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恰到好处地透进房间。

    谢瑶窝在蒋方渠臂弯,眉眼倦怠,汗湿的发黏在脸颊,整个人看起来累极了。

    她在他手臂上胡乱触碰,指尖按着一道蜿蜒疤痕,她停住,“疼吗?”

    蒋方渠只觉着她摸得痒,混不在意:“都结痂了,早不疼了。”

    早不疼了。

    那之前肯定疼过。

    不知道亲密过后,她的共感能力更强,还是她变得太敏感,听见蒋方渠这副无所谓态度,她的心脏揪得疼。

    蒋方渠见她不说话,垂眸看她,视线有限,看不清她心疼的表情,下巴抵在她头顶,蹭了蹭,尾音带笑:“心疼我了?”

    谢瑶没承认,只是问他怎么受伤的。

    蒋方渠不太愿意谢瑶说起他们出任务那些事情,不是避嫌,就是谢瑶向来胆小,他要说了出任务如何危险,让她担惊受怕。

    可是谢瑶问起,他沉默几秒,整理措辞,“上次有个服装厂着火,没事,真不疼。”

    谢瑶闷不吭声,蒋方渠猜她又在琢磨什么,手指按了按她头顶,“乖,不要多想。”

    “你们这个工作很危险。”谢瑶看过太多相关报道。

    蒋方渠说:“我有家有室,会注意。”

    谢瑶勉强“嗯”了一声,手搭上他胸膛,往怀里埋了埋,叮嘱他:“你不要再受伤了。”

    “好。”蒋方渠笑,“保证完成任务。”

    夜晚的时间漫长的,也是安静的,依偎在一起的人,只会觉着时间太短,不够用。

    “老婆,你想过办什么样的婚礼吗?”

    谢瑶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都是她参与策划的婚礼,最终定格在她藏在床头柜抽屉,藏在电脑桌面的那份婚礼策划书。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做的第一个婚礼策划方案,是我自己的婚礼。”

    蒋方渠诧异了几秒,眼中划过一丝懊悔,他不用细问,也大概猜出她做婚礼策划方案,跟他求婚有关系。

    如果不是他妈突然生病。

    如果不是……

    他打消了这种假设,这世上没有如果。

    谢瑶见蒋方渠说话,还以为他睡着了,抬起头看他,去被他视线找个正着。

    “在想什么?”

    蒋方渠说:“在想怎么帮谢策划师实现心愿。”

    谢瑶脸一下就红了,重新枕回她手臂,“我那个策划早过时了。”

    “那就再重新策划一个。”

    他翻身将她按进枕头里,细白的肌肤几乎和床单融为一体,锁骨上几道身前交错的斑驳痕迹,又将两者区分出来。

    他的身体罩过来时,热气也卷了过来,她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抬手抵在他肩膀,抬眸撞见他视线,警告他:“蒋方渠——睡觉!”

    蒋方渠的身体稳如山,要是他不想挪开,她那点力气根本推不动,谢瑶泄了气,用手指戳着他胸口。

    “太晚了。”

    蒋方渠抬起一只手,捏住他手指,无视她的警告和威胁,低头吻她。

    谢瑶双眼朦胧,埋在他肩头,抬头望天花板,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肩膀。

    汗涔涔,根本抓不住。

    她想让蒋方渠缓一缓,然后听见蒋方渠湿漉漉的,低哑的嗓音:“瑶瑶,给我留个孩子吧。”

    沾湿的睫毛轻颤,慢慢合拢,谢瑶几乎看到了蒋方渠陪着孩子你追我赶玩耍,把孩子举高旋转的样子。

    蒋方渠应该是个好爸爸。

    她好像听见蒋方渠说:“最好是个女孩,我们一家三口,再收养一条狗一只猫。”

    “谢瑶——”

    “谢瑶——”

    玻璃水杯磕在桌面碰撞轻微响动,谢瑶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猛地抬起头对上妇人愁苦的表情。

    她恍惚了几秒,抓紧了手里的笔记本。

    “喝点水。”妇人身形佝偻,两鬓霜白,眼下褶皱很深,病色也很重。

    谢瑶微不可查地说了句“谢谢”,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喉咙沙哑,急忙喂了口水,她还停留在两天前遇到岑霏提起蒋方渠。

    谢瑶身体弓成一团虾米,痛苦的声音从指缝溢出:“我看的不是真的吧?”

    她面前的桌面上摊着一本笔记本,黑色笔迹遒劲有力,一笔一画写了一整本。

    妇人踟蹰两步,蹲下来轻轻抚摸她颤抖的肩膀,“小渠,他……”

    “那天太阳很好,他本来提前请假去给朋友过生日,听说山里着火了就跑了回去……就……就再回来。”妇人哽咽:“据说是偷盗贼放火,小渠和两个年轻娃娃被困在里面,那个年轻娃娃跑出来了。他傻得很哟!”

    谢瑶哭得更凶,4月23日那天是她生日。

    “不是的,他不会。他接我上下班,他第二次跟我求婚,他说要娶我,要看我穿婚纱……”

    但他最后都不知道她原谅他了。

    说到最后,她的目光触及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压抑不住大哭。

    “瑶瑶,如果你能给我机会,我想这样追回你。”

    “想娶你。可以吗?”

    谢瑶心脏被拉扯的剧痛,脸色淡到透明,她恍惚里以为,她跟蒋方渠真的和好要结婚,讨论生孩子。

    原来,原来,只是他虚构的画面。

    那么真实,她真的看到了未来。

    谢瑶搭着妇人的手,“妈,我想跟他待会儿。”

    屋里没有蒋方渠,但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谢瑶趴在笔记本上,嚎啕大哭,眼泪一点点洇湿黑字:

    422日,周三,阴

    昨晚又梦见跟你求婚。

    醒来格外想你,很想很想很想。

    谢瑶,再见面,我肯定不跟你耍酷,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要重新追你。

    422日周三,晚上阴

    下雨了,中午休息时躺着睡不着,一直在想你。

    网上说“想够一万次,就能在一起”,我今天想你想得有点多,你会不会我觉着我贪心?

    423日周四早上晴

    今天天气不错。

    谢瑶,早上好。

    笔记在这里戛然而止,谢瑶哭得手脚发软,她一遍遍捶着桌子,低吼:“蒋方渠你混蛋!”

    直到嗓音都嘶哑,蒋方渠也没能出现。

    她一抬头,看见墙上相框里的蒋方渠,勾着笑,她跌跌撞撞起身,伸手去抚摸他的眉眼。

    他嘴角抬得高高,恣意张扬。

    “蒋方渠,我原谅你了。”谢瑶攥着拳头,却又无能力地抵着墙祈求,“你回来啊。”

    “你不是要我穿婚纱吗?“她声音变得微弱:“你回来,回来我就穿给你看。你要孩子,我们生孩子好不好?再养个小猫小狗。”

    心脏痛得站不住了,她弯下腰,双手杵着膝盖支撑,“蒋方渠,不要当混蛋。”

    可无论怎么呼唤,蒋方渠始终笑着,被束缚在小小的相框里。

    不会心情不好。

    不会变老。

    也不会再出现。

    蒋方渠的战友告诉她,蒋方渠平时在队里不太爱说话,没事就爱拿着照片看,喜欢在手机备忘录记东西。

    谢瑶从蒋方渠母亲那儿拿到手机,母亲说没电了,也不知道密码,打不开。

    谢瑶冲上电,靠直觉输入自己的生日。

    没想到手机打开了,他战友说得没错,备忘录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谢瑶去花店买了束向日葵,换上她挑好的婚纱,独自去往烈士陵园。

    蒋方渠的墓碑前摆放了好几束鲜花,大概是他的战友来过。谢瑶蹲下,放下向日葵,仰头看着他小小的照片。

    他穿着制服,也是笑着的,英气俊朗。

    墓碑上刻着他的生辰:1998年8月9日——2021年4月23日

    “蒋方渠,我穿婚纱了,你看到了吗?”她哽咽着说完。

    “好不好看?”

    “我就知道,你会说好看。”

    沉默几息后,她喃喃:“你回来好不好?”

    “我好想你……”

    她蜷在□□,哭得头脑发晕,慌慌张张拿出他的手机,一遍遍按着失事前发给她弃用微信的语音。

    战友说手机是在火场周围找到的,他们也想不通手机怎么会跑那么远。

    “谢瑶,我想你来看我……还是别来了,我舍不得你不高兴。”他断断续续吃力地说,伴随着急促的咳嗽。

    “乖,听话……别哭鼻子啊……”

    “好遗憾啊,还没看过你穿婚纱。”

    ——

    “我用一场黄粱梦,来赴你迟到的约”

    “谢瑶,下次来,给我带束向日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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