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到不算咸的湖水,她在第一时间闭气防止呛水。

    不明白上方的对手为何突然用飞雷神术,又为何突然连他自己带她一起扔进了湖里。

    老实说,刚进水的时候其实没那么冷,可能因为外界是雪天,而尚未结冰的水里温度比气温还要高些,但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原本在外面不觉得冷,是因为剧烈活动出汗的缘故,这下落进水里,连同汗液和体温一起都被冲刷掉了。

    于此同时,小夹也感受到胸腔里的氧气在一点点耗尽,再这么下去她不是恢复呼吸被呛死、就是会因一直闭气七窍流血而死。

    ——都说了她是凡人了,搞什么?!

    一阵恼怒,小夹立即睁大双眼,想用眼神向带她坠入水面的人发出抗议。

    但视线接触到男人在水中显得没那么有光彩的眸子后,她反而短暂地平静了下来。他基本上没怎么眨眼,似乎一直在注视下方的她,就像现在一样。

    她没法形容那是怎样的眼神和表情,没有笑、也没有怒,仿佛无一丝波澜,可又好像已经表达了一切。

    女人墨一样的青丝、和男人金黄的短发在水波里载浮载沉,似烟似雾。

    他渐渐松开了锁住她关节的双手,可因水的浮力,她还是贴在他胸口。

    女人试图用手掌分出一些距离,似乎这样会妥当些,尤其她现在拿不准男人在想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如此凝重和复杂。

    但还没等她如愿,男人的手已重新按在她背上,带她一起破水而出。

    重获空气的感觉就像重获新生,虽然水分蒸发随即而来更尖锐的冰冷在提醒身体“当心”温度,可她暂且顾不上这些,只想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也的确如此贪婪地呼吸着,于此同时终于脚踩在坚实的岸上。

    这是哪里?她看着脚边清澈的湖水,打量湖岸上遍布的圆石,并不算厚的白雪将一切点缀出冰清玉洁的样子,四周好像是高耸的云杉——她说“好像”是因为没有亲眼看到树冠。由于跳上岸后,男人还一直将她扣在胸前,她没有机会抬头辨认清周围的所有景致。

    这姿势真地应该用“扣”来形容,水门就是将她的头部按在他的胸前,让女人的额头抵着他胸口。怪她太矮么?这时候就不能抱怨身高了吧,因为水门也是以蜷缩的姿态半跪在沙滩上的,因此她也是被动摆成蜷缩的姿势跪坐在地上。

    小夹心里一万个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这是哪里?为什么用飞雷神术带她来这里?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能在岸上,偏要先掉进湖水里?好冷啊……上了岸以后才发觉这么冷。

    还有,为什么男人完全看不出冷的感觉,而且她因为靠近恰恰能感受到他的胸前此刻无比温暖。

    小夹本想应该挣脱的,但两点原因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其一,因为她在水中时看到了对方的神情,让她放心不下;其二,就是因为水门太温暖了,她可能只有靠着他才不会冷得抖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应该也没有太久,她垂眼看着湖水一点点涨起来,判断此刻的时间,耳边听着他“咚、咚”平稳而坚定的心跳,而他们两人身上的湖水也在一滴滴落入身下的沙滩,融化了冰雪,形成一个小小的圈。

    有种无法形容的焦躁好像也被她捕捉到了,这是来自于湖面的么……和潮水一起涌来的?

    她开始习惯接受男人的沉默和拥抱,或许这就是他此刻所需要的,不发一语,只是抱着,这说不定其实也是她需要的呢。在每个想不通“为什么是自己要面对这些”的对未来迷茫的时刻里,她都会下意识地搂住自己的身体,而或许这就是在模仿被别人拥抱的姿势。

    只是小夹还不明白为什么水门会知道她需要——他应该不知道吧?——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水门想让她猜吗?推测他此刻的心理活动?

    这不可能吧,他们本是不同的人,偶尔猜中对方的心思也只能靠观察、靠言谈间捕捉察觉,靠这样抱着是不行的,这样抱着最多也只能表达一件事:就是他需要抱着。

    像孩子需要被父母抱起,像伙伴需要被拥抱庆贺,像情人需要相拥爱抚,像迷茫或落寞的人需要抚慰……

    她的思绪正像湖水一样一圈圈地涨满,水门在这时放开了她。

    小夹就像被拥住时一样意外于他的放手,但转念又想或许他已经足够了。于是她慢慢地抬起头,还不知该不该微笑,又再次撞上他湛蓝的眼眸。她不知道他怎么了,有点心疼,看着他头发被打湿后贴在脸颊上的样子,她想自己看起来应该也差不多,但恐怕还不会有他好看。

    就算她这个新入籍不久的迷妹对英雄一点无可奈何的关爱吧,小夹举起一只手掌,本想抚开他颊边的发丝,却被猛地捉住手贴近。

    水门在吻她——这个想法被她从大脑里揪住后,就像触电一样,全身都像被电流贯通。

    她瞪着眼睛想看他是何神情,可他的眼帘已挡住他的蓝眼珠。

    不过是迟疑了一小会,小夹便被推倒在身后的圆石上,黑发陷入雪里,男人在她唇上辗转。她没料到水门的接吻会是这样霸道的风格,他的侵略、索取与深入全不给对方一点商量的余地,这和他本人偏斯文的气质反差很大。

    她没有及时阻止,或许因为天人还在交战,而内心的某一处让她不要拒绝。

    男人的眼中出现了一线水蓝,而女人的目光迷离或将闭上双眼。

    于是他就像得到必要的那张通行令,在年轻洁白的脸庞上四处游弋、开疆拓土。

    他的唇舌找到了她的耳朵,女人的身体便像再次过电,一发不可收拾地酥软起来。当他吻她的脸颊与腮时,双手也迅速摸索到了使之敏感的方法。

    天,他在这方面也真的厉害——小夹几乎陷入泥潭的脑子里尚能做这样的判断。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接受可能会遗憾,因为体内已经灼烧起来,就连之前的寒冷也消失不见了,现在的她更像需要跳进湖里降一降温的人。

    “……”

    电光火石之间,她可能明白为什么水门先选择落入湖面,那是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后在克制自己么?

    ——天呐,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怎么没在他需要时帮他化解这样的困境?还用爱抚和此后的纵容让他认为可以抛开高尚与理智。

    小夹挣扎着张开双目,压在身上的人已经将她的衣领掀开,几乎要露出春光了——可能他刚才已经亲自用手“欣赏”过了——她咬咬牙,忍着心痛(大约就是心里某处想让她继续的地方在痛吧。)将他拽起来,他此刻还半睁着“无辜”的双眼,还以为她是想要他继续吻她。

    ……算了吧,他们都不无辜……

    “不,不是这样。”她转过脸来躲避已经压在唇上的唇,同时感慨着为什么成年人想做个好人会这么困难。

    而她所仰慕的英俊英雄还以为能用咬耳朵的方式讨好她——倒也没错,他这么做确实让她感到拒绝变得更加困难了一些。

    无法,她在理智和情感扭打作一团的时候将心一横。

    “水门,水门。”她用另一手推开他的脸,温润的双唇难免在她掌心留下印记,比吻在唇上时更为清晰。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忘掉这样的轮廓。

    男人总算停了下来,蓝眸仍有热度,却迎上了她已恢复清明的黑眼。

    “水门,你觉不觉得……”她思索着合适的表达,虽然最后说出来的也不怎么样吧:“……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能没成年么?”

    男人的表情松动了,俊美的脸上溢出个要笑不笑的样子。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女人会用这种理由制止自己。

    但借由小夹玩笑似的话,他也领会了她的意思。“对不起。”他在转瞬间已清醒过来,理性重掌大局,只是心里空了的地方大约要有一阵才能弥合了。

    她摇了摇头,发出“没关系”的音调,但其实还有些不忍心。

    ……就算她龌龊的私心吧,她没有放手,反而轻轻抚动起来。

    “……”刚受到拒绝的人此刻其实还未完全恢复平静,哪经得起她这样的小动作。

    “无妨。”她却再次摇头,看向他说:“你躺下吧。总不能让你这样收场——我是没有未来了,可不能让你的未来受影响——我是医生,听我的。”

    水门的心情交织着羞怯、尴尬与难以言喻的安心,他把这归结于身旁女子的魔力。

    便不容再多想,他如她所说的那样,在她身侧放松躺了下去,而任由与他并无干系的女人用手解决遗留的问题。

    “我好像犯了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他启唇时也有意在克制着并不平稳的气息。

    “嗯。”小夹并不打算在这个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便了无人迹的地方,还费心替他粉饰太平,“确实,我与丈夫相隔30年时空,勉强还能算‘单身’;但你无论怎么说都是有妇之夫。”

    水门被她忽然的坦诚弄得哭笑不得,本来为了避免沉默中的尴尬他才开口,这下反而变成他自找难堪。

    ——奇怪的是,听完她的话,他反而没有太难堪的情绪了。

    水门虽然感谢她神奇的力量,但也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你也不是单身,卡卡西还好好的在那里,你还要给他移植眼睛呢,忘了么?”

    “哈,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他和我丈夫是两回事。他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你以为他懂得真正的夫妇是什么样的么?”事实上她对于少年能接受真相后和她继续相处,没有逃出房间、顺带在墙上留下古早卡通片里的那种“人形窟窿”……小夹就觉得卡卡西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随后又补充到:“而且我还有不久就要从世上消失了,如果你也确定知道自己明天、或者半年后、或者1年后就会死,你也可以今天由着自己乱来。”

    水门扭头看了看她,她也回头看了看水门,大而聪慧的眼睛似乎在对他说有本事就问啊。

    于是他真地问了:“我什么时候会死?”

    她发出不出所料的笑声。“这是你本年度最愚蠢的问题。你真以为我会回答你么?”

    水门被她这样无厘头搞得想要大笑,“可是就算知道自己第二天会死,也不该在死前放纵声色犬马,不对么?”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感觉到身体的某处此刻正在她的帮助下向头脑输送一段越来越清晰的信号。

    小夹听着他的话,感慨着人性之复杂,微微一笑,说:“完全正确。”她一样充分赞同。

    又过了一会,他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本能地放开了他。

    于是他又抬眼深深地看了看她,于无言中用力再次握了握她的手掌,之后便翻身跃入水中。

    小夹看着他远去,将身体浸入白雪环绕的湖水中,似乎为了在这一刻与她保持距离。

    她心领神会地笑了,在岸上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在这仿佛仙境般清冽出尘的景致中,遮盖住该盖住的,然后对从湖里淌回来的英雄美男扬声道:“你知道——这样湖里的鱼儿会怀孕的!”

    水门似乎被什么绊了一跤,险些一头栽进水面。

    等到他再次跳回岸上时先冲到她的面前,如同威胁要再次吻她似的模样,才叫她向后一缩再不笑了。

    她来此处后就像个年轻女孩一样卖娇,而他原本到这里时晦暗焦灼的心思也同脚下的雪一样化了。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差不多吧,不过我们本来也没有他们比试时花的时间长。”确实,男女上忍的对决虽然动静不小,可即便加上“半路出走”的时间,应该也还未过去一个钟头。

    “也是,那就先在这里坐一会吧。”水门发觉自己还想再驻留片刻。

    “好,可以生火么?”还是有些冷的。

    水门莞尔,话不多说地踢开面前积雪,就在细细的草丝上点亮了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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