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萧七郎高高举起手中的竹笛,面向众人,眼睛其实没离开过丛碧秀气的脸,朗声道:“中土乐器,可以在最简单的乐器上奏出复杂的音律,演绎细腻的感情,所追求的境界,岂是一味宣泄欢乐的胡乐所能比拟?哈哈!”
说完了,他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得意洋洋地转了一圈,才走到陆康旁边坐下,扬手命人继续上酒上菜,为照顾那些“小公子”们不喜油腻,时令鲜果更是流水价般送上来。
“哈哈!哈哈!”那位令狐公子仰天大笑,平展双手,他的仆人马上替他把衣袖绑起结好。令狐公子很拽地在人群中绕场一圈,才在大家的催促里走到那羯鼓架子旁。
该羯鼓,鼓身用山桑木围成桶状,上面描着红花绿叶的牡丹花为装饰,配着黄色的衬底,显得富堂皇。鼓面用漂成白色的公羊皮所做,搁在黑色云纹的木架子上,胡汉融合的美丽在这里充分体现。
令狐公子拿起黄檀槌杖,垂下手,低下头,酝酿了一阵。
众人都安静下来,等待他的精彩演出。
羯鼓素来以急促、激烈、响亮见长,所有人都以为将会听到节奏很快,激昂热烈的鼓声,加上今夜刚好月朗风清,看来全城的人都可以听到令狐逸的绝技了。
没想到,只见他手腕灵活地控制着槌杖,槌杖如雨点般落在鼓面,发出细细密密,跌宕起伏的声音,紧接着,他双臂舞动起来,把槌杖挥舞得出神入化,头部却稳如山岳,整个人看上去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悦目非常。
很神奇地,在时快时慢,阵高阵低的鼓声里,大家竟然听到了春回大地的温暖,听到了少女在野外奔跑的喜悦,听到了两情相悦的缠绵……
然后,隐约传来铿锵的凿石声,感受到了情人相思不可见的痛苦……
鼓声逐渐低迷凄苦,在每个人的心里盘旋……忽然,一声地裂天崩,一片寂静之后,让人心碎的乐声由远而近,犹如清脆的泉水滴落之声,一声声敲进你的心里,滴落在你心底最脆弱的那个角落。
已经升上中天的明月,把清辉洒遍人间。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那拨动心弦的韵律声中,有几个“小公子”假小厮甚至偷偷举起袖子去擦眼泪。
过了一阵,大家才回过神来,忘形赞美。有一个大胆的“小公子”直接跑过去,伸出香帕,替静静站在那里的令狐逸擦去额上的汗珠。
方才还一脸哀怨坚贞的令狐逸,顺手接过香帕,放到鼻端闻了闻,桃花眼里电光闪闪,冲着那“小公子”笑道:“多谢,多谢!”
那“小公子”兴奋得满脸红晕,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好几个才子便笑着起哄,乐成一团。
丛碧有点困惑,低声和随风说:“我们是不是太孤陋寡闻?竟然没听过这鼓曲。”
随风茫然摇头,还停留在那说不清的惆怅里没出来,这个令狐逸……这般的风华……
“这是最近才传到中原的龟兹鼓曲。”陆康在一旁开口:“名字叫《滴滴泉》。令狐这手鼓,很了不起。”
圆面公子越众而出,大笑着问亭子里的人:“哈哈!七郎,服气了没有?中土的大鼓铜钟,那里敲得出这味道?”
“式微!式微!”他们的几个好友跺着脚,呼啸着呐喊:“中土乐,式微!式微!胡——胡,胡乐!胡乐!”
他们叫得兴起,再度拿起乐器,拉的拉,吹的吹,合力奏起最流行的西域外出行乐曲,把这萧家后院当作了旷野大漠,自己摇身变成奔放的西域人。
奏乐者在中间尽情演奏,其他人围着他们随意起舞转圈,还不时从心里发出阵阵快乐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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