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却说燕山关这边,待东戎大军向北撤退后没两天,朝廷便已经在筹划再派十万大军前去镇守了。
当初燕山关被攻陷的时候,城中守军死伤过半,如今要填这个空额,便只能选派禁军。
禁军作为全国待遇最好的军队,又生活在最繁华最安定的京城,很少有人愿意去镇守边关。以往去边关短暂轮戍倒也罢了,都是要回来的,勉强还能忍忍。
可这一次,是填补燕山关的空缺,去了说不定就会被转为边军,永远都回不来了。许多人都不太愿意去。
然而,却有很多单身汉,这次选择了积极报名,主动申请前往。
上官问起来,这些人便笑着说:
“这不是戍边有额外补贴吗,年纪也不小了,想多挣点钱娶个媳妇儿传宗接代啊!”
这借口完全合情合理。
如今这世道,当兵的到手的钱没几个,人还随时要上战场有丢命的可能性,一般人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们。
再加上很多人都是流民入伍,也没有家底,一开始是单身汉后来只要没升官,绝大多数都依旧是单身汉。
有一万多的单身汉积极报名,再加上一些强制征召,五万人的很快就凑齐了。
正月下旬,筹备完毕的十万大军,便浩浩荡荡地往燕山关出发了。
步行了近十天,禁军统帅颜纲便率领着军队到达了燕山关。
一路行来,原本的燕山关守军心情都十分低落。
曾经他们被攻破城池后慌不择路弃城而逃,燕山关身后的城池便全数落入了戎族联军手中。
戎族联军一入城,其主将往往会放任士兵在城中大肆取乐,杀人,奸|淫,抢劫者不计其数。这对当地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甚至他们回程的时候,又顺道掳走了不少的百姓作为军奴给他们运送粮草,清道修路,然后带回戎族领为他们劳作。
如今这些城池,十室九空,幸存者十不存一,曾经繁华热闹的街道,也全是萧瑟破败。
曾经,他们的家人亲朋就是住在这些城池里的,可如今却绝大多数都寻不到了。
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有好结局。
不是被抓被杀,就是逃亡去了。
可即使是逃亡,当时到处都是冰天雪地,他们又没多少粮食,又有几人能保住性命。
统军的将领没给他们原地悲伤或者寻找家人的时间,强令众人不得停留,直奔燕山关。
一到燕山关,又下令赶紧修筑城墙,把防线重新筑起来。
哪怕有十万士兵,可这些人要操练要防守,人手也依旧不够,还是需要征用民夫。
为了节省开支,这次的守军是自己运送粮食的,并没有在京城调集民夫,这便导致如今人手严重不足。
为了快速修筑好城墙,当地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百姓,但凡是男人,都被征来帮忙。
没有工钱,吃不饱饭,只能在鞭子的驱使下干活,这样的情形几乎与沦陷于戎族手中没多大区别了。
目睹这一切的京城禁军,越发觉得心冷。
军饷永远发不足,无法养家糊口,就算侥幸得以成家,难道要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像燕山关附近的百姓一样,不是随时有沦陷于戎族铁骑之下丧命的风险,就是被朝廷随意压榨吗?
生活在这样的国土上,效忠于这样的朝廷,他们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
原本这些人就是想投奔慎郡王才来的,如今更是坚定了决心。
几个不得志的营指挥使私下里一组织
运作,让想要投奔慎郡王的人都签了生死状,调集到临近的营地,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就收拾着行装,带了五六天能吃的大饼一起往西北方向急行军跑了。
由于先前的军营被北戎人烧了,如今的驻军都是住在无人居住的民房里的,比较分散,各营地驻守的也是他们自己人。
当天晚上根本无人发觉。
又因为管操练的都是各自的营指挥使,大家各管各的人,连操练的时候也无人发觉不对劲。
直到早饭时间后,管伙食的人来汇报,说是今天有两个食堂根本无人来领饭,颜纲这个统帅才意识到了不妥,问清楚了那两个食堂负责哪几个营的伙食,然后立刻带着人去相关营地察看。
“将军,一个人都没有!”
“铺盖衣物等随身行李也带走了!”
“好几个营的营指挥使,虞侯都被他们绑起来了。”
亲兵一个个前来汇报道。
颜纲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从营地的迹象来看,这些人绝对是自己走的。但这些人到底是去了哪里,又为何要逃?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没多久,便有人来报告,说在城中告示栏里发现了一张名为“告全体同袍书”的告示。
颜纲赶紧快马加鞭赶到了城中的告示栏,然后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士兵,正议论纷纷。
“所以他们是投奔慎郡王去了吗?”
“胆子可真大啊,不过要不是我有家室,我都想搏一搏了。”
“谁说不是呢,去慎郡王手下,再怎么比在朝廷手上无望苦熬要好啊。”
“真想能带家里人一起去慎郡王治下过好日子!”
颜纲沉着脸让亲兵驱散了所有人群,然后走到了告示栏前。
只见上头赫然声讨着朝廷这些年对他们克扣军饷,无端压榨,又懦弱无能的种种罪行,赞颂了慎郡王多么神勇无双,领导有方,还爱护士兵,所以他们要去投奔明主了。希望各位同袍,看在曾经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份上,能成全他们追求新生的机会,不要追杀逮捕他们。
颜纲脸色又青又白。
他手下竟然出现了这么多逃兵,还是逃去投奔慎郡王的,若陛下知晓,必将龙颜大怒。
可那些人临走前将事情传得满城皆知,他想瞒都瞒不住。
而且,慎郡王麾下待遇好是出了名的,叛逃者是去投奔慎郡王的事也已经被宣扬开来,只怕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一次,到时候防不胜防。若不如实禀报,让陛下有所提防,只怕将来东窗事发后果会更加严重。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对这些叛逃者进行严惩,以此杀鸡儆猴。
“骑兵营立刻跟本将军一起,出城将这些逃兵抓回来!但凡有反抗者,一律射杀!”
他杀气腾腾地下令道。
听到这话,附近原本还议论纷纷的士兵们都不敢说话了。
将军盛怒之下,谁还敢表现出对慎郡王那边的向往,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可有些事情,即使不说,也在心中埋下了种子。
颜纲顾不上这些人怎么想,召齐了骑兵营的人便快马加鞭往北门赶去。
他想得很好,如今地上的积雪还未消融,这么多人的脚步是无法遮掩的。那些人最多才走了一晚上,又是步行,骑马肯定能追上。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早有预谋的禁军,当他追到北门外的时候,赫然发现连接护城河的吊桥被人放下来了,烧得只剩下一堆残缺的木炭。
敌人进不来,他们也无法出北城门。
颜纲勃然大怒,喝骂此时看守城门的士
兵们:
“你们是死人吗,大晚上的吊桥被烧了,为何无人来报!”
底下的一个营指挥使缩着脑袋道:
“将军,昨夜正是这些叛逃者在镇守北门……”
北门本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有人主动请缨,愿意住在离北门最近的街区,且负责北门的驻守,他们又怎么会拒绝。谁能想到,那些人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颜纲心知只有抓回那些叛逃者,杀鸡儆猴,才能平安渡过这次危机,心急如焚地呵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立刻修复吊桥!”
然而,等他们修复好了吊桥追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叛逃者的足迹已经进入了东戎的领地之中。
“将军,怎么办,要追吗?”
骑兵们不敢拿主意。
那些叛逃者进入东戎领地是一回事,他们由大将军带着人跨越边界线进入东戎领地又是另一回事。
后者很容易被东戎判定为挑衅,从而引发两国战端。
哪怕这界碑处根本没有人防守,也一样要谨慎。
颜纲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如今朝廷还在清河边与北戎残余势力激战,与西戎那边恐怕也会重开战事,若再惹上东戎。哪怕他是嘉佑帝心腹,也难免被人抓住这把柄攻讦。
事关两国,若朝廷主和,而东戎方面又不肯罢休,他这亲自领军进入东戎领地的一军首领,便很容易成为平息东戎怒火的牺牲品。
若形势真发展到了那种地步,嘉佑帝未必会保他。
而追不到那些叛逃者,嘉佑帝虽必然责备他,却未必会因为此事就严惩他这个心腹。
咬咬牙,颜纲下令道:
“立刻回城!”
事已至此,他只能如实将事情上报给陛下。
燕山关离京城很近,不过一天多时间,颜纲的折子便五百里加急送到了嘉佑帝案头。
彼时的嘉佑帝,才刚收到肃城那边的消息没多久,也正满腔憋屈无处发泄呢。
据肃城那边探子送来的最新消息,因为李洵在正月颁布了一条即将给全体士兵涨薪的政令,附近郡县,许多名下没有土地的青壮年,都拖家带口迁往肃城。
离肃城较远些的郡县尚且还好,路上重重关卡,没有通关文书那些百姓过不去,但临近慎郡王治下的那些郡县,尤其是住在城外的,根本无需得到官府允许,便能直接去往肃城,樊城等地。
最近一段时日,肃城樊城多了很多外来人口。
而肃城那边,一律接收,且重新编发户籍,分配土地,很明显是在借此吸纳大启其他地方的人口。
嘉佑帝当时就气得咬牙切齿:
“逆子,他怎么敢!用朕的钱抢朕的人!”
他李洵之所以敢如此大手笔涨军饷,不就是仗着从西戎大军那里抢到了大启给的战争赔款么。
他养的人少,就算每人的军饷涨一倍,那些钱也足够他养兵养好多年了。
“传令下去,立刻关闭所有面向肃城等地的商道!从今往后,不许让任何人前往肃城!”
他气急败坏地下令,却被魏平光给劝阻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
魏平光痛陈利弊道,他们去年底才答应慎郡王开放商贸,如今时隔不到三个月又反悔,只怕会给慎郡王借口攻伐附近郡县,到时候平添战端,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当然,这只是为了能让嘉佑帝面子上挂得住的说法。
他真正担心的,是惹怒了慎郡王,周围郡县不堪一击。到时候就算不通商,那些郡县也会全部落入慎郡王手中
。
他与嘉佑帝其实都明白,连北戎大军也不是慎郡王对手,大启的那些普通郡县的厢军,更如同螳臂当车。
慎郡王如今没有南扩的意思,他们更不能亲自打开他的谋反之心。
嘉佑帝虽然生气,却不得不承认魏平光说得有道理,只能憋着一口气在心中暗自盘算:
如今北戎有李洵去对付,那么北疆真正需要防备的敌人便是李洵那逆子,北疆防线也该南移了。
如今清河战线的战事,因为有北戎汗这个人质,对面的哈丹部众变得畏手畏脚,或许可以争取和谈。
到时候,他令刘渊打开天沙城,放哈丹部众回到北戎草原,便能继续牵制住李洵的兵力。
同时,清河战线的禁军与支援边军,则可以趁机全部部署到肃城南边和西边。
一方面随时可以支援西边的西疆战线,另一方面,却也可以趁着李洵的主力军被北戎草原牵制,直接重兵夺下肃城,拿到震天雷。
不过,这个打算他一句都没跟魏平光说。
他算是看出来了,魏平光这老小子心里有几分不合时宜的正气,必然不会同意与戎族联手,他得谨防魏平光走漏了消息。
正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派人去与北戎和谈,却不防提前收到了颜纲从燕山关发来的折子。
嘉佑帝猝不及防下看了折子上所写的内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洵那一道涨军饷的政令,会让如此多的禁军叛逃投奔李洵!
那可是天子直领,沐浴皇恩的禁军!
他们竟然背叛他!
更可恨的是,李洵拿来诱惑禁军背叛他的筹码,是他给的!
他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掏空国库私库,在民间威望扫地被骂得够血淋头,成就的是李洵万民所向!
“可恶!”
“可恶!”
嘉佑帝如同破风箱般喘息着大声叱骂,一边砸着触手可及的东西。
屋里的侍人吓得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还是陈旺听到情势不对,连忙跑进来提醒嘉佑帝注意身体,又让随伺的御医给他扎了针,才让嘉佑帝稍微平静下来。
“让陈太师和魏相立刻进宫。”
连禁军都背叛了,便足以说明此时的形势有多严峻。他绝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必须立刻想办法阻止。
不然,照如今的情形发展下去,他哪里敢派军队去驻守肃城南边与西边的郡县,那简直是直接给李洵送人去!
没多久,魏平光和陈太师便联袂来到了勤政殿。
嘉佑帝将折子递给两人传阅,然后问道:
“两位爱卿可有办法解决此事?”
两人沉吟了片刻,陈太师率先出言道:
“以臣之见,不如朝廷也为禁军涨些军饷。”
他的意思是,既然那些禁军是因为慎郡王的涨薪令才叛逃的,那便意味着禁军认为如今的军饷实在太低了。
但凡朝廷肯涨军饷,哪怕不如慎郡王那边,却也能让他们看到希望,有了希望,就不至于冒着被流放砍头的风险去做逃兵投奔慎郡王了。
魏平光很不赞同:
“太师说得轻巧,如今全国各地到处都等着拨款,还有军中也耗费巨大,涨军饷的钱从何处来?”
陈太师道:
“自然是向百姓与富户加税。”
“加税最多填补国库亏空,再多,许多百姓就要活不下去了。这是在逼人造反!”
嘉佑帝也深知此时再加税百姓负担有多重,再者,他不可能跟李洵比
军饷高低。
李洵获得了北戎王庭的财富,还有西戎大军拿走的一千万两赔款,比整个国库几年的收入还要多,手头养的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万人,自然可以财大气粗,想涨军饷就涨军饷。
他手下一百多万军队,靠国库收入养着,每年都将国库税收耗费得一干一净,哪有涨军饷的余地。
“魏卿可有什么好办法?”
他投降魏平光的目光充满期待。
然而魏平光却避开了他的眼睛,一脸惭愧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事根本在于士兵对如今的待遇不满,臣……无能为力。”
军中为何怨气载道,魏平光不是不清楚。但这实在牵扯到上上下下太多人的利益,若由他的口说出来,不仅是他自己,整个魏家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他不可能完全不为自己与家族考虑。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关键在于嘉佑帝怎么选择。
这事叫一旁的陈太师暗中捏了把汗,他陈家和姻亲袁家,都有很多族人在兵部极其相关的一条线上。真要扯出往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陈家和袁家都难辞其咎。
他连忙道:
“此事倒是老臣先前想得不对,天下军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可见利忘义,甚至为了区区蝇头小利便背叛陛下!若是涨军饷,反而越发纵得他们越发贪婪。为今之计,最要紧的还是立威,叫他们不敢再生出叛逆之心。”
他提出两个建议:
第一便是从今往后叛逃者,其三代以内的家人全部处以死刑,并且严格执行禁军家属必须留京的政策。边军家属,没有长官批准,也不许离开所居城镇。
有人质为胁,便不怕禁军和边军再次叛逃。
第一,便是绝不能再像此次一样,让那种没有任何牵挂的单身汉单独成营成队。从今往后,所有驻守边疆的军队里,必须保证每个队有两人以上是有家室者。军中若有人叛逃,全队连坐,以同罪论处。
嘉佑帝一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太师考虑得很周到,便如此去拟旨吧。”
然后吩咐他将拟好的旨意快马加鞭送到各边城要塞去,令所有守将立刻调整军中队伍编排。
魏平光闻言,有些失望,忍不住道:
“陛下,堵不如疏……”
嘉佑帝打断了他:
“眼下人心安定为要,不可再生内乱,此事不必再议。”
他自然明白军中的问题在哪里,但眼下内忧外患,若他再严惩那些忠心耿耿追随他的人,只会动摇自己的根基。
他绝不会仅仅因为一次禁军的叛逃,便乱了阵脚自毁长城。
想到禁军叛逃一事传出去后会产生的恶劣影响,他又嘱咐两人,务必对折子上的事情保密。
只是,纸又哪里包得住火。
禁军与边关如此大幅度地调整军中队伍编排,又新增了对叛逃者的严厉惩罚军规,甚至还规定了那种有些不讲道理的连坐政策,如此大的动作,怎么能不让人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
燕山关离京城只得六七百里,又有那么多禁军都看到了叛逃者的“告全体同袍书”,消息自然很快便走漏到了京城。
最先打探到这事的是那些达官贵人们。
碍于陛下的态度,没有人敢公然议论此事,可私底下,却难免与至亲或者信得过的友人说起这事。
那些捞不到油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底层文官,心中竟有几分艳羡之意。
“几万士兵啊,慎郡王都直接给他们全体涨三成以上的军饷,可见是在北戎得了多少钱财,文官数量少,肯定涨得更多吧
。”
“是啊,而且听说那边文官们年终都有丰厚的腊赐,还严禁给上峰送贵重礼物,底下的小官们日子过得可好了。”
“真羡慕那些禁军孤家寡人,说走就走,不像咱们,一大家子人在京城,想跑都跑不掉。”
“谁说不是呢。”
有些人是为钱财为自己的生活,有些人却是为志气抱负,扼腕叹息不能投奔慎郡王这样英明的主君。
御史岑樘正在跟病床上的父亲说着朝廷最近的动向。
讲起燕山关叛逃,又说起朝廷拒绝西戎国书一事,岑樘脸上的笑容有些讽刺。
“朝廷难得对属国强势一回,仗的也是慎郡王的势。真是好笑,如此年轻有为的儿子,不好生重用教导,以便将来托付江山,却是处处打压!大启何其不幸,摊上了如此心胸狭窄的君主!”
身为御史世家,岑老爷子很明白儿子心中的愤慨,也明白儿子在京中是如何被多方势力打压,被皇帝厌弃,抑郁不得志。
只是他年近花甲,心态要平和很多,闻言只平静地道:
“慎郡王错就错在,年轻,有为……历代帝王……有几个容得下这样的儿子……”
岑老爷子抱病多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连说话都有些吃力。可这次他却破天荒地说了很多。
“陛下大权在握却容不下他……绝不可能甘心让他继位……几位皇子的外家……也不可能拱手让权……慎郡王又一心外扩疆土,此生……恐怕都未必会回到京城了……”
他紧紧拉住儿子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散发着热切的光芒,像是催促般地道:
“阿樘!想去投效慎郡王,就要趁早去……不然,以后就走不掉了!”
被道破了心思,岑樘有些不自在:
“爹,您说什么呢,咱们一家人都在京城,怎么可能去投奔慎郡王。”
岑老爷子瘦得只剩下一包骨头的脸上,露出几分对儿子慈爱的安抚之意:
“很快就会有机会的。”
说完又殷切地叮嘱道:
“只有慎郡王这样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主君……才能让我等御史施展抱负,真正造福百姓!”
“阿樘,你一定要去……带全家人都去慎郡王治下!”
岑樘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只心不在焉地答应了父亲,伺候他吃药歇下。
可第一天早上,当他要去上朝之前,却听到了父亲房里那个伺候的小厮的哭声。
他冲过去一看,便见父亲面色安详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的血流了一地,已经没有了气息。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所说的机会。
丁忧,扶灵回乡,他们一家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京城。
“爹!”
岑樘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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