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似乎最害怕的是穆冷脸上的表情,那种震惊之后心如死灰的表情。
温热的鲜血从穆冷的指缝中流了出去,滴落在地上,穆冷一时间有些茫然,她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眩晕的,她不是在这种世界里能存活下来的人,似乎有些刺激,沿着她的手指尖,沿着她的心脏从血管直接刺入到了大脑之中。
她不会杀人,她也不愿意看着别人杀人,她终于意识到杀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感觉到害怕的事情,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在不停地蜂鸣着,嗡嗡的声音盘踞在她大脑之中,就连沈珩过来抱住她这个过程她都没有感觉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沈珩一直呼唤着她的名字,回过神来,耳鸣终于渐渐地消停了,她突然一下子将沈珩推开:“别过来。”
在她的脑海之中,她最接受不了的事情就是沈珩居然是个杀人凶手。他
看着她眼神之中的落寞,沈珩一时间无言以对,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穆冷却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对着沈珩摆着手:“你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
温热的血侵染了穆冷的衣服,她想拼命擦除这些血迹,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就在刚才沈珩当着她的面杀了这个女人,尽管这个女人并没有做什么,可是她冰凉的躯体就倒在地上,谁也否认不了这一切。
穆冷感觉到自己甚至已经有些恍惚了,沈珩刚才还有些担忧的眼神,渐渐地变成了一种凄凉,他已经意识到了穆冷为何如此抗拒自己,他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后退到了房间的边缘:“冷冷清醒过来吧,我就是从这样的世界里活下来的。”
他转身离开了,给了穆冷单独的空间,让穆冷去回想,那具女人的尸体,就这样瘫在地上,穆冷甚至还能看见她绝望而无助的眼神。
所有的根源都是那一场车祸,那一场车祸之后,穆冷就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已经被拉入到了某种深渊之中,她没有记忆,没有钱,也没有和这个世界抗争的能力。
沈珩背后的那个势力,只要觉得她不听话,便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她,甚至将她送到本市郊外这个阳光明媚的地方,这里明明没有一点黑暗,她甚至还能看见高耸的秦氏商业大厦,可是明明就是咫尺之距,这个地方却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穆冷从地上捡起了之前的水果刀,她将那水果刀比在自己的喉咙上,她知道只要这么一下子下去,她就会因为大动脉失血而渐渐死去,她感觉到了这是救赎,可是却又下不了手。
她明明知道只要自己死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停了,可就算是如此,她也竟然不想结束自己的生命,穆冷感觉自己的眼眶很酸,两行热泪倏忽间流了下来。
她痛哭着,仿佛只有哭泣,才能将让她忘记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让她麻木,让她意识不到自己是不想死的。
生死之间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了,穆冷用洁白的床单不停擦拭着自己的手,直到手指皮肤缝隙中的血渍都不见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肮脏的,她居然没有为刚才的那个女孩子殉葬,那个女孩分明是为了自己而死的。
她像一只野兽一样在地上匍匐着爬着,那些血液将她粘得满身都是,刚才还算是温热的血液,此刻已经是冰冷的了,这是穆冷无法解决的遗憾,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她一直沉默着,在血泊中沉默着,直到夜色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她才双手抱着自己靠在床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人生从那一场车祸开始就已经被彻底摧毁了,可是直到刚才那一刻,她才意识到了这种摧毁。
没有人再来打扰她,就连沈珩都给了她思考的空间,她可以选择死的就在傍晚到来之前,她也曾经有过一瞬间想死,可是她对自己下不了手,穆冷在憎恶着自己,她憎恶着这个不想去死的自己。
这种恨意在心脏处根植着,她得离开这里,她的永远地脱离沈珩背后的那股势力,否则的话,她会永远记得今天。
门外的影子沉默了很久,她听到了沈珩若有若无的叹息声,沈珩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房间中,便一直待在门外观望着。
直到他看见穆冷停歇下来,埋头在臂弯之中,他才缓缓走上前来:“冷冷我被送出去的那几年过得一直是这样的生活,对不起,我已经身处黑暗之中,我怎么会忘了你跟黑暗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拉进来。”
他的手搭在了穆冷的手上,穆冷的躯体此刻都有些冷,她抬起泪流满面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沈珩:“沈珩你跟我说实话,当时是不是如果你不答应,他们就不会救我。”
沈珩只好点了头:“那些人从来不救没有价值的人,你对于她们来说就是没有价值的人,但是现在你有了,冷冷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或许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在山里曾经救过我一命。”
或许是这一天之中发生的事情,着实是太多了,直到此刻穆冷还未从麻木中彻底回过神儿来,可是当她看向沈珩的时候,从沈珩的眼神之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自己是一个丧失了记忆的人,但是沈珩的这句话却让她燃起了恢复记忆的决心。
她便拉着沈珩的手:“你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沈珩便拥抱着她缓缓道:“他们经常让我出去在野地里生存,那一次我被送到了一个村子附近,没有任何饭可以吃,我只能靠自己活下去,我从大山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出来的路,可是你们村里的人连一口饭都不愿意给我吃,她们都当我是个乞丐,只有你从家里偷了一个馒头给我。”
沈珩说话的时候,竟然也在流泪:“因为这件事情你还被家里人打了一顿,你不是那户人家的孩子。所以她们对你也像对猪狗一样,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坐在村里的山坡上看星星。冷冷,我的人生里没有任何光明,你是我唯一能看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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