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了?”
唐无卿扶着裴成悦坐起来,探手要去抓他脚,却被他缩脚躲开了。
“你躲什么?你现在变成我的模样,我就和摸自己也没啥区别。”
唐无卿嗤笑道,一把抓过他的脚,轻轻地揉着,揉着揉着,她又不禁一问,“你上次变成我的模样是为了帮我,可怎么还是这个模样,该不会……是喜欢,变成我的模样吧?”
裴成悦面无表情地别过脸,依旧是不情不愿的模样,“变……变不回去。”
闻言,唐无卿手一用力,皱起眉头,似乎是不太确定他刚才所说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变不回去?难道我要一直这个模样?”
被唐无卿这么狠狠一按,裴成悦吃痛地低斥一声,生气地打掉唐无卿的手,“不……不知道。”
“你……”
唐无卿心里气恼,想问个明白,却被外面慈玉的声音打断。
只听她大声吆喝道:“起轿!”
轿子忽然悬空,裴成悦没坐稳,身子又倾倒了去。
唐无卿只好楼住他,“这事待会儿再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应该在宫里吗?”
她本就心大,也不喜欢男女有别那一套,一手紧紧搂着瘫在轿子里的裴成悦。
被迫紧挨着唐无卿的裴成悦只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槐花味,脸却像是红透的西红柿,害怕被她发现,他只好将脸埋在唐无卿垮在肩上的秀发里。
“怎么了?”
“你……有点臭。”
唐无卿:“?你才臭,我昨天刚洗的澡!”
她说着还不信邪地往自己身上闻了闻。
“不是,是,怨鬼的臭味。”
“我是怨鬼?”
“不……是沾上的,怨鬼的气味。”
唐无卿无语,“你能不能好好把话说完?你这样很让人讨厌的。”
讨厌?那就放开他啊!
裴成悦白眼一翻,扭动身体,似乎要挣扎着坐起来,却被唐无卿生生按住,“干嘛?脚扭了就躺着啊,乱动什么?你这扭的还挺严重的,是不是之前还摔过啊?”
裴成悦想起刚才的爬树……
他木木地摇了摇头,这么丢脸的事情决不能让她知道。
“刚才你说怨鬼,难道这轿子里有鬼?可我只看到了这个人偶。”
唐无卿指着被丢在一旁的奇丑人偶,裴成悦也看了过去,一说到鬼一事,他一下子就沉着冷静起来,连带着语气都顺畅自然了。
“这人偶当是有鬼在操纵,是只年岁不小的恶鬼,盘踞在这时日已多,这人偶应该是用来迷惑少女的。”
“原来如此,那你知道那只鬼在哪吗?”
“不知道。”
唐无卿:“……”
她很怀疑这位货真价实的鬼王的业务能力。
“那你打算……”
“小心!”
唐无卿的话被裴成悦打断,伸手往她肩膀一挡,一声滋啦的衣服撕裂声尤为刺耳。
唐无卿错愕地侧首,那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偶忽然伸出了僵硬的手,死死扣着裴成悦的手臂,紧到他的手臂已经现出了几条深深的指沟。
“小丝!”
唐无卿欲一个手刀打断人偶的手,奈何人偶是布做的,硬碰软,白费劲。
腰间丝线听到号令,骤然弹开,速度圈住人偶的手,一步步缩紧,在人偶手臂上勒出几条细细的勒痕。
“小丝,撕裂它!”
唐无卿见裴成悦面目狰狞,估计是疼痛难忍,忙让金丝线用力扯裂人偶的手。
金丝线也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卯足了劲儿,不一会儿,只听到一声声的撕裂声,人偶的手臂碎成了渣渣。
裴成悦的手臂也终于得到了解脱,可他却紧绷着表情,完全松懈不下来,脖子上还渗着冷汗,顾不上擦,他支吾着问道:“你……你你怎么会用……金丝线?”
唐无卿一脸茫然,“它自己动的。”
裴成悦脸唰一下就白了,盯着处理完人偶缠在唐无卿手上“邀功”的金丝线,低喝一句:“你也背叛我?”
金丝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缠回了唐无卿的腰间,不动了。
“你吓到它了。”
裴成悦哼一声,“它还能动。”
唐无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人偶,人偶扭动着僵硬的动作,要朝二人扑来,空间太逼仄,施展不开,而裴成悦又有伤在身,如此近距离,实在不便施展拳脚。
“你抓紧我。”
裴成悦听到唐无卿很清晰的声音,十分冷静,却并没有照做。
轿子外依旧是一片欢呼和喝彩,尽然是人们的欢笑声,也不知是哪奏起的乐曲,也应和着人们的欢喜之情。
然而,在这欢乐的氛围下,一声“嘭!”打破了协调,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却只见红轿子已经被震得七零八落,五马分尸了。
抬轿的人也愣住了,慈玉惊恐地往后看去,轿子只剩下底部的一块木板,木板上是一只面目全非的人偶。
还有,一个少年。
他正稳稳当当地站在木板上,怀里抱着方才上轿的姑娘。
晚风浮动垂下的衣摆,唐无卿手里提着裴成悦被划破的袖子,虚扶在他的手臂上,正好挡住露出的肌肤。
震惊的除了围观的众人,还有被抱着的裴成悦。
漆黑的眼眸里,就着灯火,倒映着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他知道人的心会跳,可他是鬼魂,没有心。
然而奇怪的是,他真的感觉到一种消失已久的胸腔里的搏动感,心脏离耳朵很远,他却听得分外清晰。
可是,接下来的尴尬瞬间盖过了这几不可察的情绪。趁着人们还在愣神时刻,他慌忙拽了拽唐无卿的衣襟,小声道:“快走啊!”
“哦,哦哦哦,马上走。”
唐无卿迟钝地借着一旁的低矮树干,三两下便跃了过去,只是怀里抱着个人,稍微吃力,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
没跑多久,身后人们的喧哗声像雨水在湖面泛起的涟漪,突然又持久,不绝于耳。
赵安思穿梭在人群中,听着人们时而欢呼,时而谩骂的声音有些迷惑,费劲往前挤了挤,才听到慈玉正极力安抚着众人的情绪,毕竟在花魁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三寸不烂之舌还是不容小觑的。
面对轿上的那两人,慈玉是震惊的,可面上却丝毫不慌乱,十分镇定道:“各位莫慌,这是花魁妹妹给大家做的一出戏呢,往年花街日有些单调,这不今年让大家开心开心嘛!”
“这样啊,不愧是花魁姑娘,人美心善,真会为人着想。”
“是啊是啊!”
赵安思看着乱七八糟的木板碎屑,仿佛刚经历了一场乱斗,不过似乎没有人受伤。她抓住一个路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那个轿子炸开了,有个少年把上轿的小姑娘抱走了。”
“少年?”
“对啊,穿着青色的衣服,还绑着不伦不类的辫子,个子不高,身手还不错,抱着个人都能跳到……”
路人扬了下下巴,“跳到那棵树上。”
赵安思看着树若有所思,心想应该不是那个小裴家伙吧……
她想跟着往那边去看看,可人太多挤不过去,差点被绊倒,幸好有人扶住了她。
她起身一礼,客气道:“多谢。”便着急忙慌地要去找唐无卿,结果走得太急,把人家的扇子给扯掉了,她赶忙捡起来,“您的扇子……”
没有人。
赵安思愣了愣,转着圈把周围都看了一遍,拿着手里的扇子不知所措。
“这人走得也太匆忙了,扇子都不要了。”
搜寻无果后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扇子,缓缓打开,扇面干干净净,特别崭新,什么都没写。
“难道是个卖扇子的?”
她不由得嘀咕道。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赵安思有些失落,期盼已久的花街日并没有让她觉得很满足,期望太高,失望便高。
客栈里很空,人们都去看花魁还未回来,她兀自往自己房间走去,胡安念因为身体娇弱,舟车劳顿后在客栈睡了一天,她也不敢动静太大。
她点了灯,屋里亮了起来,发现胡安念还没醒,她便放下扇子坐在桌旁,沉默了片刻后,从怀里取出了白玉所制的玉佩,满眼心疼地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鼻尖泛起一股酸楚,却只能生生忍住。
“好了,把鞋子脱了。”
“脱?”
意识到这是反问,唐无卿郑重地点点头,“不然呢?你不是脚扭了?”
裴成悦坐在床边见唐无卿要拽他脚,猛然缩了回去,却被她恼怒地一把扯过来,疼得他闷哼一声。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扭扭捏捏的,百绮是不是在唬我呢,就你这样,方圆百里的鬼都得来欺负欺负你。”
唐无卿边说边脱下他的靴子,脚踝处已经红肿一片了。
“啧,幸好我之前受伤,青月哥给了我一些跌打损伤药膏,算给你赶上了。”
她摸了一把药膏,不留情分地按在红肿处,轻轻地打转按摩。
裴成悦也不吭声,眼神却不知道放哪,最后落在她脸上,他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狐狸面具,还裂开了一条缝。
“不过说实话,你的身体还挺轻盈的,我感觉自己十八般武艺都学会了一样……”
唐无卿一直在说话,听话的人却完全没有心思,只是盯着那个面具,默不作声。
没想到,她居然去了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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