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奴等人是坐着马车被送到郡王府的,  她们这样的身份,自然只能走侧门,然后在一处专门的院子里,  等着王府的管事来安置。

    厅堂里,几十个身份各异的女子聚集在一起,  围着几个大火盆取暖,  却并不敢四处走动,乍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是郡王府这样高不可攀的地方,众人心中都充满了忐忑。

    虽然郡王派人来说过,没有去处的可以跟着一起回肃城,  会给她们安排活计,  她们却不知道到底会被安排什么活计。

    一切都是未知的,她们的身份也没有能力去探知更多的消息。

    “你们说,郡王把我们带进府里,  有没有可能把咱们收房啊?”

    一个长着一张丰润甜美面庞的年轻女子忍不住率先开口道,从她的面相便能看出,  这并不是一个太有城府的女子。

    听出她声音里的期待,  一个面容冷艳,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妩媚风情的女子冷冷地道:

    “宋怜怜,发什么白日梦呢!郡王那等天人之姿,又位高权重,  后院里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有,  要收咱们这些青楼瓦肆里出来的人!”

    两人都是青楼出身,后来被军中的将官买回来做了小妾,  因为在青楼里早就绝了生育,  也没个子嗣。将官被郡王斩杀又抄了家,  她们就无家可归了。

    留在樊城也不知道如何谋生,既然郡王发了话,便也只能跟着来碰碰运气。

    因为两人都出身青楼,宋怜怜对这个名叫张巧奴的花魁便下意识有几分亲近,可张巧奴对她总是不冷不热。

    不过,宋怜怜对此并不计较,只是听到这话,心中的期待破灭,便难免有些怏怏。

    一个脸上刺字的中年妇人道:

    “你们面容姣好,大概是能被赏赐给郡王手下得用的亲兵的。听说郡王对手下的兵很好,以后倒是不愁前途。”

    宋怜怜顿时眼前一亮:

    “齐婶,你曾经是官家夫人,你说得话肯定没错!跟不了郡王,跟个郡王亲兵也是不错的。这样还能做个正头娘子呢!凭我的手段,肯定能把他好好笼络住!”

    人群中好些个脸上刺字的女孩子却是神色一黯。

    齐婶婶说得很有道理,将收容的女子赏赐给手下士兵是将军们很常见的做法。

    可她们都是犯官之后,毁了容颜,又在军营的磋磨中早就丧失了生育能力。即使被郡王赐给手下的兵,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没了清白的身子,也没有完好的容颜,甚至连妇人最基本的生育之责都不能履行,人家又凭什么善待她们呢。

    想到未来的凄惨前景,这些女子心下满是灰暗。

    到了这份上按理说早该去死的,偏生又总是没那个勇气对自己下不去手,便只好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活到敢去死的那一天便罢了。

    正说着话,周尧姜来了,她身上再也不见往日的冰冷郁气,虽然没有笑,却莫名让人觉得她心情不错。

    这里头除了少数几个将官家的妾侍,其他人都是熟识她的。

    虽然她曾经和她们一样,都是军中的军奴,却有个好父亲,不用和她们一样,白日里做杂活儿,晚上还得伺候军中的将官士兵。

    后来她更是被守将杜茂带进府里做了妾侍,彻底摆脱了被众多男人觊觎的命运。

    如今杜茂倒台,她父亲又被郡王重用,她也重新成了官家小姐。

    有这样好的命,自然是能开怀一些的。

    周尧姜见众人看着她的穿戴,眼中下意识流露出来的羡慕,心中也有些难过。

    她是走出泥淖了,她们却还前途未卜,不知道多忧虑惶恐。

    不是人人都有她和妹妹那样幸运的。

    “众位姐妹中,有哪些人是会写字的,站出来我看看。”

    周尧姜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众人不敢忽视她的话,虽然不明所以,但所有会写字的人还是站了出来。

    军妓里的犯官后代占了一半以上,再加上两个出身青楼的妾侍,总共有二十四人。

    周尧姜觉得这对她们来说是一个机会,担心有人想不明白把握不住,便索性说得清楚一些:

    “郡王那里有个临时的差事让大家做,大家要尽心才好。郡王是仁德之主,用人不拘小节,如今手下又正缺识文断字的人,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现。”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又惊又喜。

    她们完全没想过,自己曾经所学的识文断字的能力竟然还能派上用场。

    若真的能被郡王留下来当差,在郡王府做个掌管一亩三分地的妈妈婆子,也比胡乱被配给郡王手下的兵,继续受磋磨要好啊。

    众人心中都生出了一层期待,发誓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做好郡王交待的差事。

    但得知是去给流民做登记的时候,她们心里多少便有些害怕。

    反应最大的是宋怜怜,吓得脸都白了:

    “我听说那些流民都是很凶恶的,他们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见什么吃什么,甚至饿极了连人都吃!还有人染了疫病,会传人,一个不好就会死很多人!”

    她话音刚落,就被张巧奴怼了:

    “你害怕可以不去,不要耽误其他人。”

    宋怜怜嗫喏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敢违抗郡王的命令……”

    周尧姜见状道:

    “此事全凭自愿,郡王不会因此而怪罪谁的。”

    虽然郡王没这么说,但她直觉就觉得,郡王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她们这些小女子。

    宋怜怜就赶紧道:

    “那我还是不去了。”

    也就只有这一个不去,其余人,还是对改变命运的渴望战胜了对流民的恐惧,选择了去。

    当她们到达现场,却发现先前的恐惧完全是她们杞人忧天了。

    整个安置所附近,站着很多拿着长|枪与军刀的士兵在维持秩序。

    而流民们虽然确实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显得有些形容可怖,但不管是施粥的地方还是登记台前,都井然有序地排着队,根本不见拥挤喧哗。

    而且,郡王也考虑到疫病传染性的问题,给每个人不管是士兵,还是她们这样来打杂的,都发了厚实的浆布套在脸上,头上,把口鼻头发都遮起来,身上也穿了同色的长布袍子遮住衣服,

    流民们登记和领粥的时候,都离她们足有三尺远,让人一下子就觉得安全了很多。

    等回去的时候,只需要换掉那一层布袍子送去清洗,自己的衣物头发却还是干干净净的。

    有了安全感,流民们也把她们当官家人恭恭敬敬的,而且还听说做这次登记有每天一百文的工钱,众女子便做得越发起劲了。

    二十多人,所有登记只花了两天就做完了,接下来便是到专门的地方隔离——郡王手下的兵是这样说的。

    总之就是,待在专门的地方,观察是否有生病的迹象,病了便立刻就医,五天没生病便可以回去了。

    而留下来的那部分军妓里,基本上都是农家出身,自愿到军营里来卖身的。

    说是自愿,其实好好的女孩子家谁又是自愿被千人骑万人枕的呢。几乎都是被家里人送来的。

    女儿不值钱,地方又穷,养大了也淘换不到什么彩礼,姿色也不出众,不能在青楼楚馆卖上价钱。

    便有那狠心的父母兄弟,将她们送到军营里来当差。

    军营里头,便是连那最低等的勾栏院也不如,不仅白天要干活,晚上还要供士兵将官们发泄,有些将官根本不把她们当人,往往许多人不堪折磨,没多久就送了性命。

    唯一得到好处的只有送她们来的人,倒是比直接嫁出去和卖出去划算多了。

    正因为如此,郡王遣散营妓,让她们自由来去的时候,没几个人选择回家去。

    钟七娘正是这些人里的一员。

    看着因为识字而被选去给郡王办差事的姐妹们离去的背影,她的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渴望与羡慕来。

    周大小姐说得很清楚,那些人办好了差事,以后的命运就不同了。

    那一刻,她多希望自己也是会识字写字的。

    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她悄悄地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一大早便去找了和她们一起留下来的宋怜怜。

    “宋姑娘,求你教我识字吧!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她跪下乞求道。

    望着对方充满渴望的双眼,宋怜怜有些无措,下意识道:

    “你一个农女,识字做什么啊?”

    钟七娘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坚定地道:

    “我想像钟姑娘你们一样,有朝一日能留在郡王府当差!”

    这话叫其余人震惊地看了过来。

    很快,好几个人也反应过来,跟在钟七娘身后跪下道:

    “求宋姑娘也教我们识字!”

    她们知道识字是神圣又艰难的事,以往在村里,只有那种富裕些的人家最宝贝的男丁才有资格去做这样的事。可她们还是想抓住这个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昨日离去的人已经让她们看到,识字的人确实是可能拥有不同人生的。她们也想为自己努力一次。

    看着这一双双渴盼的眼睛,宋怜怜心下很是动容:

    “好!我教你们!只要想学,我都教!”

    于是,一群苦命的女子,竟也拿起树枝,磕磕绊绊地在院中学起字来。

    另一边,李洵的书房里,周尧姜也捧着那些识字的女眷们登记的流民册子前来求见。

    “郡王您看,这是那些女子所做的登记,字体工整娟秀,有条有理,比起一般账房也不差什么。”

    她翻开一册字迹最秀美的登记页,给李洵验看。

    她虽语气和缓,却带着明显的赞美之意,叫李洵有些意外。

    心念微转,便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位周小姐,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李洵眸中带上了一抹笑意:

    “周小姐有话直说便是。”

    被李洵一眼就看穿了意图,周尧姜心下有些赧然,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却不想做扭捏之态,叫郡王看轻了去。

    她把自己想成一个谋臣,平静自然地道:

    “民女观郡王军中,似乎缺少识文断字之人,这对常胜之师来说,绝非长远之计。”

    听到这话,李洵眼中不禁露出几分惊喜与赞赏来。

    他一开始对周尧姜的特别相待,大多数是因为周如植。很少一部分,则是出于现代思维里对女性的人道主义关怀。

    他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并不了解,印象大多来源于原主的记忆,虽然觉得周尧姜这女孩胸襟见识与别的女子不一样,却并未期待她能帮他办什么事。

    在他看来,这个时代对于深闺女子办事能力的培养非常有限,很难委以重任。

    勉励她的话,也仅仅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而已。

    可她这屡次三番的建议,却让他觉得必须重新评估这女孩了。

    他或许不应该只把她当做周如植需要照顾的女儿,而是应当把她当成一个如同林乐庆他们一样的帮手。

    看她积极建言又四处奔走的样子,似乎也并不忌讳所谓的男女大防,那么,他为什么不真的好好培养并重用她呢。

    或许从古代到现代的女孩子都是一样,只要给她们机会表现,她们的办事能力其实不亚于男人。

    “所以,你有何建议呢?”

    李洵面带鼓励地看着她。

    听他主动询问自己的建议,周尧姜大为振奋:

    “民女觉得,可以先从都头一级的将领开始,教授他们读书写字,然后再逐步向队长普及。而教书的人选,倒也不必劳烦那些衙门里做大事的先生们,就派从军营里接出来的姑娘们便可以。她们虽说没什么大学问,教人启蒙却是足够了。”

    “而且,她们都是些可怜人,只要能安身立命就足够了,也不必给一般读书人那么多工钱。”

    关于手下士兵文盲率极高这件事,李洵其实很早就意识到了。

    只是那时候时间太过紧迫,士兵与将官们又要剿匪,又要适应新的训练体系,新的武器,还得时常协助府衙那边处理一些政务,根本忙不过来。

    贪多不烂,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教课,所以便没有强行把文化课的要求也加上去。

    如今他已经坐拥四地,手下数万兵马,新式武器震天雷的研发与生产也趋于稳定,算是有了能自保的实力,便确实可以将此事提上日程了。

    不然,手下尽是些文盲将兵,学阵法变阵都吃力,更别提让他们独当一面指挥大部队和做其他管理工作了。

    营指挥使一级都是从原本的都头升上去的,文化素养尚且还能凑合,如今许多都头却是从队长甚至普通士兵升上去的,确实急需做好脱盲工作。

    听着周尧姜的话,李洵有些好笑:

    “减工钱倒是不必,本王不缺这点钱。她们的工钱可以按府衙的书吏们算,每人每月一千五百文。若教学任务完成得好,还可额外给奖金。”

    说着又正经地跟周尧姜讨论:

    “本王唯一顾虑的,便是她们是否愿意去。毕竟她们大都才从军营里出来,恐怕会害怕再次面对军营中出来的将兵。”

    他是男人,自然更了解男人的心思。

    这又不是现代社会,由一群女老师去教这些不知礼数的大老爷们读书识字,那些都头队长们对她们能有几分尊重还真不好说。

    他会制定一系列的规章制度来保障老师们的安全与教学效果是一回事,那些女孩子是否敢去,是否有面对这些困难的勇气又是另一回事。

    周尧姜坦然道:

    “此事还得问过她们才知道。不过,我相信她们连流民堆里都敢去,有如此高的月银,还有郡王您撑腰,没道理不敢重返军营。”

    李洵点了点头:

    “这事便交给你来负责,稍后你可以先去问问她们的意愿。另外,还有些细节本王要给你交待清楚。”

    周尧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交给我?”

    李洵温和道:“若是不想做也没关系,本王可以再去找其他人来负责。”

    “不不不!我愿意!”周尧姜连忙道。

    她只是太惊讶又太惊喜了,完全没想到郡王会将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给她来做。

    可重任压到肩头,她却只觉得兴奋又期待。

    自幼跟着母亲博览群书,母亲常常可惜她生做了女儿身,无法入仕建功立业来光耀祖宗,因此常常觉得很对不起父亲。

    她也时常不平,为何只因为是女儿身便连摸一摸科举门槛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出仕经世济民了。

    可现在,郡王给交给她的差事,与学政无异,岂不是能让她像男子一样,真正为这个世道做些有用的实事。

    往大了说,这叫开启民智,可不比父亲做的事情差呢。

    李洵早就知道她不会拒绝,含笑道:

    “既如此,那本王便给你好好交待下细枝末节。”

    他要交待的,主要是教材编撰,以及教学方法的问题。

    因为是脱盲班,时间紧任务重,便不可能像是一般孩童启蒙那般悠闲和全面。在内容上必然要做些取舍,方法上也必须高效。

    内容上,必须让将官们学习后,能更好地理解阵法,旗语等,能更容易地管理手下士兵。他若有政务相关的差事比如登记核查一类的派遣给他们,也必须能应付得来。

    教学方式上,必须尽可能简单易懂,尽量让将官们在两三个月内掌握日常所需的字词和加减法。

    毕竟,这事最好在春天前完成。

    北方的冬天会一直持续到来年二月,冬天不适合打仗,双方都不会动兵。

    而到了春天,经过一冬的消耗,北戎那边秋季膘肥体壮的骏马会变得消瘦,又正值牲畜与女性繁衍的时节,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若要攻打,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到时候说不定会有机可乘再占些领土,军中便会渐渐忙碌起来了。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到来年三月前,是最好的学习时间。

    如此,便需要快速地重新编撰出一套扫盲教材,且讨论出高效适用的教学方法。

    这些事要花费很大的精力,他一直没时间做,如今正好有人可用,便不如交给她们。

    他还是很相信群众的智慧的。大不了等她们列出章程后,他再亲自把关进行指点,如此便能省时省力又达到更好的效果。

    听着李洵的各种要求,周尧姜这才明白,原来郡王对于教授将官们识文断字其实早就有了规划。不由得有些惭愧,刚才她还有些沾沾自喜自己想到了郡王没想到的事情。

    不过,郡王如此信任她,她自然也不能辜负,务必早些拿出条理来才是。

    “那民女就先不叨扰郡王了,等写好了条陈,再来请您定夺。”

    李洵看她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的样子,倒觉得跟七公主一样有些小大人般的可爱,不由笑着道:

    “都要为本王办差了,还自称民女么?怎么也得是个属下了。你的任务重,月钱就给你暂定为五贯如何?”

    对上李洵如沐春风的温柔笑容,周尧姜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了:

    “那属下便多谢郡王了!”

    说完就一福身,带着笑出来的小梨涡雀跃地离开了书房。

    走到那些军中带回来的女子们居住的院子,她便又变成那位沉稳的周大小姐了。

    将所有人召集到院子里,她便对她们宣布了郡王打算给军中的将官们启蒙,问她们是否愿意去军营授课,又说了一应待遇。

    众女子比她先前还惊讶。

    “郡王真的这么说吗?让我们去当都头们的夫子?”

    宋怜怜最早发声,其余人也都漆刷刷地看着她。

    周尧姜无比肯定地道:

    “自然,郡王亲口说的。但他也不愿勉强你们,所以你们先好好想想,愿意去的,今天晚上之前来找我登记。”

    她话音刚落没多久,便听一个冷清的声音道:

    “不必到晚上了,周大小姐,我现在就可以登记!”

    说话的是张巧奴。

    此时的她,迈步向前站在周尧姜身前几步开外,身体站得板板正正的,完全没有了以前烟视媚行的做派,妩媚的脸显得有些冰冷肃然,可浑身却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一般,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重获新生的蓬勃力量。

    和她一样的还有其他好些个女孩子。

    她们紧随其后道:

    “承蒙郡王看得起咱们这些低贱之人,交给我们如此重任,我们又岂能辜负!”

    “没错!郡王金口玉言,他既然都觉得咱们能做,咱们就没什么不能做的!”

    “谁说女子就不能教授学问了,我以前还在家教过我弟弟读书呢,他那么调皮也一样被我制住了!”

    “正正经经做女夫子,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出路了!”

    最后,竟是所有人都报名了。

    周尧姜看着她们斗志昂扬的样子,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她就知道,她们都会答应的。

    以前多少苦难都捱过来了,如今有了新生的机会,从此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自食其力养活自己,哪怕有些困难,又有谁会退缩呢。

    “既如此,我便把大家的名字都登上去,上报给郡王了。”

    看着她端秀的字体在纸上写下众人的名字,不少人都悄悄红了眼眶。

    她们是真的熬出来了。

    若没有郡王,她们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一定得好好做事,方才对得起郡王的这份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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