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芷重生醒来,一多半时间因病浑浑噩噩,又忙着寻到淮南王救父兄,倒是差点忘记,前世里,宣婷,是嫁给了二皇子的。
当年父亲还在做大内侍卫的时候,曾拼死救过数回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
后父亲自愿随镇远侯远赴边疆征战保国,圣上念及父亲往年之情与忠君为国之心,便许诺待父亲凯旋归来,就要与父亲结为儿女亲家。
虽这事儿不过是圣上口头之说,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却没有人当作玩笑。
二姐已嫁人,如今父亲名下,只有她这个女儿。
那么宣婷要嫁给二皇子,她,就会是最大的阻碍。若是如此,二房对她就不会是如今这般可有可无的放任态度了。
她忽而皱了皱眉——莫非当年,宣泽屡屡夜来云意居,竟是为了宣婷?
可宣泽表面瞧着端方和雅,其实人皮子底下却真正是个恶毒之鬼。
他会为了宣婷而做出有辱声名的事儿?
“姐儿?”
春荷等不到宣芷的话,小声唤了声。
宣芷回神,刚要开口。
忽然林子那边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冬日的翠庭园本就萧瑟,骤然传来这压抑呜咽,连宣芷都微微一惊。
春荷已白着脸扭头望去,“是谁在那里?”
哭声骤停。
片刻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两人一瞧,竟是方才去云意居传话的玉兰。
她的眼睛还红通通的,瞧见宣芷,脸上露出几分慌乱,随即屈膝,带着哭腔道,“四姐儿。”
春荷朝她看,柔声道,“这是怎么了?怎地躲在这儿哭?若是叫二夫人听见了,少不得又要责罚你。快擦擦眼泪。”
玉兰一听,眼里又落下泪来,赶紧拽着袖子擦了擦眼角,又哽咽道,“是,是奴婢失礼。奴婢告退。”
说完,转身便要走。
身后宣芷却忽然道,“慢着。”
玉兰一顿,有点儿害怕地看向宣芷,“四姐儿,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能不能别告诉二夫人?”
这位四小姐虽是庶出,可是大房一直当成嫡小姐养着的,性子很是掐尖要强。
玉兰真的有点儿怕她。
不想,却见宣芷将手里的手炉递了过来,“外头的风凉,哭完就早些回去。青秋堂的事儿也耽误不得。”
玉兰一愣,像是不认识地看向面前温和善意的宣芷,无意识地接过那手炉。
入手热烘烘的,她骤然回神。
可宣芷却已扶着春荷离去了。
她呆住,看着这不算精贵却暖到心里的手炉,忽而嘴巴一瘪,再次哭了起来。
前头。
春荷听到哭声,忍不住低声道,“也不知遇着什么事儿了。”
宣芷没说话,恰巧这件事,她是知晓的。
玉兰,要被二婶许给王贵的那个瘸腿儿子了。王贵,是二婶的陪嫁,如今西苑的大管事。
听说他那瘸腿儿子,性子十分暴躁,先前身边有个伺候的小丫头,也不知怎么惹恼了他,竟被活生生打死了。
玉兰前世,似乎也没活多久。
她想着那一年玉兰被一卷草席裹出去的模样,问道,“你与玉兰平素能说得上话?”
春荷意外,点了点头,“是,青秋堂传话时常都是她来,见面了总能说上一二句的。”
宣芷颔首,又问:“我记着她是家生子?”
春荷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再次点头,“是,她娘没得早,她爹本是二老爷跟前一个外管事,两年前二老爷带着大少爷京郊的庄子玩,她爹随行。不成想游湖的时候遇着凶险,玉兰她爹就是当时落水没了。二夫人怜悯她,就将她提到了青秋堂,做了个二等的丫鬟。”
春荷说到这儿又停了下,“说是二等的丫鬟,可奴婢瞧着她那处境,还不如咱们云意居负责洒扫的小丫头们呢。”
宣芷握着春荷温暖的手,穿过翠庭园的凋零花树,道,“你得空,常与她说说话。”
春荷更加不明白了,疑惑地看她。
就见宣芷那张轻软皎白的面庞上浮起一抹叫人心悸的微笑,轻悠悠地说道:“二房能在东苑安插眼线,那我们为何不能在西苑也放几个人呢?”
春荷的眼睛一下瞪大。
宣芷转过来看她,“她既然在青秋堂待得艰难,你便摆出你的温柔来。我的春荷,最擅长的,就是对人好了,是不是?”
春荷脸上一红,抿着唇却笑了,“姐儿!”
宣芷也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交给你了啊。”
这种悄悄私语,谋算坏事一般的隐秘行动,是春荷从没经历过的。
她看着宣芷的笑脸,忽而不可控制地兴奋起来,学着宣芷压着嗓子问:“姐儿,这便是您说的谋定而动?”
‘罚小菊’的事儿,根本就是宣芷谋划好了而一步步行动的。而前往香山寺的请求顺利被答应,便是这谋定后的意外之得。
至于玉兰,就要看能带给她们什么意外之喜了。
宣芷含笑点头。
春荷吸了一口气,当即低声道,“姐儿放心!奴婢定当不负您的吩咐!”
这样热切的春荷,着实把宣芷逗笑了。
谁知身体一颤,就拉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她的笑声骤停,下意识皱了眉。
春荷立马扶住她,柔声道,“还有几步路就到了,姐儿,您靠着我。”
肩膀上的痛楚着实难忍,宣芷歪过身子。
手掌慢慢地拂过腹部。
——那颗药。三日之期。
莫急。
先救父兄。
……
翌日。
大雪过后晴了几日的京城上空,忽而再次阴云压顶,天气冷得仿佛都要将人的心肺给冻成冰块儿。
青秋堂内。
宣王氏放下手里的账簿,刚端起旁边的茶盏,就见珍珠走了进来。
手上一顿。
珍珠已上前,压着嗓子道,“夫人,王贵家的来传话,说王贵亲自带着人去了。”
宣王氏看着茶盏里起伏的茶叶,清幽的茶香缓入鼻息,令人身心顺畅。
她满意地点点头,喝了茶后,问:“大哥儿今日怎地没来?”
宣泽自十岁时便分到西苑的外院了,时常也会到青秋堂问安,与宣王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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