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窈起了个大早,睁开眼就开始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对着空气时不时地发呆傻笑。
“小姐,小姐。”杏儿喊了好几声,她才有了回应。
“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给陈舒窈梳洗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
“没,没什么。”陈舒窈被拉回现实,脸上一热,支支吾吾地遮掩了过去。
用过早膳之后,陈舒窈对杏儿说:“我突然想吃酥香坊的枣泥糕了,你去帮我买点回来。”
倒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找个借口支开杏儿好去找谢书白。
酥香坊在城北,来回至少要半天,而且那个点心时常要排队,运气不好排上一整天也是常有的事。
杏儿走了之后,陈舒窈才拿出被她藏在了枕头之下的香囊。
对着它看了又看。
心跳得有些快,连走路的步伐都有些轻飘飘的,多了几分不真实感。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一下。
心中有些纠结,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她有些轻率?
谢书白能明白这个香囊的意思吗?
他会不会误解自己的心意?
昨夜的事会不会只是一个误会?她有没有可能会错了意?
这些念头让她有些想退缩了。
她打心底看不起自己这个样子。
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都甩到脑后去。
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畏畏缩缩了?
这可不像她。
她下定了决心,果断地走了出去,直奔谢书白的院子。
他院子的门开着,但没有什么人来,一直都很安静。
陈舒窈握紧了手中的香囊,直接走了进去,到了屋外,她刚打算敲门,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她本该回避一下,但是好奇心驱使她听了下去。
“青竹,等会你去酥香坊买些枣泥糕给她送过去。”
谢书白没有说她是谁,但青竹知道,是陈舒窈,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
谢书白宿醉才醒没多久,想到昨晚,他脸色有些发红。
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
或许是被陆鸣给刺激了吧。
他其实还想等她及笄了再说。
在此之前,他要先去购置一套院子,买一些靠得住的奴仆,准备好聘礼,再去向义父表明心意。
在这一切没准备好之前,他不打算声张。一是不能坏了她的名声,二是他不能让窈窈跟着他吃苦。
他的目光落到了角落里的那口大箱子里,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财产,义父交给他之后,他一直没有动。
里面的东西够他在京城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他打算将里面在江州的地契房契都卖了,在京城买几个铺子,再加上他的俸禄,总不至于让她吃苦了。
“公子,是不是对大小姐动心了?”青竹想到昨日公子从琼林宴回来之后,就直奔大小姐的院子,他从未见过公子如此着急,仿佛迟了就来不及了一样。
还有他回来后脸上流露出的喜色,青竹从未见过。
公子说话也是总离不开她。
他不得不怀疑,公子就是喜欢上了大小姐。
“青竹,不要胡言乱语。”谢书白被说中了心事,心中一滞,却红着耳朵否认了。
他还不想太快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虽说青竹不是外人,可万一说漏了嘴,也不好。
他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敢公之于众。
“公子当真对小姐无意吗?”青竹又再问了一遍,公子的种种表现都让他觉得,并非无意。
谢书白迟疑了很久,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的是,陈舒窈站在门口,将这些对话全都听了进去。
她觉得仿佛被人从背后敲了一棍子,眼前发黑,恍惚到都要站不稳了。
全身的血液倒流,手脚也变得冰凉。
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原来他对她无意,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可是为什么要赠她花?要让她误会一场?难道他不知道那琼林宴的花代表的是相思吗?
陈舒窈有满腹疑问想去问他,却又生生忍住了冲动。
何必去自取其辱,已经够丢脸的了。
她看着手中精心绣制的香囊,心中涌起羞愤,看它也觉得甚是碍眼。
她的满心期待,就像是一场笑话。
无意也挺好的。
陈舒窈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只要他这辈子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好了。
她不该去奢望太多的。
她扔掉了手中的香囊,却又忍不住哭出了声,怕惊动房中的人,她死命地捂住嘴,落荒而逃。
“公子,外面好像有人。”青竹耳力不错,听见了一声细微的抽噎,是女子的声音。
“是大小姐。”他做出了判断,来他们院子的女子,除了陈舒窈不会有别人了。
“公子要去看……”青竹话还没有说完,谢书白就已经奔到了门口,开了门。
他出去的时候,门外已经没有了人。他欲去追,低头却又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香囊。
谢书白伸手捡起香囊,拍去上面沾上的灰尘,看见上面的图案,是一对鸳鸯交颈而眠。
这代表什么,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原来她也对他有意。
他心中慢慢地被喜悦占据了。
可想到刚刚的那番话,他心中一沉,手指用力收紧。心跳失了节律,在胸膛里胡乱跳动着。
她,一定听见了。
前所未有的慌乱将他笼罩,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公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青竹出声提醒到,他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无意都是骗人的鬼话。
这分明是放到了心尖尖上了。
他家公子可真是死鸭子嘴硬。
谢书白听了,起身就追了出去,可是走到门边又停住了。
他去解释她会听吗?而且她现在在气头上,说不定还觉得他是骗她的。
算了,还是等她消了气,再去解释吧。
只要知道了她也是心悦他的,就行了。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谢书白又折返了回来。
青竹看得着急,问道:“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现在不去,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书白的眼中闪过挣扎,但很快又不见,摆了摆手说:“再等等。”
他将香囊收好,又吩咐青竹去帮他办事,他该快些置办聘礼了。
陈舒窈离开后,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且去了陈望轩的书房。
她擦干眼泪,平复好心情,确保自己不会再哭出来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在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谢书白对她无意,那她也该答应父亲早些把亲事定下来的要求。
她前世死前曾想好好对谢书白,今生她未曾再刁难他,也好好与他相处了,只是漏算了自己会心悦他。
但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反正他也只是将自己当做妹妹,倒也挺好的。他今生想必能比上辈子过得幸福。
现在他已经顺利走上了仕途,她也应该找个小郎君成亲了,也了结爹娘的一桩心事。
“窈窈怎么来了?”
陈舒窈走进书房,发现自己的爹爹与阿娘都在里面。
“爹爹,阿娘。”陈舒窈喊了他们一声,然后说,“爹爹,我已经考虑好了。”
“哦?”陈望轩一挑眉毛,怕她又有什么别的主意,不动声色地说,“你考虑好什么了?说来听听。”
“关于定亲的事,我愿意听爹爹和阿娘的安排。”
陈舒窈低着头,眼中已经没有了什么神采,现在对她来说,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她只要听从爹娘的安排,等待出嫁就好了。虽然心中会难过,但是没关系,时间久了,也就忘记了。
“窈窈,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宋韵芝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怕她是一时冲动,又询问了一次。
“考虑清楚了,窈窈听从爹爹和阿娘的安排。”说出这句话时,她心中一痛,睫毛微颤,落下一滴泪来。
“你有没有什么要求。”陈望轩问道。
“只要爹爹信得过,女儿别无所求。”
陈望轩沉吟了片刻后说:“好,到时候我会请合适的人来家中,你躲在屏风后面,有看上的,便告诉你阿娘。”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也松了一口气,但还要等真正定了亲,他心中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陈舒窈点头称是,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她没有丝毫的喜悦和期待,更像是不得不完成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
“爹爹,阿娘,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她突然觉得很累,想回去休息一下。
陈望轩点了点头,同意了。
“你心中可有人选了?”宋韵芝等陈舒窈走了之后,开口问道。
她也为陈舒窈的亲事发愁了很久,接触了一些京中的夫人,都没找到合适的。
她怕女儿受委屈,要求便有些高,可天底下哪里有新妇不受委屈的。
特别是高门大族,规矩尤多。怎么都要脱一层皮的。
“今年新进的进士中,倒是有几个还不错。”
“只是家世稍微差了些。”
“但也不会委屈到窈窈。”
他看上的几个人,家族在京城中都没有根基,但做女婿倒是合适的。他能提拔他们,也就能拿捏他们。
其中他最为看好的还是陆鸣。才貌手段皆是上乘,今后必定大有作为。若做了女婿,他会帮他一把,让他早日在京城中站稳脚跟。
有了知遇之恩,他做事总要顾忌上几分。
“既然你都看好,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宋韵芝还是相信陈望轩的眼光的。
“改天你请人来,好生相看一番。若过得去,此事就定下了。”
两人就陈舒窈的婚事也算达成了共识。
“窈窈的事定了,书白的也要麻烦夫人挂心了。”
陈望轩也想到了谢书白,如今他有了功名,也该成亲了。
他好几位同僚都有意无意跟他提过,有结亲之意。
“我不好擅自做主,你还是请他过来问问,看他意下如何。”
“若他没有意见,我才好安排。”
宋韵芝不爱管谢书白的事,主要还是他们本就关系不和睦,也不曾将他当做义子,没有尽过养育的责任,她也就拿不出母亲的名头来压他,索性由他去。
但陈望轩不一样,他确确实实将谢书白当做义子来养,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也不比陈舒窈少。
让他来说才是合适的。
“我去派人请他来。”陈望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宋韵芝就走到了屏风后头,打算在此处听两人对话。
很快,谢书白就来了。
“义父,您找我有事?”
“坐,先陪我下会棋。”
谢书白在陈望轩的对面坐下,两人开始对弈,棋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陈望轩突然开口说:“书白,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可有看上的女子?说出来听听,义父也好去帮你提亲。”
陈望轩说这话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情况,若他没有心上人,他也好替他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谢书白心头一跳,有倒是有,可他现在还不敢说。
他一走神,棋就下错了,陷入了颓势。
“你若不说,我便替你做主了?卢大人家的千金如何?”
“义父。”谢书白心慌了,生怕义父真的给他去提亲。
“书白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哦?”陈望轩一摸故意,有些意外地问,“是谁?”
谢书白心跳如鼓,身上一阵一阵地发热,低下头说:“她年纪还小,书白想等她及笄了再提亲。”
“原来如此。”
“是谁家姑娘入了你的法眼,可否说来听听?”
谢书白涨红了脸,怎么都不愿意说出口。他心中不是没有过动摇,但终究还不是时候。
“罢了,你回去吧。”
陈望轩也不逼他了,只是他该好好想想,怎么回绝同僚了。
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可惜,若谢书白不是他的义子,和窈窈也是极为相称的。
可惜,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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