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从朝堂中退出来的时候,都各自三三两两与对方使眼色。
今日大汗的行动有些奇怪,宛若是受伤了一般,动作僵硬,特别是膝盖处,绵延到小腿那里,都透着一股怪异,宛若是行动不便。
有相好的大臣们聚在一起,他们虽然不敢在殿外多加妄言,但也暗自聚在一起小声猜测。
今日大汗进来的时候,难得要让大太监搀扶。
往常的大汗,长身玉立,身高腿长,从来都是气势十足,自己单独走到龙椅上。
有经验丰富老道又八卦的老臣摸着胡子,与一旁的好友闲聊:“今日大汗的走势,与老臣之前有些相似。”
这老臣与自家的老妻伉俪情深,是周围共事的大臣众所周知的妻管严。
而且他并不以此为耻,反而以此为荣,让周边与其交好的老臣都知道,他从来不敢在外沾花惹草,也从来不参与他们助兴的酒会。
时至今日,他还依旧后院中只有自己的妻子,没有多余的侧室。
在众多留着长胡须,挺着肥胖大肚的老臣中,是难得的别具一格。
也就因此,他也常常肿着膝盖来朝堂,卑微站在角落,乐呵呵掩盖自己的伤口。
周边的好友自然知道,这老臣讲的是什么。
无非是怀疑大汗也变成了妻管严,被迫与他一般,跪了搓衣板。
但是哪怕这情况与症状再相似,他们也不会猜测大汗会做这样的事。
此朝的大汗,年少成名,一生顺风顺水,不仅身份高贵矜贵,一身傲骨,从来不弯腰低头。
更是手段狠辣,做事果断不留情面,便是平时,也惯常冷漠清冷,一点也没有被那红颜的似水柔情所勾引住的样子。
若是说那些表面风光,实际上能力手腕欠缺的大臣和王公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一本正经,实际上却是妻管严,跪了搓衣板等物,被自己的媳妇训斥指责,他们还略能有些相信。
但要说那压迫性十足,气势如虹,做事一丝不苟还淡漠的大汗皇太极,坐在高位几十余年,却一朝朝着一个妇人低下了头,那他们必然是不肯信的。
如他这般的男人,不为三斗米折腰,定然把尊严当得无比重要,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能为此折腰?
马上就有那老臣的老友反驳:“怎可能?!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大汗,自小就是在马背上金戈铁马走过来的,从来没有朝任何一个人低过头,一把宝剑不知道斩杀过多少敌军将领的脑袋,怎能与你一个朝妇人低头的比?”
其他的老友闻言,顿时赞同地点点头。
他们家中都有许多妩媚女子,不说家中有名分的正室侧室,便是社交喝酒间,推杯举盏之下,与好友互换的歌姬舞姬,就不知几许。
更别说下属为了讨好他们,送来的美女,更是如云一般,多满院子都放不下。
自然是感受不到这老臣的所思所想。
这些大臣,作为老臣的老友,虽然往常与这老臣一起共事,但隔着老臣一起喝酒逛花楼的时候,也会不时说上几句瞧不起这老臣妻管严的话来,以彰显自己的立场。
更是时不时在老臣面前分享自己家的侧室在自己面前如何得温柔小意,为他们忙前忙后,倒洗脚水,伺候他们的事情,以提高自己的地位。
因此,在他们的思想中,如大汗这般铁血男儿,怎可能为一个女子弯下膝盖?!
“不可能,不可能。”一众大臣都在附和,无论如何,便是用尽他们的想象力,也不可能想象得到如大汗这般的男子,若是对一个女子低头,那是什么样子。
被撇到一边的老臣摸着胡子,略做思考。
可能的确是他看错了,虽说他往常被老妻揪着耳朵罚跪搓衣板之后,也是这么个后遗症,但未必有大汗表现出来这般严重。
况且腿受伤了也未必是因为此事,指不定是哪里磕到碰到,或者被划伤都有可能。
他扯着胡子,哪怕是他,也想象不到大汗这般的男子,若是跪搓衣板,那是什么场景。
很快,就有心思热络的“聪明人”脑子转了转,猜测:“最近大金不稳定,前阵子不是大汗还遇刺了好几次吗?指不定是又遇到了什么刺客,伤到了腿。”
众人思考一阵子,纷纷点头,赞同了这个说法。
主要是前一阵子的叛军作乱对他们的影响太大了,那时候的鲜血淋漓,还停留在他们的脑海里。
最近朝堂上人人自危,就是怕被牵连到这派系之争上,现在谁都知道,大汗要整顿他们,也有很多人因此丢了官和下了大狱。
投机取巧的大臣一拍脑袋,很快想到要趁着这个机会向大汗献殷勤,表忠心。
他们一路朝着自己府里的马车走,一边规划着自己家中可有什么疗伤圣药,若是没有,那稀奇的补药也可以。
更是有家底殷实且收集了不少珍稀药材的大臣暗自思量,要不要将自己好不容易从下方人孝敬过来的百年人参献给大汗。
不论怎样,总归是能在大面前留个好印象。
尽自己臣子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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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捱到早朝结束,大太监连忙过来扶起皇太极,让大汗支撑到他身体上。
因为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时间,药效发作,膝盖上已经不如昨晚这般疼了。
皇太极推开了大太监过于热情的脑袋,转为搭着他的胳膊,借力往崇政殿内殿走。
此时大太监吩咐的补药早就熬好了。
小太监端着刚煮好的补药,大太监特地吩咐过他,满满一大碗乌黑金黄的药汤,里面加满了疗伤以及补身的药材。
大太监殷勤地将皇太极放到床榻上,小心翼翼地让皇太极靠在玉枕上。
一边吩咐了让经验老道的太医为大汗换药,一边自己端过温热的补药,将之呈到皇太极面前。
清清凉凉的药草敷到皇太极热肿的腿上,薄薄的一层受伤的肌肉被绿色的药草覆盖,灼热的疼痛感被清凉的药草所代替,反而透出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
皇太极的腿随意搭在床榻的边缘,显得修长而有力,在马背上练出来的精壮的肌肉,此时匀称地展现在眼前。
太医小心翼翼地为膝盖和小腿涂抹上药草,动作小心而谨慎,面上严谨而认真,不敢多分一丝的心神,生怕不小心伤了龙体。
皇太极一双矜贵黑沉的眸子盯着太医,视线没有焦点。
直到听到太医对着他的膝盖,絮絮叨叨道:“大汗多休息几日,这伤必能好得差不多。再用老臣自己调制出来的药膏早晚擦上一次,必然两天之后,伤疤定能愈合,就连淤青和红肿都能消散不见。”
老太医是害怕大汗嫌弃自己的医术和能力不够,因此将药膏的效力说得夸张了些。
若是说这药膏涂抹了之后,不会留疤自然是真的,但这红肿,哪怕涂抹了药膏,至少也得五天之后,才能一点点下去。
然而听到皇太极耳中,就有点刺耳了。
他皱起眉头,他跪了这么久,才成功使出了苦肉计,让兰珠对他稍微心疼一些。
如今告诉他,这难得让兰珠感到心疼的伤口,不到两天,就能痊愈大半,甚至连一丝红肿也看不见,那不是白跪了吗?
没有骇人的伤口,兰珠怎么心软?
兰珠不心软,他怎么上床去睡?
不接触她,他怎么打动得了她?
若是他再次被兰珠拦在门外,他这老太医能负责吗?
不过一皱眉,皇太极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老太医跪在地上,眼看着大汗的心情不像是松了一口气,反而越来越沉重,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大汗莫非觉得这点小伤,有碍观瞻,两天的时间也等不得了?
也是,毕竟是大金的大汗,一国的君主,肯定是不想让自己身上有任何瑕疵,哪怕是一时半刻,肯定也是无法忍耐的。
老太医心中揪紧,咬咬牙,就要再改口,说只要一天半。
他再翻翻医术,多加点去疤清肿的草药进去,再开个药方,内外皆敷,定能有所见效。
却没想到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大汗低沉微哑的嗓音响在耳侧:“不必,只要用些能治伤痛消毒的药草即可,那去疤消肿的药膏,就不必用了。”
老太医即将开口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他低下头,为大汗细细处理他腿上的伤口,沧桑而混沌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原先他就奇怪大汗的腿上怎么伤成这样,现在大汗这般吩咐,让他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
不过他一把年纪,生活在深宫之中,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老太医安分了,一侧端着补药的大太监听到这话,却急了。
“大汗,这怎么可以呢?您的龙体这般宝贵,若是留下了伤疤可怎么办?”
大太监心急如焚,就怕自家大汗为了使苦肉计,连自身龙体都不顾了。
他早知如此,就不该把那侍卫阿霖推荐给大汗,如今进退两难。
大汗这是把不该学的都学了啊!!!
皇太极听到他的话,视线落到他手中的补药上,闪过一丝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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