整个人脸色惨白,冷汗爬满了鬓角。

    这种情况,她怎么能走。

    “我,我不要走……”

    她摇头拒绝。

    “陆城!”

    卢南琛直接让陆城进来拉她。

    “音音,相信我,很快的,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我会没事,我们都会没事!要等我!再等我一点时间!”

    墙上那扇门合起来的时候,她隐约听见那头有人进门了。

    她直接瘫坐在墙后,十指扣着墙面,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去听隔壁的动静。

    动静倒是有,但是人声嘈杂,她听不大清。

    片刻,那头便清净了。

    陆城开房门往走廊里看了一眼,随即回来对她道:“爷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宋小姐放心!”

    她怎么能放心呢?

    “他淌了那么多的血”宋慈音还是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落到胸襟上,她一边拿手擦着,一边望向陆城,“他会没事的对吧?对,他会没事,他会没事的”

    “我想见见他,特别想,特别想”

    这么多年的冷静刹那间奔溃,她再也不想绷着了,抱着膝头,靠在墙边,埋头痛哭,十指间还残留着他的血迹

    陆城立在原地,心里也跟着戚戚然。

    从一开始,他便是卢南琛与宋慈音之间的见证者,虽二人真正在一起的时日极短,又总在错过,但他看得清楚,卢南琛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宋慈音。

    遥想当年,卢南琛决定与黄凌霜结婚的那晚,在枫林花园的院子里,坐了整整一夜,到天将未亮时,烟蒂堆了一地,满眼红血丝,神情颓废。

    在他来的时候,问他:“我是不是做错了?”

    那一夜之后,他仿佛又变成了个正常人,游走于各路人马之中,夜夜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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