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婆差点被这银针吓得再次昏厥过去。
但她咬紧牙关,死死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做的。
皇太极皱紧了眉头,不愿意再在产婆身上浪费时间。
他命人去各宫殿搜寻,势必要找出毒药的所在之地。
众福晋惶恐地凑在一起,她们的寝宫怎能让这些肮脏的侍卫随便搜寻,不等她们提出反对,就见哲哲带头同意。
“为了找到伤害小阿哥和淳妹妹的凶手,臣妾愿意让侍卫搜寻。”
哲哲打的主意是为了消除皇太极的猜忌,毕竟她之前曾经让他引起过怀疑,如今自己大度地将寝殿让出去搜寻,恰恰能撇清自己的嫌疑。
而刚好在几天之前,她就已经把所有的证据毁灭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就连那个宫女都已经被她命人扔进枯井,绝对让人察觉不到一丝风声。
皇太极侧目看了哲哲一眼,眼中似有所觉。
但他只是挥手,让侍卫去查。
产婆在地上哀嚎着,依旧半死不活的样子。
哲哲胸有成竹,几柱香之后,侍卫却急匆匆的跑来。
侍卫向皇太极行礼,因为哲哲的大度,他们先搜查的是她的宫殿。
“大汗。”侍卫隐晦看了周围一眼,随即把一物呈上。
此物晶莹剔透,细小的晶体躺在帕子上,在光线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与老嬷嬷拿出来的瓷瓶所装的东西,一模一样。
“怎么会?”哲哲失声。
她明明记得这个东西已经被处理掉了,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处理的,怎么会又冒出来?
哲哲惊疑不定,一时间竟想不通这件事。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哲哲身后,为哲哲处理各项事情,深得哲哲重用的嬷嬷却噗通一下跪下来。
“大汗,原谅大福晋吧!大福晋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嬷嬷声声泣血,明明每句都在为哲哲开脱,却恰好都句句坐实了哲哲的罪名。
“这一切都怪老奴,都是老奴做的,不关大福晋的事情,是老奴嫉妒淳福晋,这才让人给她下毒,害死了小阿哥。”
嬷嬷惶恐地磕头,虽然话语中说是她做的,但在场众人都明白,一个老奴怎么可能会嫉妒淳福晋,怕不是她背后的主子。
“你做什么?”哲哲瞪着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嬷嬷。
这个时候,如果她再没有感觉到不对,那她就白活这些年了。
她随即想到什么,又看向周围犹疑又害怕地看着她的各位福晋。
她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不,我没有。”
“我没有……”
她解释的话没有人相信,便是皇太极也是一副失望的神色。
哲哲低头,怒斥嬷嬷:“你这个刁奴,收了谁的好处来陷害我?这般背主,以后定是要遭受天打雷劈的。”
哲哲的胸膛因为怒气而微微颤动,语气狠辣而尖锐,眸光也如同一柄利剑狠狠刺向嬷嬷。
嬷嬷受不住,低下了头,畏缩了一下,声音如同蚊子一般挤出几个字:“福晋……福晋……老奴也是良心受了谴责,这才不想再瞒下去了。”
嬷嬷拿着袖子轻轻擦拭没有泪水的眼角,做出一派悔恨的样子。
哲哲被她气到,狠狠喘了几口气才不至于一下子被气晕过去。
她看向皇太极,希望他看在往常的情分上相信她。
但没想到,她对上的却是如同结了寒霜的眼睛。
皇太极冷冷地看向这个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这些天她闹出的事情足够多,也足够大,如今居然对刚出生的小阿哥下手。
哲哲被这眼神刺得心里一寒,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嗫嚅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事情仿佛已经定性,就连趴在地上的产婆也感觉无力回天。
她趴在地上喘气,听到头顶上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你说出幕后指使者,本汗可只赐死你一人,不殃及全族。”
这语句骤然砸落在产婆的头顶,显而易见,是对产婆所说。
产婆趴在地上,手指动了动。
钻心的刺痛从她刚刚被扎的手指上传到心脏,她侧目,看到了哲哲期望的眼神。
产婆想起了家中的儿子,以及老是去赌去博的丈夫,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那不如……
“大汗。”产婆气若悬丝:“是大福晋,是大福晋让我下毒,毒死淳福晋。”
产婆的声音虽轻,但清清楚楚地落到了在场所有人耳中。
“不……”哲哲摇头。
她不愿意相信,在刚刚她还成竹在胸,如今才不过一会儿,她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任是哲哲再不愿意相信,事情也已经成为了定局,数人一齐检举她的行径,皇太极必要给淳福晋一个公道。
伤害龙嗣,残害小阿哥,令淳福晋母子一死一疯,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过去的。
便是科尔沁为她做靠山,也不能轻易饶了她。
皇太极撑着扶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外有莽古尔泰虎视眈眈,内却有哲哲搅动风云,一个也不安生。
嬷嬷还跪在地上为哲哲求情,愿意为哲哲顶罪,让她一个老奴去送死赔罪。
而哲哲白着一张脸,目光戚戚然看他,似是想让他念往日情分。
哲哲是当初父汗努尔哈赤与科尔沁部落长定下的,如今虽然父汗已经不在,但依旧是他亲自册封的正福晋。
此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哲哲做下这等恶事,不惩处难以给后宫福晋交代,而放任哲哲更是会让其他福晋和将来未出世的小阿哥遭殃。
皇太极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他召来旁边的大太监:“拟旨。”
哲哲心里一突,手指微微攥紧。
大太监拿了金线绣的的绫锦,内里糅杂了蚕丝,极为精致。
皇太极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波澜地在大殿中沉声响起:“大福晋哲哲怀执怨怼,数违教令,行止无状,为一己私利而残害后宫子嗣,搅动风云,无大度之态,纵私利而弄权后宫,失德若斯,难以以母仪万邦。故剥夺大福晋之位,幽禁于偏殿。”
大太监叹口气,收了手上已经拟好的纸,交由旁边的小太监徒弟保管,以便后日可以宣诏。
旨意一下,哲哲软着身子坐在了地上,剔透的泪珠从她眼底落下来,淌在脸上聚成一道泪溪,落在地上。
围观的福晋不过是来看一下淳福晋,看个热闹,虽中途受了惊,却最后得了这么个意外之喜,各个心中雀跃,虽碍于场面和大汗的威严,不敢表现出来,却都各自窃窃私语,眼底透着高兴和对哲哲的不屑。
后宫中捧高踩低,已经成为了她们的基本操作,往常她们敬着哲哲,不过是因为她手段不俗,她们又没有那个实力与她背后的科尔沁相抗争。
如今可好了,哲哲以后就要被赶去冷宫,大福晋之位还不知道花落谁家。
哲哲瘫软在地上,科尔沁大福晋掩藏在众位福晋后面,手捏着帕子,一边是对哲哲被废的惶恐不安,一边又止不住动小心思。
当初让哲哲嫁给皇太极的时候,皇太极不过也只是个贝勒,她们为了在大金身上压宝,许了科尔沁唯一适龄的哲哲给皇太极,以此结下科尔沁和大金的结盟。
之后,皇太极如他们所料坐上了大金大汗的宝座,为了巩固他们的联盟,她们又把亲爱的宝贝布木布泰送了过来,以此稳固科尔沁的位置。
此时皇太极的举动虽打了科尔沁的脸,但哲哲做恶事被抓住也是事实,此事无可厚非,不如……
科尔沁大福晋心中有了丝计较,随之而来的是是期许,如今大汗的正福晋之位空了出来,唯一合适的也就这么几位福晋。
在科尔沁大福晋的眼里,她家布木布泰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要地位有地位,后宫众人,压根无法与之比较。
不如,她与丈夫吹吹耳边风,让他在皇太极面前提提让布木布泰做正福晋的事?
科尔沁大福晋心中装了事,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正要回去和布木布泰好好商讨商讨,就对上了阿言不经意往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科尔沁大福晋给阿言使眼色,让她跟她出来。
阿言犹豫了一会儿,点头,悄悄嗔着众人不注意,从殿内出来了。
科尔沁大大福晋一见阿言出来,拉着她快步走向偏远的小道,直到走出好远的距离,确认周围没人,附近又偏僻,科尔沁大福晋这才停下来,转过身。
阿言揉了揉被科尔沁大福晋攥疼的手,上面一圈的红印子。
科尔沁大福晋看向她,一副盛气凌人。
“此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科尔沁大福晋殷红的红唇在暗红色宫墙衬托下显得渗人,配上她一贯精明锐利的视线,更加像是吃人的鬼魅。
阿言皱眉,凝重地看着科尔沁大福晋,轻吐了一口胸中的郁气,强调:“此事我不会说出去,但大福晋,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不希望自己的手上再染上别人的鲜血了。
科尔沁大福晋轻笑一声,点点头,让阿言回去。
阿言再次深深看了科尔沁大福晋一眼,吐出一口气,转身走了。
背着阿言,科尔沁大福晋挑起一抹讽刺的笑:不过小小一个宫女,竟然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不过今后还可能用到她,况且她也想早些回去与布木布泰商量,不然哪轮的到一个宫女这般对她说话?
想到这里,大福晋一甩帕子,蹬着马蹄鞋扭着腰走向布木布泰的宫殿。
偏僻的角落中,有着一个小小的奇怪东西在草丛中看着他们,等到科尔沁大福晋摇曳多姿地回去,小东西轻轻一蹬,随意地往宫墙上一扑,就绕过了墙,矫健的四肢跳跃着往一处奔去。
一处宫殿中,妖娆红色的海兰花艳丽地盛开在宫殿的四周,暗香从海兰花丛中幽幽袭来。
而伴随着暗香的,是悠悠飘扬的乐声。
清脆薄亮的弦音,伴随着萧瑟的旋律,渐渐升起,绕过宫墙,拐过墙瓦,逐渐随着蒸气缓缓扬起。
那小东西伴随着琴音跳跃,娇小而灵活的身子穿过各个狭小的窄缝,跨入琴声扬起之地。
宫殿中,一席青衫锦缎穗褂的兰珠梳着随意的发髻,几缕散乱的青丝从发髻上垂落下来,飘扬在琴面上,几根白皙纤细的青葱玉指熟练地从上拨动琴弦,发出悠扬的琴声。
她过往曾学过古筝,如今再碰古时的琴,比之古筝,竟别有一番风味。
小东西蹦到兰珠脚下停下来,蹭了蹭她的小腿,柔软的毛隔着一层衣料蹭过兰珠,俨然是兰珠养的狸猫。
狸猫憨态可掬,蹦上兰珠的膝头。
兰珠停下拨动琴弦的手,抱住渐胖的狸猫,手轻柔地滑过它的身体。
狸猫哼唧一声,略显舒服地把脑袋凑到兰珠手底下,兰珠默了会儿,轻轻拿手指揉捏着狸猫的脑袋和身子。
这时候,乌雅从旁边拿着端盘过来,把刚做好的点心放在了琴旁支起的小桌上,凑近了兰珠:“福晋,哲哲大福晋被废了。”
兰珠沉默了一会儿,问她:“得手了?”
乌雅点点头,悄悄地道:“嗯,嬷嬷她已经听我们的把毒药放回去了,哲哲这次肯定百口莫辩,这才被废。”
兰珠低头抚摸手上的狸猫,面上倒也不见欣喜。
倒是乌雅笑得咧开了嘴:“让她以往这般找主子麻烦。”
兰珠借着毛毛和各个物品辗转,这才好不容易知道哲哲的左膀右臂有着这么一个缺口。
嬷嬷作为哲哲的心腹,为其搜寻各种药材,手中自然有着不同寻常宫人的财富,但再多的金银珠宝,也填补不了她儿子那赌徒所欠下的漏洞。
兰珠自知,在宫中,除了必要的自保之外,还得主动出击,才能够真正掌握主动,这才让人留心了嬷嬷儿子的动态。
在再一次嬷嬷的赌徒儿子把钱输光之后,特地让人引着他继续赌,欠下巨额赌债,又让人把人给扣押住。
那嬷嬷虽不是个忠心的,但却是个爱子的,哪怕儿子这般辜负她的心血,也不愿意让儿子受半分委屈。
她在得知自己儿子在兰珠手上之后,半分未犹豫,就答应了兰珠的要求,虽说有兰珠让人送过去的半根手指的功劳,但她答应地这么快,也是兰珠没有想到的。
如今哲哲被废,看来嬷嬷的确如她所说,执行了她们之间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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