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最后一次考试,关系到分科考试。临考试前一天,王世儒罕见地请假,让五班老师代课,并督促他们认真努力的复习功课,不要掉以轻心。
陈星辰几人则略感担忧,他们都不知道王世儒为什么没来学校。往常若有老师请假,总会清楚告诉请假原因,若因结婚、儿女升学等喜事,有些学生还会送去些祝福;若因丧失或疾病等痛苦之事,学生也会在老师回学校教课时适当安慰,或者不给他们再添乱。这次之事,竟然没有关于王世儒请假的任何小道消息。
古启圣慢慢摇晃着椅子,悠悠地说:“难道老王头觉得自己在惩治陆天王琳二人之事上没能开除成功,一时薄了面子,觉得动摇了他的‘世尊’地位,没有脸面对我们了?”
张玉畅拍了他后脑勺道:“阿圣,这板凳腿质量再好,也撑不住一头猪来回晃。再说,老王头虽然平时严厉霸道了点,毕竟教了几十年的书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事打击不了他伟大的自尊心,你也太小瞧他了!”
古启圣摸了摸自己脑勺道:“那可不好说,说不定啊,这人年纪越大经历的事情越多,堆积的名啊、誉啊、地位啊越是又多又顽固,这脸也越发薄了,不允许别人指出一点错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少壮之时积聚名利,老来就能轻松地抛掉。通常环境下,物体运动还有巨大惯性呢,更何况人之于名誉与金钱,更是难分难舍。”
张玉畅噗嗤一笑:“别说,你这物理天天游走在不及格边缘,还会活学活用呢。”
古启圣道:“狭隘了吧,古代先哲哪个不是游走各个领域游刃有余。物理试卷不及格又能代表的了什么呢?如果来扯些天文地理、宇宙星瀚,辰哥和逸轩也不能扯过我。”
周伟杰轻飘飘地说:“净瞎吹些牛逼,那你物理化学作业别抄我们的啊。”
古启圣知道周伟杰素来敏感多思,自己有时顾着出风头或嘴上乱说一气,有时候自己有意无意可能就会让他增加负担。其实,他知道家世出身种种一直压在周伟杰身上,导致他不知何时自卑心又上来,敏感刻薄。他也明白自己性格形成或者做事风格,其实还是有家世在背后撑着,像是赚了个大便宜。但是他从来不会认为别人出身不好是“活该”,作为好朋友,他不想因为自己给朋友带来太多烦恼。
古启圣双手圈住周伟杰道:“我们家阿杰最好了,数理化杀手,我的完美搭档。”
李羽阳看着他俩暧昧的姿势,忍不住笑出声。
绍逸轩道:“阿圣和玉畅说的都有道理。猜人时一件难事,一个人每一刻什么变了,什么保留了,变了多少,保留了多少,我们总是无法得知。当我们以过去种种惯习或性格猜测一个人的现在,并用‘惯性’理论来说服自己时,并不是完全放心,心中还在想他是不是变了。总之,我们对王老师的过去不了解,更不敢去猜测他的现在。”
张玉畅笑道:“你这话倒不像在说老王头,像是说另一个人。爱一个很累吧,我看你啊是猜一个人更累!”
李羽阳扯了张玉畅一下:“玉畅,你胡说些什么。都知道平时就属你和阿圣最耿直,随心所欲想到什么说什么,毫不掩饰。”
“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张玉畅拍拍邵逸轩的肩道:“我都快看不下去你俩这种互相折磨的状况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找个机会好好谈谈?虽然我平时很不喜欢张莹雪,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是对她报以最大的宽容和期待。连我都对她抱以期待了,更何况你。平时你对其他男生女生都那么温柔宽容的,对张莹雪更应该有无限宽容吧!”
邵逸轩怔了一下,没想到平时总是和张莹雪作对的张玉畅竟然对张莹雪还有宽容与期待,那自己呢?他垂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像是要遮住些什么。
陈星辰看着邵逸轩抿了抿嘴唇,如果是他,他大概也不知道如何解决。所谓“唤醒”一个人,或“重新找回自己”,若非本人透彻领悟自我追寻,靠着旁人生搬硬套给条所谓的“光明大道”也极其没有说服力,违反了他的原则—不喜欢强迫别人,也不喜欢被人强迫。他沉思了一下道:“我也觉得我们对王老师的了解太少了。很多老师在学生面前还是端着了一些东西,威望也好,地位也好,总之我们了解他们的面还很少。我一直认为以善恶、好坏划分一个人是完全不够的,善恶与好坏背后人复杂的心理才更能证明一个人,也更有意思。直接谈好坏只能让我们大脑发热更加重好或坏的印象,而了解了好或坏背后的心理以及推测形成的原因才会让我们更了解一个人的多面,也可以更包容别人。如果我们有机会碰见王老师,或有时间并且有心情就去看看王老师吧。”
周伟杰暗暗点了点头,平时听古启圣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最多,有些确是耳目一新,陈星辰邵逸轩在大家面前倒不是喜欢长篇大论的抒发一些感慨,如今听他俩的话,很是佩服,他们的话听上去有道理,他们给他的感觉有条不紊、有理有据,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这让他觉得自己能交的这些朋友,真的很幸运。
所有同学都知道期末分班考试对自己很重要,平时爱出去在走廊上看看天,看看地,看看美女与怪胎的男生们也不再打望,倒是陈星辰和古启圣依旧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向远处眺望。整个校园全绿了,明亮亮的绿色或深色或浅色,带着无限生机让人心情一片愉悦。
陈星辰转脸看一眼古启圣说:“阿圣,你不复习下数学物理了?考不好的话,选择班级的权利可就小了。这点事情,你难道还要动用你老爸来帮你吗?”
古启圣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让我一天之内搞定数学物理,简直要了我的命。没听说过量变才能飞跃到质变,这量变不够,质变又怎么会发生。我也不想动用我爸,哼,我估计不用我提,他最后还会把我弄到和你们一班。”
“那如果我们选理科,那你岂不是又要多受两年的数理化的轰炸?”陈星辰笑了笑。
古启圣歪着脑袋,一手支着大头道:“辰哥,你笑起来果然好看,怪不得好多女生都迷恋你。我都快动心了。”
陈星辰“啪”拍了下他脑袋道:“死驴不上磨,你这临死嘴还冒火车!”
“我数理化时,脑子不转圈,上步骤想不起下步骤。可我爸准想让我学理科,毕竟最赚钱,最安全。哪个家长不想让自己孩子吃喝无忧又能惹得旁人羡慕呢?”
“如果你爸真的把你转到理科班了,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一天天过吧。反正高考完估摸着我就出国了,剩下的两年对于我来说就是增加和大家的情谊。不过,说句心里话,辰哥,以你的家庭条件,估计你也是高考完出国的概率比较大。到时候你和李羽阳……”古启圣欲言又止。
“阿圣,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情侣,从来不多考虑未来。情侣,最多的精力珍惜当下。”陈星辰摸了摸栏杆,摩挲着划出滋滋声。
“有道理,逃避一切不确定因素的情侣们。”古启圣挑了挑眉毛。
紧张忙碌的考试总是比平时过得显得更快。一门考试,一趟厕所,半天就安安静静、紧紧张张的过去了。考完试,教室里又恢复了沸腾的状态,班主任又不在家,整个班级像疯了一样。不一会,张莹雪拿着一只圆珠笔和一个黑色笔记本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大家把自己要选的文理科志愿写在纸上交给我,年纪要统计一下。”
张玉畅捅了下正在和陈星辰说话的李羽阳道:“羽阳,你要选什么,文科理科?”
李羽阳皱了皱眉道:“我妈想让我选理科,说理科好找工作。还说我们村那个学霸,就是你喜欢的那个男生李雨哲选理科,让我向他学习来着!我还在犹豫,我数理化学起来挺费力的。”
“啊啊啊!”张玉畅大叫,忽然蹦起来,膝盖撞到了桌底板,痛的连忙坐下,揉着膝盖道:“李……李……哦……李雨哲选理科!那我也要选理科!”
李羽阳帮她揉着膝盖道:“你这样子也太盲目了吧!像是被爱情冲昏头脑。”
“哼,那你不和陈星辰选同样的志愿,分同样的班级吗?”
李羽阳被她问住了,不再吱声。
“所以说,爱情是乘风破浪,披荆斩棘的动力,我一下子就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去面对数理化的摧残。”张玉畅那挽起的臂膀,仰望着前方,像极了热血青年。
李羽阳摇了摇头转过身问陈星辰:“星辰,你选什么?”
“你选什么我就选什么?”
“我要是选文科呢?”
“那我也选文科。”
“我要选艺术呢?”
“我也选艺术。”
“好吧。我选择再想一会。”
陈星辰捏了捏李羽阳的手道:“羽阳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李羽阳脑海中蹦出自己寒假里做的梦道:“在家种地。”
“那我帮你开拖拉机。种地……”陈星辰道:“估计以后种地也是机械化与科技种植的结合,这样的话,你要选理科咯。”
李羽阳想了想令她神往的语言殿堂,让她魂牵梦绕的小说故事:“我也喜欢语文课,喜欢文字。”
“这个不冲突,文艺可作为爱好,也可以在你最后改变想法时再改。”
“那我就选理科了?想想数理化,还有点胆怯呢。”
“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陈星辰轻轻点头。
李羽阳心中暖暖的风在飘荡,那轻轻地一句话却那么有厉害,深深地扎进她的心里。她相信,相信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忘掉了所有他们之间巨大的差异,忘了自己一跛一跛的腿,忘掉了夏日的炎热,忘掉了班级的嘈杂。她只听见:一直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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