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始终不肯相信毒液。
这个奇怪的生物可以模仿成任何样子,化形成任何物体,还可以发出人类的语言,但那一切都只不过是伪装而已,比如变色龙会改变自己的颜色融入环境,为的只是捕食。
毒液一开始也是这样,它们花了很长时间潜伏在他的身体里,直到将他深层次共生,才开始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等他察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简直就像是寄生虫一样。
它说得这些话,多半都只是它进一步操控他身体的一环,他实在无法相信它说得的任何鬼话。
【寄生虫?!!】
毒液读到了彼得的思想,突然爆发出了暴烈可怕的声音,霎时间,尖利刺耳的咆哮声席卷了彼得的脑海。
它们可是共生体之神创造出的伟大生命体,它们寄生宿主采取的都是温和的方式,它们与宿主共生互利,而不是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和寄生虫完全不一样。
就连蜘蛛感应都无法感应到它们的存在,因为蜘蛛感应会判定它们是有益的生物,可以帮助彼得获得更强的力量,而不属于威胁的范畴。
【你居然觉得我们是寄生虫?!我们才不是那么没品的生物!!】
【你以为你被那只飞天的小鸟打落之后,是谁救得你?你可是足足摔断了四根肋骨!没有我们复原你的细胞和身体,你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吗?哈?!】
【你必须向我们道歉!】
彼得差点儿被这激烈的咆哮淹没过去,他痛苦地捂住头缓了半天,才找回清明的神志。
“你不是说你们除了进食和共生的本能,就只会映射出宿主本身的性格吗?”彼得心中更加存疑,“我可不记得我是这样个性的人,你一定是在骗我。”
毒液有些费解地望着彼得。
怎么感觉……这个宇宙的彼得·帕克比它们想象的聪明了一点点,没往常那么好骗了?
某种意义上,它说的也没有错,共生体的确需要宿主的情绪能量才能生存,也的确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但是它们这种从诞生之初就如同白纸一张的生命体并不是只会被当前的宿主影响,而是会复制保留每一任宿主的一些人格,尤其是最初遇到的宿主。
这让它们体现出来的性格更像是它们的第一任宿主,那一位给它们最深影响的宿主,一个叫做死侍的疯子。
它们不会每一任宿主都提及这些,而是不断强调它们共生体与这些宿主同心共体的事实,因为这样能更好地降低宿主的警惕心理,取得宿主的信任,避免引起宿主过于激烈的反抗,同时又能为它们提供更加强烈的情绪。
很少有宿主能发现这一点。
但它好不容易才寄生到了一个彼得·帕克的身上,可不会轻易放走这个最适合共生体的宿主。
出于对彼得这个珍贵又稀有的饭票的尊重,毒液难得耐心地为他解释了一下。
【这些只不过是我们第一任宿主的一些人格残留,被我们无意识地保留在了蜂巢记忆之中,为的是让我们能够更好地模拟出人类的语言和行为,完全无伤大雅。】
彼得将信将疑:“也就是说,除了那个叫死侍的宿主残留在你们蜂巢意识中的一些人格体现,你们所展现出来的一切行为都是我的内心映射。”
他慢慢眯起眼睛,嘴巴一刻不停地蹦出疑问。
“你们共生体不是从外星来的吗?为什么第一个寄生的宿主是一个叫死侍的地球人?死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人格为什么会把你们变成这种性格?共生体之神是什么?你们的母星跟阿斯加德一样吗?灭霸的响指也可以消灭一半的你们吗?你们的蜂巢意识是怎么穿越不同的宇宙位面的?通过虫洞和奇点?你们是怎么繁衍后代的?是有丝分裂吗?你们以情绪为食的原理是什么?与量子涨落有关吗……”
他一开始只是想质疑毒液的说法,到了后面越来越觉得好奇,就拿出了平时进行科学研究的热情态度,忍不住多嘴了起来。
他这一连串啰啰嗦嗦的问题似乎戳中了毒液的痛处,让它涌上了一丝恼羞成怒的情绪,虽然他不确定这种生物是否拥有这种情感。
听到毒液密集的尖牙摩擦出了令人感到牙酸的咯咯声,他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弱了下去,并自觉地提前捂住了耳朵。
然而,那暴烈尖锐的可怕声音并没有响起,毒液反而沉默了下来,窸窣震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真空般的寂静之中,它们重新融化成污浊的黑色液体,流淌着包裹在了他的身上。
【你实在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亲眼看看……看看真实的自己。】
顿时,沉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封锁了过来,将他的视野整个撕开。
紧接而来的是漫长的下坠,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连同意识都被丢进了一片泥沼般的水泽之中,不受控制地沉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下落了多久,他终于出现在了一片泛着漆黑水泽的意识空间里。
【别忘了,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你被一只吸收了大量放射线的蜘蛛咬了一口,从此拥有了带有蜘蛛特性的超能力。】
毒液模仿人类嘶哑着嗓音对他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残酷的愉悦。
【你从此变成了半人半蜘蛛的特殊存在。】
身边慢慢地荡漾起了涟漪,涟漪不断地扩散开来,他的眼前逐渐开始出现蛛丝一般的雪白丝线,它们互相交织缠绕,构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巨大蛛网。
而蛛网的中央,开始涌动起更深更浓厚的黑雾,雾气渐渐凝聚起来,变幻成一个巨大的虚影。
虚影伸出细长的虫腿,撑起形状怪异的躯干,用猩红发亮的虫眼牢牢地盯着他,吐露出锋利的獠牙,如同一只体型硕大的怪物狼蛛。
他能清晰地从那一只只虫眼中感受到里面酝酿的狂暴与残忍,充满了属于掠食者的狠厉凶性。
这是一种怪物。
一种隐藏在阴影中爬行吐丝的怪物。
一种本性凶恶,喜欢在黑暗中狂欢的怪物。
顷刻之间,他就变成了那只怪物。
他感觉自己正在吐出蛛丝,耐心且细致地将苍白绵软的蛛丝勾绕重叠,排列整齐地铺垫开来,编织成紧罗密布的蛛网。
他不在意任何温存,只是执着于攀爬在他亲手编织的罗网杰作里,等待着独属于他的猎物的到来,不许任何同类的染指,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的意识与信念,所有属于人类的理性与克制在嗜血的本性面前都被轻易碾碎成齑粉,驱动他的只剩下属于蜘蛛兽类捕猎的本能。
他自己就是这头怪物本身。
【这就是你埋藏在心底的——蜘蛛的本性。】
毒液的嘲笑声回旋在偌大的意识空间里。
【它既是你蜘蛛力量的来源,也是你无法摆脱的生存本能。】
【同时也是你真实的自我。】
彼得从越陷越深的蜘蛛本能中挣脱出来,用他那死守不放的人类理智艰涩地反驳说:“你……你胡说……我……我不是这样的……我不是……”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它一直存在于你的心底深处,存在于你的每一寸骨血,每一个基因之中,是你永远也摆脱不掉的一部分。】
毒液冷漠地嘲笑着彼得。
它很满意他现在这副崩溃的反应,重新在翻涌的意识之海中显出实体,像软体章鱼一样扩张着柔软的触手,卷曲着将他的意识从那头蜘蛛怪物中拖拽出来。
【至于我们……我们无所不知,你的一切我们都知道,毕竟我们现在同心共体……你的身份,你的经历,还有你每一个在乎的人,我们一清二楚。】
【我们比你自己都还清楚你的想法。】
无数触手结成细密的黑色藤蔓,沿着他的脊椎骨蔓生出来,粘附包裹住他的全身。最后再懒洋洋地露出那张满是尖牙的笑脸,吐出猩红细长的舌头。
【来玩一个无奖竞猜吧,彼得。】
它们咯咯地笑了起来,试图模拟出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嘲笑,但始终无法真正做到,发出了更像是虫群震动的嗡鸣声,带着嘶哑的诡异笑意。
【来猜猜你现在最在乎的人是谁?】
最在乎的……人?
彼得茫然地呢喃。
意识空间彻底破碎,他回到了现实,断片的意识再次清晰起来。
微弱的晨光照进他空洞的棕色瞳孔。
他最在乎的人……
梅姨,斯塔克先生……内德,……还有……
来不及思考更多,他发现在他略微分神的时候,毒液又取得了他身体的控制权,在清晨初醒的纽约城里穿梭。
“你想要干什么?!”彼得拼命地同毒液撕扯,想要夺回自己的身体,可惜徒劳无果。
【我们只是想带你去找你现在最在乎的人。】
不同于昨天晚上的慷慨共享,这次毒液屏蔽了他的蜘蛛感应,这让他无法感知到任何。
他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他的身体前往的方向是打工的那家咖啡店。
彼得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快停下来!我不许你对内德和出手!”
【你确定你现在最爱的人是他们吗?】
毒液缓慢地在他脑中问道,冰冷的语气一字一句都像是拷问。
彼得惊愕地愣住了,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笑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立刻包围住了他。
“难道说……”他压抑着呼吸,仿佛这样就可以止住声音里的颤抖,“可是这个方向明明是……”
毒液控制他的身体停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街角的咖啡店。
【看来你已经很清楚她是谁了,只不过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风中传来风铃的清脆轻响,咖啡店的玻璃门被缓缓推开。
推开店门的少女沐浴在一片晨光之中,垂散的金色发丝在温暖的初阳中闪闪发光。
【格温多琳·麦克欣·史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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