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今天不仅陆霆之夫妇出现在了燕山的半腰别墅,连徐文澜都不辞辛苦地从香山赶了过来。

    陆行止和姜来是最后到的。

    他们进去的时候,  挑高两层的客厅里,  陆行止的几位长辈早已经等在那里。

    徐文澜和丁春宏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陆霆之夫妇没坐在一起,分别坐在主沙发的两侧。

    除了这几位一看就是陆行止家里长辈的人外,屋内还坐着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让这个仓促的会面,  突然有了几分商业场合的气息。

    姜来看着几张只在新闻中见过的面孔,  想起陆行止问她的那句“你会不会想逃跑”,  反而没了怯意。

    她想,  她至少应该在众人面前无畏一次。

    回顾两人的的相处历程。

    一直以来,她表露出的情绪都太过内敛,也太玩味。

    似乎因为陆行止总是那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样子,  所以她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在这段关系里,  他不会有惴惴不安的时刻。

    思及此,她握着他的手稍微多用了些力。

    陆行止偏头看过来。

    姜来冲他浅浅一笑,给他信心,  也给自己勇气。

    最先注意到两个人的是徐文澜,她先是冲他们招了招手,  然后又拍拍自己身旁的沙发空位,  语气温柔地对着姜来说:

    “过来,坐奶奶这里。”

    姜来含笑回应:“好久不见啊,奶奶。”

    下一秒,  她松开陆行止的手,  大步向徐文澜的方向走去。

    路过陆霆之和沈童的时候,  她主动打招呼道,“叔叔好”、“阿姨好”。

    陆霆之冷哼一声,只快速地扫了她一眼,便又移开目光,把注意力放在了后面的陆行止身上。

    沈童淡淡地笑着,两人视线交错时,慢慢地冲她点点头,语气温软地回了句,“你好。”

    姜来终于走到徐文澜身边。

    徐文澜指着她,告诉身旁的丁春宏,“这就是姜来。”

    陆行止路上和她说,阿嬷身体不太好时,姜来并没有实感。

    但此刻看见丁春宏倚靠在沙发上,腿上担着一条软乎乎的长毛毯子,身后还放着一个轮椅时,总算明白“不太好”这三个字的具体含义。

    丁春宏动作缓慢的戴起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目光锐利的看过来。

    仅一个眼神,姜来就觉得,自己看到了这副苍老病弱下,那个坚韧强壮的灵魂。

    听说年老的人听觉会退化,她稍微提高了一些说话的音量,“阿嬷好,我是姜来。”

    “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这吗?”丁春宏扶了扶眼镜框,语调听不出来什么明显的情绪。

    姜来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这事情猜起来不难,无非就是因为她和陆行止的事情。

    但是正如陆行止说的那样子,今日让她过来的最终目的,是谁支持还是反对,也说不清楚。

    丁春宏移开目光去看陆行止。

    徐文澜拉着她坐下,“别站着了,坐吧。”

    她坐下以后,陆行止也顺势坐在了沈童身边。

    母子两个低声说了几句体己话,中间不知道说到什么话题,齐齐向她看过来,然后又相视一笑。

    姜来注意到,两个人眉眼弯起的弧度都很类似。

    陆行止天生浓颜,面无表情时凌厉冷峻,与陆霆之的气场颇为相似,可一旦真的发自内心的笑起来,却总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

    她终于知道,他身上那些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与写在骨子里的风度,都是来自谁的基因分配。

    -

    人到齐后,这场临时组织起来的家庭会议终于正式开始。

    只是,事情发展和姜来想的不太一样。

    她本来以为几位长辈们会拷问关于他们的一切,甚至在路途中,她还编纂了一出两人从相识到相知、相爱的感人说辞。

    可是除了最开始这一会,再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姜来身上。

    只见丁春宏微微抬抬手,两个穿着西装的人看见她的动作后,迅速拿出了电脑,然后开始汇报捷润集团第三季度的营收情况。

    姜来向陆行止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

    她只能继续集中精神,强迫自己努力听下去。

    听着听着,思绪不禁又飘散开。

    忍不住怀疑起来,和陆行止谈恋爱不会还要懂得捷润的公司业务吧,他们念完财报不会还要给自己出考题吧。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样。

    前脚她刚在心底这么想着,后脚丁春宏就突然对众人发问,“欧洲区的赤字比想象的高很多啊,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姜来一阵心虚,忍不住咳嗽起来。

    徐文澜拍拍她的背,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她赶忙摆手。

    确实她没什么事情后,陆行止收回视线,开口缓缓说道:

    “欧洲片区下半年大面积的营收降低,主要是两个原因导致的。一个是众所周知的政策原因,年中的时候欧盟那边针对国内出海的企业突然颁布了一系列的限制政策,不仅仅是我们,很多国内的企业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欧洲区管理层的大变动,直接导致了很多正在进行的重点项目停摆,没有及时回款。”

    姜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提过几次,今年几次的海外出差,都是为了过去处理这些事情。

    丁春宏又看向陆霆之,“欧洲区那边如今的状况,我多少知道些,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陆霆之靠在沙发上没有开口,旁边的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管理层现在已经更换完毕了,后面只需要正常运行,第四季度的营收回到上半年的状况不是问题。”

    丁春宏冷哼一声,语气凌厉。

    “欧洲区局势稳定了,所以就可以让一趟趟飞过去坐阵,掌控大局的人休病假了,是吧?”

    陆霆之看了陆行止一眼,没接话。

    自己虽然不满意他和这个小明星谈恋爱,但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情就会强制他休假。做这个决定时,也是气极了,两人吵架时他那句“事事算计”着实是在拿针戳他的心,所以便想借此杀杀他的锐气。

    只是没想到,他不仅平静接受,反而在一个月结束的时候又提出三个月的病假申请。

    陆霆之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捷润这些年在他手下成长迅速,新兴事业群这块几乎是他一手推动成长起来的。

    自己能强制他休假,他自然也能反过来停工,来威胁自己,毕竟公司高管无缘无故长时间休假,是会直接反应在股价上的。

    父子俩都是犟脾气,心里都门清,但也都不肯先低头。

    丁春宏的目光在两人间飘荡几回,最后头一偏,看向姜来,“你怎么看陆行止休假这件事情?”

    姜来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拐到自己这里,视线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最后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哦?你当真不知道?”丁春宏语气里带上几分嘲弄,倏地笑出声,“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可真是不值得。”

    “阿嬷。”陆行止起身。

    姜来摇摇头,示意他自己可以应对,然后开口:

    “阿嬷,我知道他被强制休假,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我也当然希望他可以回公司上班,因为那才是陆行止,他生来就该是王者,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而不是陪着我跑行程,成为我的陪衬。

    “本来我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喜欢他,我也以为他会在一个月的病假结束后就立刻回到捷润,但是并非所有的我以为都是正确的……

    “阿嬷,如果你真的要问我的意见,我想说的是,如果只有我们分手才能让他休假结束的话,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去。即使他不再是捷润的公子,我也想和他在一起。”

    “那如果他可以回公司,你也可以和他在一起,但是你再也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也不能写歌发歌,你愿意吗?”

    姜来低下头,她听见远处传来的汽车的鸣响,也听见院子里那只橘猫在“喵喵”的叫。明明是一派宁静悠然的景象,但她却觉得这一生再不会有哪一刻,会比现在更让她难堪与窘迫了。

    她说,“对不起,我不愿意。”

    “那还是不够爱。”丁春宏叹了口气。

    姜来摇摇头。

    “我爱他,所以他卸掉一身光环,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不能为了他,而丢弃我自己。”

    说到这里,她几乎要哭出来。

    丁春宏没再继续说话了。

    反而是徐文澜递给她一张纸巾,然后拍着她的背说:“你做的很好。”

    姜来睁大眼睛,努力让眼眶的泪水不掉出来,情绪崩溃前,她竭力压下心头的酸楚,留下一句,“我想出去透透气”,起身出了门。

    陆行止追出去把她搂在怀里,姜来伏在他的胸前,眼泪刷地一下子全流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爱的浅薄了,明明说要给陆行止信心与安全感,却把他推的更远了。

    她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哭的就越凶。

    哪知道这时候陆行止却笑了。

    “别哭了,等会眼眶都红了,像个兔子一样。你就好好当歌手姜来,我不当陆公子,我只当你的陪衬行不行。”

    姜来更伤心了,她觉得自己好自私,也好丢人。

    于是她支起身体,深呼吸几口后,待自己的情绪平稳了些,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

    “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你做你的陆公子,我追我的音乐梦。”

    却没想到,开口瞬间情绪再次失控,说出口的话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陆行止目光灼灼,落在姜来身上。

    “那不行。陆公子的名头我顶了二十九年,姜来男朋友的称号还没用几天呢。”

    姜来瘪瘪嘴,“你这样会显得我非常没有良心,搞得我很坏。”

    陆行止擦干她的泪,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没事,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后来那天,陆行止牵着她的手重回大厅。

    见他们进去,丁春宏宣布自己的定论:

    “你爱怎么谈恋爱就怎么谈恋爱,以后没人管你了。但是明天给我结束休假回公司,收拾一下东西直飞欧洲,不完成欧洲片区波动前百分之二十的营收增长目标,不准回国。”

    这样的决定,基本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了。

    既让陆霆之不准干涉年轻人恋爱,也让陆行止为自己盲目休三个月病假的事负责。

    姜来懵懵的,陆行止向她解释,她才终于露出笑脸。

    陆霆之虽也接受了决定,但仍是不待见她,那天直到离开都没给过两人好脸色。

    隔了几日,姜来回过味来。

    陆行止外派海外,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三五年,可他们实打实确认关系的时间,都没后面分开时间长久。

    虽然可以通过视频来保持联系,她也可以常常飞过去看他,但是异地又异国的。

    可是她一想到自己熬夜时再没了陪伴,睡觉时身旁也再没了依靠,就觉得不舍得。

    那时候姜来已经陪着陆行止到了伦敦。

    她陪他收拾好公寓的一切,也差不多到了回程的日子。

    经纪人周末怕她误了后面的行程,一天几个电话问她回国的航班信息,后来发现姜来就是存心不搭理她,不得已只能买了张机票亲自飞过来带人。

    姜来觉得她就是多虑,自己为了当歌手都能甘愿与陆行止分手,又怎会为了这只多一刻两刻的温存而随意缺席行程呢。

    她和陆行止,可还要一起走过好多好多年。

    回国那天,陆行止到机场送姜来。

    检票前他往她的口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那个时候姜来忙着办行李托运,没太在意,上了飞机才想起来掏自己的口袋。

    东西并不大,包在了一张餐巾纸里,纸上还印着她们吃中饭的那家店铺logo。

    她展开纸巾,薄薄的纸巾上,苍劲有力的写着四个字,“记得想我。”

    一对黄金大象,安静的躺在在中间。

    姜来想起自己送他的那对塑料小象,陆行止对她,当真是事事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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