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咿呀啊啊啊啊!”
那张姣好的脸庞随着它的嘶喊逐渐扭曲起来,伴随着手骨被掰断的咯吱声。
裴成悦丝毫不敢放松,这怨鬼被逼急了,他这缚鸡的力气根本就压不住。
他朝愣住的唐无卿低喝一声:“让童归捆住它!”
她猛然回神,应声拍了拍腰间的金丝线,“小……”她恍顿了一下,“童归,快速速抓住它!”
童归应声而起,像蛟龙一般盘旋而上,绕着那怨鬼一圈又一圈,直到把它全部包围起来,可那怨鬼似乎察觉到了不利的局势,竟直接把裴成悦一掌推到了墙边,接着一语琵琶“嘣”的一声,万灯尽灭,周遭死一般的黑寂。
一阵狂风掠过两人的脸颊。
“银窍!引清光!”
黑暗中裴成悦大喊一声。
周遭亮起来的时候,唐无卿半张脸没在这青蓝荧光下,半坐在地上呆呆望着空中悬浮着的金丝线。
抓空了。
她忙回过头去,寻到曦月和穆子林身影的时候才勉强松了口气。
银窍在空中匀速转动着,原本安安静静的,忽然疯狂震动起来,唐无卿刚要起身被这一吓,差点摔个屁股开花。
“裴成悦,你这银铃这么响是什么意思啊?”
她边扶着屁股,边同裴成悦问话,可良久,她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动作停了下来,忽然紧张地环顾四周,除了屋内陈设和睡着的两人,再无其他。大开的窗口吹进来寒凉的风,丝丝缕缕刮过她的脸颊,额上冷汗缓缓淌下。
她眉头一低,嘴角微抖,似乎是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道:“他……被抓走了?”
她慌忙几步跑到窗前,风吹起她的发丝,外面已然天黑了,可视范围内竟无一点明灯。空气中还似有似无地弥漫着那股怨鬼的腥臭味。
“童归,银窍!我们追!”
她安置好曦月和穆子林,忙喊上金丝线和银铃,银铃照着清光,一路领着唐无卿,时而高时而低,唐无卿隐约觉得银窍似乎比她还猴急。
一路小跑来到锦绣木园,唐无卿放轻了呼吸声,朝银窍招了招手,它犹豫了一下后朝她靠近,“听你们老大说,这光就鬼能见到,为避免打草惊蛇,你把光收起来,我摸黑进去就成。”
但见它犹犹豫豫的,唐无卿拍拍胸脯,自信道:“放心!我唐无卿向来言而有信,你们老大要是出了事,我陪他共赴黄泉!”
话本上的大侠都是这么说话的,而且通常都能完胜归来。
童归似乎按耐不住了,扭着身子一把绕住银铃上的小穿口,连拖带拽地拉回了靴子上,结结实实地给它绑了回去。
唐无卿哭笑不得,尽管它们不能言语,可也不难看出童归比较强势,估计正揪着银窍的耳朵,厉声道:“办正事呢!能不能不要优柔寡断的!”
好说歹说,银窍总算安安分分地变回了银饰,木园里静得出奇,唐无卿动作利索地翻墙而过,按理来说裴成悦本身的轻功不错,可她不熟练,万一出了点意外,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味道很呛,她捏着鼻子沿着墙角跟循着气味而去,弯弯绕绕,最后停在了上次到过的地方——清正居。
今夜无人把守,古怪得很。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的是,屋内泛着幽幽的红光,这若是在阴间那倒也不违和,可这在阳间,不免让人觉得心理不适。
她刚准备猫着腰靠近些,忽闻里面传来咯咯的阴森笑声,她连忙停住动作,藏起了身。通过遮挡的草木看到那阖紧的大门嘎吱嘎吱地缓缓打开,出来的是一个……新娘?
不,不是新娘,准确来说,是盖着红盖头的人,看身形,应当是个女子。说来也怪,盖着红盖头都能走得这么自如,只不过丢了魂似的,走得有气无力。
幽幽长夜,万物沉眠,一袭红纱遮娘子,脚步轻轻,却不知何处森森吟笑不停响,怎叫旁者鼓击心。
唐无卿试图镇定下来,仔细嗅了嗅,那人身上是那怨鬼的气味,只不过时而浓烈时而淡薄,飘忽不定。
如今这怨鬼逃到木园,应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对唐无卿来说却是一大劣势,如果不把它引出来,敌在暗,她在明,定然占不到上风,更何况裴成悦还在它手上。
这应该是望风的人,她这么想,本打算擒贼先擒王,先把这些手下搁置一旁,可下一秒她就待不住了,只因她走近些的时候,看到那身眼熟的男装。
是他吗?
唐无卿惊讶,那怨鬼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不敢贸然救人,她只好先放弃清正居,偷偷摸摸地跟着“她”往门口走。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走到了窦府……
按照唐无卿看过的话本内容,她觉得怨鬼很可能打算操控裴成悦杀害窦慕阳,可是其中个由她一时想不明白。
窦府门外站着两个门卫,盖着红盖头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门口中央,他们却没有一丝奇怪,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把大门敞开,接着站回原地。
红盖头再度起步,慢慢悠悠地走进窦府,这个时间,正好是午夜子时。
窦慕阳所说夜半锁喉便是这个时候。
来不及细想,她熟练地翻墙而入,窦府的围墙不比普通院墙,墙体又厚又高,上面还插着玻璃渣,幸好她之前偷偷用工具铲平了一处,只不过地方小之又小,稍有不慎就会被扎得满手血。
刚翻过墙,窦府内倒是有灯,她刚藏好便见一抹红色从前院沿着长廊走过,直到停在了一间屋子前。
唐无卿离得有些远,一时看不清是哪里,屋内却忽然亮起烛火,她瞳孔微睁,是那间没有上漆的屋子,屋内有好几个黑影在来来回回走动,就像一群正在穿衣打扮准备出门,忙忙碌碌,彼此间不交流,突然——
他们停了。
唐无卿的心也跟着停了一瞬,她在等,等这怨鬼现身,可还没等到,那门开了,出来好几个身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的人,她们步子极快,齐刷刷出了门,朝外面红盖头欺压而来,似乎要把她拉进去。
看着这间所谓供奉神的房间,唐无卿有些心闷,到底还是按耐不住,她小喝一声:“童归!”
童归从刚才起就一直处于待命的状态,听到唐无卿的号令,它立刻绷紧腰身,咻的一声蹿出去,黑夜中只能见到那隐隐约约的流金色,少顷,只闻一声又一声的咔嚓声,那些嫁衣鬼接连应声倒地。
唐无卿一跃而出,拉过红盖头,那人轻盈地落入她的臂弯中,带起的风撩动低垂的红盖头。
“裴成悦,你没事吧?!”唐无卿刚回头,盖头正好被风吹起,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看的人脚步趔趄,差点把人扔出去,那分明不是裴成悦,是“玉女”!
“咯咯咯咯……”阴森笑声乍起,唐无卿赶紧去寻这声音的来源,刚扭头,一只手便紧紧扣上了她的脖子。
“?”她痛苦地低眉一看,“玉女”正死死地扼住她的喉咙,露出的半张脸下是诡异的笑容。
“没想到你真敢来,小小年纪还学人抓鬼,也不想想怎么高攀得起咯咯咯咯……”
原来,这鬼藏在了玉女身上。
两人纠缠在一起,与其说是纠缠,不如说唐无卿被单方面吊打,“玉女”正洋洋得意,手上的劲儿越来越狠,可还没得意多久,它忽然停住了动作,不可置信地往下看,左胸口被几根金色的丝线穿膛而过,“玉女”像失去了控制一般没了反应。
唐无卿可算松了口气,连咳好几下,赞道:“童归……就是棒!”
童归扭着身子蹭了蹭唐无卿的脖子,仿佛被夸开心了一般。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怨鬼似乎又上了另一个嫁衣女身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质问唐无卿。
“我?”唐无卿冷笑一声,看了自己周身一圈,瘫着两手,“如你所见。”
怨鬼睨着眼盯着那金丝线,总感觉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正对峙间,唐无卿忽然灿然一笑,“兵不厌诈,背不能留给敌人哦~”
“你说什……”
话音未落,滋啦一声丝线刺穿而过,又是正中心脏。即便那身体不是真身,一次次附身也会让鬼精疲力尽,毕竟尸体不是阴间物,说到底还是留存在阳间的媒介。
童归的身体可以断开成无数节,暴雨连针,蜘蛛缚网全都不在话下。
怨鬼怒发冲冠,不甘道:“你不怕我把那个小姑娘杀了吗?!”
一缕蓝焰悬在空中,上上下下地跳动着。
唐无卿一愣,笑了笑,“既然你都刻意把我这边来了,无非就是想引我入陷阱,如果她在你手上,你还需要用玉女来蒙混吗?”
蓝焰吃瘪,不服道:“下次,你可就不会这么走运了!要是想抓我,就跟着来啊!”
童归要追,唐无卿忙喊住它:“别追,恐有阴谋!”
蓝焰刚刚消失,倒地的新娘全部起身,秩序井然地列队回屋,唐无卿有些发懵,这新娘鬼还懂得自动归位?走动间,风撩起盖头,她眼尖看到熟悉的面孔,失声一喊:“裴成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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