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帝王之相,竟然比往日更蓬勃!”耿军师不顾形象地来回踱步,恨不得仰天大笑一场。

    “帝王之相么?”秦越细细琢磨这四个字,眸露不屑,冷笑道:“这帝王之位与我何干,夫子何以见得帝王之相?”

    耿军师险些控制不住慈师的表情,将儒袍一甩,略带高傲地说:“为师不巧正好学过一点点相面之术,观星之术。”动作慢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水啄饮,一派高人风范。

    可惜秦越不给高人面子,淡淡说道:“原来如此,那夫子不妨弄个摊为军中开源如何?也不浪费夫子才能。”耿军师好险被茶水呛住,高人风范瞬间破功。

    “你这逆徒!”耿军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秦越,“你迟迟不应为师,为师以为你是担心乐儿,但你真的要看着这天下被奸人糟蹋吗?”闻言,始终面色淡淡地秦越终于破防。

    “夫子,在说什么”秦越欲言又止地看着耿军师,“为师当年进宫就是为了看看宫中是什么景象,看看那个篡权夺位地薄情人是如何治理天下的。”耿军师不忍地摇摇头,面露可惜。

    “前朝开创之盛世,不拘男女皆可入仕,天下海清河宴,而如今,那人大肆打压女官,官场奸人作祟,百姓民不聊生。”耿军师一甩袖,怒斥一声:“如此行径如何堪为帝王,不过是犯上作乱地奸人。”

    秦越哑然一笑,嘶哑着嗓子:“夫子何以见得我能为帝,不怕我也成个暴君吗?”

    一只带着暖意地手抚上了秦越的头顶,慈爱的声音带着坚定“阿越,为师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身上不同寻常的气质吸引,相看之下,发现你隐隐带着帝王之相,为师很惊讶,后来你入我门下,为师更觉得你品行良嘉,这也是为师跟随你的原因。”

    秦越摇摇头,神色暗淡:“夫子,我从未想过当皇帝,那个位置太高太冷,我不愿当个孤家寡人。”

    “阿越,这天下需要你。”耿军师不甚赞同地看着秦越毫无斗志的模样。

    秦越正欲反驳,脑中又涌现出皇城血流一地的场景,无力地沉默起来,见秦越不语,耿军师以为秦越知晓了厉害,欣慰地点点头。

    半晌,秦越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阿允……他怎么办,那人毕竟是他父亲。”耿军师沉默良久,缓缓说出了一句话,却叫好不容易支开侍卫,来到营帐门口的楚乐允心神俱裂。

    “待你成事,叫乐儿假死,你派人看好照料就是,在天下人眼中,盛朝楚氏要一个不留。”此话与耿军师的慈祥面容颇为不符,冷酷至极,如寒刀一般刺进了楚乐允的心。

    成事,成什么事?师兄不是说好为我夺位吗?楚乐允喉间一腥,面色惨白,久久没有听到秦越的反驳声起,楚乐允绝望地想着,师兄定然是答应了,一瞬间,楚乐允感到众叛亲离。

    再也无法支撑,楚乐允强忍泪意匆匆离去,没有听到秦越散入风中的话。

    “夫子,阿允于我,不比皇位位轻。”

    耿军师深深叹息了一声,伸手整理着衣袍,劝诫道:“阿越,欲成大事,疑行无名,疑事无功,你早做打算。”

    “弟子明白。”秦越掩住眸中情绪,起身作揖,深深一拜。

    ……

    此日过后,秦越恢复了正常,一如往常处理着军中事务。

    即使面对楚乐允时,也面不改色,只是往日身上的戾气消散了,整个人如洗炼过后散发着沉稳之气。

    楚乐允看着如脱胎换骨的秦越,心中酸涩,不禁想到这大概就是帝王之相吧,即使秦越已经不再刻意躲避自己,可,总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军中副将看着两人,也察觉到了不同,只感叹少将军自从生死线回来后温和不少,看着更有大将风范了,至于楚乐允,众人通通噤声不敢言。

    一月之中,楚乐允与秦越连之间十句话也无,倒是犬戎偷偷摸摸进攻了数次,每次都是楚乐允不待禀报就身先士卒带兵打了回去,可能是鲜血的洗礼,让楚乐允终日冷着面色,再无往日温润气质。

    小打小闹的战役,秦越第一次过问后就不再管了,任楚乐允撒气般地与犬戎作战,只是每次得胜归来,总有人在秦越营帐前嘀咕,不是说郡王如何英勇,就是郡王不小心受了轻伤。

    秦越始终置之不理,假装看不见,实则余光已千百遍。

    心里明白是楚乐允对自己的试探,心下泛起涩意,细细密密的疼痛涌上心头,连呼吸都感到桎梏。

    秦越想抱抱楚乐允,想轻声安慰他,可如何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月氏的仇恨时刻警醒着自己,即使自己知道这一切与楚乐允并无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秦越放不下,既放不下国仇家恨,也放不下楚乐允,每日只默默听着关于楚乐允地消息,却不对楚乐允有一分亲近。

    犬戎又是一次偷袭,楚乐允领兵出营,只是这次的战役打得比往常久了不少。

    主营帐中,秦越放下笔,揉揉手腕,眼色如刀地看向斥候,寒声道:“郡王发生了何事?”斥候抖若筛糠,叩首回道:“郡王被犬戎使计围困,中了埋伏。”

    秦越一把掷出毛笔,勃然大怒,凤眸闪着寒光,转身带上长剑,迅速点兵离营。

    犬戎的埋伏让楚乐允吃了大亏,眼见士兵被犬戎屠戮,楚乐允的黑眸染上一抹血色,冲出士兵的保护,愤怒地挥剑杀敌,可士兵还是不断地倒下,而楚乐允的亲卫为保护他,更被犬戎拖住虐杀。

    不断的作战让楚乐允体力在迅速流失,先前受伤的地方崩开,疼痛让楚乐允愈发清醒,只是,手中的剑已经拿不稳了。

    看着疯狂的犬戎士兵,楚乐允悲哀地想,今日恐怕要命丧战场了,不过这样也好,不会与师兄为敌了。

    在楚乐允准备束手就擒以免除士兵无辜伤亡时,一只只羽箭飞来,射杀了扑向楚乐允的犬戎士兵,是师兄,楚乐允惊喜地看向羽箭飞来地方向。

    一匹白马,秦越一身常服,面容没有头盔遮挡,长发飘拂,美如冠玉,英气飘逸,怒不可遏地从外围杀出了一条血路,白马直直冲向楚乐允。

    楚乐允只觉得一阵风过,眼前一晃,已经坐上了白马,背后紧紧贴着秦越的胸膛,周身萦绕着秦越身上的清香,而秦越的手臂正围在腰间固定着自己,楚乐允哽咽一声,手小心地搭上秦越的手臂。

    秦越反手握住楚乐允的手,轻声低语:“阿允,师兄来了。”

    援军看到被残杀的秦军,恨意滔天,毫不留情地杀向犬戎,在一片剑光血影中,白马上的两人互相依偎。

    待楚乐允平复气息,秦越轻抱住他,在亲卫的保护下,突出重围。这一战,犬戎为数不多的精锐被杀戮殆尽,恐怕不休养一年半载,绝不能再来边境作乱。

    匆匆回到主营,秦越搀扶楚乐允到榻上,一路小心护着,可楚乐允的伤口还是崩裂了,秦越紧皱眉头,小心翼翼撕开衣袖,见鲜血渗出绷带,连声唤来军医。

    楚乐允红着眼,依靠在秦越怀中,即使身形已经超过秦越一头,却还是如少时般寻求着安慰,憔悴消瘦的脸令人怜惜。

    “阿允,闭眼。”秦越捂住楚乐允的眼,任军医重新包扎伤口。

    楚乐允感受着秦越的温柔动作,护在眼睛上略带薄茧的手指温暖极了,为着这份温暖,即使军医包扎完毕,楚乐允却还是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惹得秦越更加心疼,不断轻声细哄。

    楚乐允以伤势博取了秦越数日的关怀,见伤口结痂,秦越又开始忙碌军务,一连几天只在自己用药时才能见到身影,不满地找去了秦越的营帐。

    无须通传,直接掀起帘子走进,见秦越正伏案执笔,楚乐允上前拿起墨锭,小心磨墨,一如三年来每个陪在秦越身边的日子。

    楚乐允看着秦越侧脸发呆,突然觉得没有冷着脸庞的师兄,原来竟是貌似好女,凤眸清艳,嫣红的唇瓣让人想一亲芳泽,到这,楚乐允止住了念头,悄悄红了脸,暗讽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阿允,京中来人,传皇上旨意要你我回京述职,犬戎已经打退,我们,要回京了。”秦越放下毛笔,忧虑地看向楚乐允,抿着唇瓣,神色莫测。

    回京,楚乐允心下泛起一丝不安,他对京城中的人深恶痛绝,此次回京必然要翻了京城的天,可,他不知道师兄如今的态度,心中浮起一个念头,楚乐允犹豫了。

    两人俱不再说话,帐中一时沉默,楚乐允魂不守舍地出声告退,秦越也心神不定,轻声嘱咐几句,让楚乐允养好身体,至多五日,便要回京了。

    楚乐允走出营帐数步,突然瞥见耿军师匆匆走向营帐,犹豫一瞬,悄悄跟了上去,见侍卫被斥退,便轻轻附耳偷听。

    “阿越,我们不日回京,你要做好准备。”

    “夫子,我明白的。”

    室内沉默片刻,在楚乐允拔腿欲走时,耿军师出声了。

    “阿越,为师会跟在你们身后,将先锋军伪装成商队,镖师,其他军队等你传信后出发,切记此事要徐徐图之,不要打草惊蛇,乐儿那边也不要暴露。”语气肃然,说出的话还是那般叫楚乐允如坠深渊。

    “弟子明白。”

    楚乐允冷下面色离开,不留下一点痕迹,内心恍有猛虎咆哮,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叫楚乐允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失态怒吼。

    回到营帐,楚乐允阴下面色,喃喃自语:“师兄,阿允不信你如此绝情,阿允,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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