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优优和十安在海里玩得差不多了,就上了岸。
十安说带她飞回去。
他张开了羽翼。
优优这才看清她先前以为的白色翅膀,原来是剔透的淡金色, 因为是透明羽翼中泛着很淡很淡的金色, 在月光下, 她才误以为是白色羽翼。
她看了一眼微微泛白的天际,走回去的话或许真的是要到日出了, 其他人也该醒了。
不过飞回去?
似乎比走回去还要有风险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早起的人。
“带点食物走回去吧!”优优认为这要比单纯地回去更靠谱, 毕竟可以假装是出去找吃的了。
免得被人怀疑。
十安认为有道理。
实际上两个人都没意识到先前一些行为已经很不合理了。
但是因为都离开普通世界太久, 两个人认知里都没有正确的衡量度。
因为优优的美貌吸引了主要目光——她的美貌本身已经是最不合理的存在了,所以没有多少人对他们的行为产生更多的惊异。
观众没有反应过来, 或者说是接受良好,这就造成了世界意识也不能干什么。
因为原住民觉得没有多大问题。
再有就是他们所处的国家国情和教育思想等方面,导致群众的想法虽然天马行空, 但基本是离不开唯物主义的。
不过要是十安在众人面前展现他的翅膀, 那可就不一定了……
捉了几条鱼,采摘了一些野果,又取了几碗淡水, 优优和十安撞上了惊慌失措的谭一钧。
他面色苍白,眼眶通红, 眼睛下方有休息不好留下的青黑色阴影,此刻见到了她, 欣喜若狂:“优优,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优优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略微疑惑地打量他。
比起谭明俊,谭一钧给优优留下的印象更加寡淡,尤其是他现在这副做派,更让她记不起来,这是哪位?
谭一钧收回了手,又显得有些无措。
他刚刚发现优优和十安都不在木屋里,而他跪在木屋前已经很久了,那么证明优优在他来之前就已经不在木屋里了。
这孤寂的海岛上,夜晚不在睡觉,能去哪儿?
他恐惧极了,生怕优优遭遇了不测。
就在刚刚,他把所有人都叫起来找他们了。
优优见大家围上来,解释了自己和十安只是睡不着出去找吃的了。
分享了一番成果以后,众人也开始了新的一天。
优优看向十安,幸好她没有和他一起飞回来,不然这次度假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谭一钧……
优优看见他愣愣地看着火堆,原本精致俊秀的少年现在瞧着颓丧的很,整个人乱糟糟的,没有精神。
注意到优优的目光,他抬眼对上了优优的视线,少年的眼睛里顿时漫出了水光。
但到底是没有当众落泪。
十安向优优叙述了他的身份,优优才勉强从记忆中拉扯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他……
优优皱了皱眉,她记起了他是谁,并且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糟糕透顶。
虽然这些记忆已经无法再主导她的情绪,但是度假的时候还要看到这些人,终究是让人不大满意的。
“优优,”优优进了岛内树林,谭一钧果然跟了过来,“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
跟着两人的摄影师都被支开了。
优优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其实从参加节目到刚刚,我才真正想起你是谁。”
他在她的人生里,真的不重要。
谭一钧面色更苍白了,他试图再次道歉:“对不起,优优,我当年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可能也得不到你的原谅,但是我必须向你道歉。”
“对不起。”
少年好生可怜。——优优半开玩笑地想到。
可惜,她如今心硬如铁,并不吃这套。
况且——
“你说的对,我不会说原谅你。”优优微笑。
“你还记得,你对我做过什么吗?”她问道。
谭一钧身躯一震,不敢看她。
优优替他回忆。
“在我刚进谭家的时候,是的,我们都还年纪小,你不过是听了大人的话,所以总是来院里嘲讽我。”
“小孩子嘛,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后来,你没有任何改变,甚至变本加厉,我怕虫子,你特意拿来吓我,往我身上扔,浇我一身冷水,将我关进地下室……”
优优还没有说完,谭一钧便想解释起来:“对不起,但当时,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欢,优优,我是喜欢你的,我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会这样做,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那时候只是不懂,我很排斥那种感觉,我以为我以为——”
“这样就能否认,这样就能否认我喜欢……”
他在优优的注视下逐渐没有了声音。
这世上最讨厌的理论之一,莫过于:欺负她是因为喜欢她,因为喜欢她,所以才欺负她。
更何况优优的情况又不一样。
她轻笑一声,提醒道:“或许是我现在健健康康的站在你面前,所以你就忘了,忘了当初我是怎样一个因为身体不好都无法正常上学的孩子。”
谭一钧感觉所有情绪都噎在了喉间,千言万语,再也吐不出来。
“你不可能没有见过,不可能没有见过每天都来院子里的医生,不可能没有见过番两次被抬着送去医院的我,整日都在受着病痛折磨的我,还要面对你的‘恶作剧’。”
她说。
“那些不是恶作剧,你年少不懂事,做的一切明明都是——”
“想要杀死我。”
谭一钧僵在原地,连唇都无法再动弹。
“不是……我没有想……”
他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思维。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优优回答道。
“我不会原谅你。”优优没有继续再与他交谈,轻松窜入林中。
谭一钧的耳边只有那句“我不会原谅你”。
意料之中,也还是,痛苦万分。
不得解脱。
一双略微沾染了污渍的白鞋到了他跟前,谭一钧抬头,见翟慕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看看你,做恶人就要做到底嘛,干嘛自找不痛快,真狼狈。”
“滚开。”
谭一钧自认自己曾经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翟慕夏和她妈更不是。
当年若不是受了她们的影响,听她们颠倒黑白,说优优妈妈不是个好人,差点拆散她们家庭,还要带个拖油瓶嫁给二叔,他才不会一开始就刻意针对优优她们。
实际根本就是优优妈妈太过优秀美貌,翟慕夏她爸动过心思,后续就成为了谭月华心中的一根刺。
在阮琉盈嫁入谭家后,谭月华更是刺得浑身不舒服。
因为翟岩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丈夫,他给谭月华没有太大的安全感,加上他确实对阮琉盈有着多余的关切。
更是加深了矛盾。
她若是真的直接大吵大闹就算了,她没有。
她明面上跟阮琉盈处好关系,然后总是一副为阮琉盈忧虑的模样给她编织一些负能量。
最恶毒的一个引导莫过于让阮琉盈怀疑自己前夫,也就是优优生父,是被他二叔谭溪行设计害死的。
阮琉盈是个心思细腻敏感之人,她也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之中。
谭月华从前只是让她忧虑焦虑想东想西,到引导出谭溪行害死了沈则臣的时候,已经和前头都不是一个档次的阴毒了。
如果你的现任丈夫是害死了你挚爱的前夫的凶手——这个猜想,太过让人恐惧。
而谭溪行。
十安查到的一切让优优一度十分惊讶。
因为在谭月华的引导下,加上优优对谭溪行的印象,她一度也坚信自己父亲的死确实与谭溪行有关。
但实际就是没有,那真的是一场意外交通事故。
所以阮琉盈为此忧思过度,在捕风捉影的言论之中,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最终患上了抑郁症。
如果真的是谭溪行做的,那么她也许就是那个“原因”。
她痛苦极了,却无人诉说,她将一半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
甚至会为身边任何一个人的痛苦而自责。
包括优优的。
谭溪行不是没有发现过异常,但他们之间很少有沟通。
这两个人的性格本身就是不合的,能成为夫妻也是很出人意料。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两个人的性格很相似,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不会直言沟通。
谭溪行在感情问题上话实在太少,有些好的话好的行为由他表达出来,似乎就变了味儿,一片痴心表达成了强取豪夺,就连对优优的安置态度上,明明到处在给她找最好的医生,明明很关心这个孩子的身心教育各个方面,也请了很好的老师,但他留给优优的印象却是非法囚禁?目的是为了让母亲好好待在他身边。
直到现在去看十安搜集起来的各种资料,优优以更加成熟的思维去看待并思考整件事情,才发现这个继父好像没有恶意也不是坏人。
他只是在感情表达方面格外愚蠢。
可能他和阮琉盈本身就没有缘分。
病房里的男人看向窗外,一只飞鸟掠过窗子的一角。
就像当年他要求别墅里栽下一棵她最爱的桃花树,可是种完工人才说那是樱花树。
然后,他们都说,他是因为不想让她再回忆和前夫的生活,才特意将桃花改成了樱花。
琉盈曾经的家里也有沈则臣为她栽下的桃花树。
他们于是说他这个人,霸道强势得很。
那时琉盈没有说什么,就说樱花也很好。
樱花树就没有被换掉。
可他也一直没有解释,甚至不知道她当时,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其实只是想要她喜欢……他应该多问问的……
人为什么总是在人走后才开始回想,才开始懊悔。
为什么当时该说的话不说,该做的事不做。
该显露的爱意,也没有被不出错地接收到。
“谭先生,有您的电话。”
谭溪行在医院已经许久没有碰过手机了,他也不想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只想安静等死。
外头那些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默认他可以这样活着,这样死去。
然而现在竟然有了电话?
是谁?
“谭总,谭氏出大事了,你快上网看看吧。”
他早就不是谭总了。
谭溪行让护工拿了手机来。
接着,他猛然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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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热搜本身没什么,点进去看到了谭一钧也没什么。
但是阮优优?
他的……他的女儿……
看着那张与琉盈极度相似的脸,谭溪行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无法行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最后狼狈地滚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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