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的这句话可是一声惊起千层波澜。
莫说是走在后面腿脚有些慢的老臣,便是走在前面身体健壮的年轻大臣,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皇太极本坐在威严的髤金雕木龙椅上,手肘也稳稳撑在桀骜的鹿角上。
然忽闻这消息,手上的玉珏忽的碎了一地,玉珏上丝丝裂纹,是因为刚刚皇太极用力过猛导致。
他站起身,似乎是不相信:“你说什么?”
随着崇政殿内殿下来的命令,内侍们迅速顺势听令准备了仪仗。
伫立在崇政殿外的士兵迅速位列成队,护卫着皇太极起驾来到后宫。
正倚靠着宫墙,懒懒守在路口的侍卫长隔着几步远见到大汗的仪仗,飞速站直了身子,与这些士兵交接。
崇政殿的士兵停下了队列,随即由后宫守卫的侍卫浩浩荡荡随着皇太极往淳福晋的宫殿里走。
侍卫长挺着笔直的身子,一双笔直的腿掩藏在盔甲之下,他身姿笔挺,目光凛然,走在皇太极身后两步,他目视前方,脑中却不由得想起刚刚听到的消息。
自从淳福晋刚产下的小阿哥薨逝之后,这个消息便如插了翅膀的燕子迅速传遍了宫墙之内。
消息不仅惊动了宫中的贵人,还惶恐了周围里里外外的宫女宫奴。
便是他,也略有耳闻。
这已经生下来的小阿哥薨逝,可并非什么小事。
在大汗过来之前,他已经见到大福晋以及其他几位福晋赶过去了。
自淳福晋清醒后,宫殿内殿便传来不间断的哭叫声,一旁守候的宫女无不又俱又怕地低下头。
隔着厚厚的一扇门,还能依稀听到淳福晋又痴又癫的哭闹声。
任谁一醒过来,便得知这个噩耗,都受不了。
淳福晋的寝宫外,有一桌石桌,而为首的哲哲大福晋就坐在石桌沿的石凳上,小口抿着茶。
茶水是乌兰刚刚呵斥在旁伺候的宫女,让她刚煮了送过来的,上面撒了厚厚一层干花,泡开了,如今在茶水中,透的摇曳多姿,茶水酝酿着热气,逐渐蒸腾上来。
因为淳福晋状态不太好,她们已经被晾在门外几柱香了。
常福晋纯粹是来看热闹的,她与淳福晋关系不好,甚至之前淳福晋还冤枉着她,如今见着已经被淳福晋关在外头不少时间了,见过了淳福晋的笑话,自然就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打着哈欠,问在场的各位福晋:“姐姐妹妹们还不回去吗?”
外面露水寒凉,还无人伺候,她想躺自己屋中的榻上去了。
众位福晋无人应答,哲哲大福晋还在这里,况且她们也正想看看这淳福晋如今的情况。
淳福晋险些生下一个阿哥,可是把她们差点急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恰在这时,科尔沁大福晋从外头溜溜达达进来了。
常福晋一见科尔沁大福晋就差点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大汗禁了布木布泰的足,怎么没把科尔沁大福晋一起给禁足了呢?
与以往不同,这回哲哲并未对科尔沁大福晋多加关注。她可记得自己之前往布木布泰的住所安慰,却未曾想得到了自己嫂嫂科尔沁大福晋暗中嘲讽她不能生阿哥之事呢。
如今她更关注的,是淳福晋身上发生的事。
常福晋不想和科尔沁大福晋待在一个地方,正打算抬起衣摆就要走。
就见一抹玄黑色的影子从外面走来。
皇太极身着一身玄黑,上绣着金丝线绣成的五爪金龙,他走在前面,大踏步往这里走来。
“大汗。”哲哲从石凳上起来,就见皇太极目不斜视,完全忽视了她,直接往淳福晋所在的寝殿走。
紧闭的门扉被打开,宫女们拉开紧紧闭合在一起的两扇门,露出里面所有的面貌。
她们敢把福晋们关在门外,可不见得敢把大汗关在门外。
皇太极往里走,一路见着许多碎裂的瓷片和斑驳的污渍,殿内一片狼藉。
淳福晋坐在自己的床上,披头散发,怀中抱着一个皱皱的襁褓,眼神呆滞,表情似笑非笑,她面色潮红,嘴里张张合合:“我的小阿哥……”
皇太极停在淳福晋几步远,皱了皱眉。
一直待在淳福晋身边,防止淳福晋不小心被碎瓷片割伤的老嬷嬷简直是操碎了心。
她见到淳福晋醒来这幅模样,简直心痛得仿佛是自己的心肝被人掏出了又揉碎踩烂,被火灼烧得酸胀的心脏一缩一缩,如今见到大汗过来,简直就要落下汹涌的泪。
“大汗。”老嬷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也不顾自己膝下有没有碎裂的瓷片琉璃。
老嬷嬷磕头,已经见好的伤疤再次被磕裂,她手上沾了血,腿边是边边角角割裂的碎瓷片。
皇太极凝视了一眼,把目光转到淳福晋怀中的襁褓上。
身后随他过来的太医整整齐齐站了一排,陆续想往小阿哥身上看看。
为首的老太医是把脉看诊的好手,更是太医院的院使,由他先上手再合适不过。
老太医往前迈了一步,正要接过淳福晋手中的襁褓细细查看,却见淳福晋紧紧抱着自己怀中的襁褓,狠狠瞪着他,仿佛他是什么穷凶恶极之人。
老太医尴尬地举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旁的大太监自从见到大汗过来,就已经自觉跑到大汗身边,如今见了大汗皱眉头,瞬间明白大汗的意思。
一旁束手站立的宫奴被他踹了一脚:“还不去把小阿哥抱过来。”
宫奴硬生生受了这一脚,从地上爬起来,听令往淳福晋身边走,他举起双手,想从淳福晋怀里把襁褓抢过来。
奈何淳福晋虽脆弱,但力气很大,她头发散乱地粘在脸庞上,害怕地惶恐瞪了眼周围要抢她孩子的人,死死抱着襁褓不松手,甚至惧怕得往后面缩了几步。
宫奴听了命令,也不敢松手,眼见着二人就要僵持拉扯起来。
旁边的老嬷嬷见状,从地上迅速爬起来,扶着淳福晋的肩膀:“福晋……福晋……小阿哥生病了,让他们看看小阿哥。”
淳福晋听到熟悉的声音,疑惑地看了看怀中的小阿哥。
小阿哥青紫的脸蛋,紧闭着一双眼,在拉扯中,小阿哥头侧向一边,仿佛脆弱得再用力就要折断。
她仿佛才发现小阿哥生了病,瞬间被惊住,吓得松了手。
宫奴顺势把小阿哥从淳福晋的怀里抢了过来。
淳福晋探着头,想看又不敢看。
老太医接过襁褓,细细地拿了细针探究,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针。
以他来看,小阿哥薨逝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这症状,有些奇怪。
“怎么样?”皇太极见着他收了针,沉声问道。
老太医摇了摇头,后面的太医陆续上前,每个人都一脸凝重。
淳福晋缩在老嬷嬷肩膀后面,悄悄地伸出脖子偷偷看在太医手底下的小阿哥,脸上是一派痴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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