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芷却并不在意,她更可怕的人都见得多了,宣泽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靠着夏果慢吞吞地往禅房走去,道,“古语有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瞧着凶神恶煞并非皆是恶鬼,看着面若观音也并非全是菩萨。他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夏果感觉宣芷好像说了很厉害的话,微微瞪大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宣芷没注意到她的神情,走在枫林中细碎的石子路上,忍着肩膀的痛,继续不疾不徐地说:“于我来说,他想来害我,我便不能由着他来伸手,这才是要紧的。”
夏果仔仔细细地回味了一遍宣芷的话,赶紧又小心地问:“姐儿想怎么对付他?”
宣芷神色淡定,笑道,“若是冻不死他,便……杀了他吧。”
“!!”
夏果这几日简直要叫宣芷时不时出口的这些惊天言语给吓坏了,赶紧地朝左右半空看了看,小声嘀咕,“阿弥陀佛,佛祖菩萨不要生气,姐儿年纪还小,瞎说的,瞎说的,千万不要怪罪她。”
原本夏果在宣芷的记忆里,是干练又泼辣的。
可重活一世,许是心境变了,她瞧着夏果,总觉得她孩子气可爱得很。
笑着往她身上靠了靠,“菩萨管着世间万万人,哪里理会得了呢?”
夏果却不依,轻轻地拍了下她,“姐儿不许在寺里胡说!”
“那寺外就可以么?”
“……也不可以!”
“哈哈。”
见夏果瞪眼,宣芷笑出声来,拉扯到肩上的痛楚,笑意微敛,再次道,“八角亭是我故意引他去的,夏果,宣泽这个人,绝不能留。”
斯文败类,人皮畜生。
前世,若非温亭出现,这个畜生几乎要将她强锁为外室了!
她看着前方被寒风掠起的红枫,如同一把染血的利刃,破开这阴沉如铁色的天。
她要救父兄,也要护遂平伯府满门。
这样的毒瘤,趁早削了干净!
夏果在一侧看着宣芷冷凝而坚决的神情,那种熟悉的颤栗与敬畏又浮到心头。
她轻声道,“姐儿,您要怎么做?”
宣芷转脸,那种让人害怕的神情散去,她浅浅地笑了笑,道:“宣泽自诩文人高洁,又惯是被二叔二婶捧在掌心里宠着的,虽瞧着亲和,其实最是个自大的性子。你猜,今日若久等我不见,他会怎么做?”
夏果拧眉想了想,“他会……回去跟二夫人说您的不是?”
宣芷却笑着摇摇头。
——不,他没被人踩过脸。
所以,他会,恼羞成怒。
……
八角亭。
宣泽站在亭子边,看满地凌乱的脚步和被踩烂的枫叶,皱了皱眉。
可想到那双脉脉含情的眼,那张沉鱼落雁的脸,他就抑不住心头的火热。
他走进凉亭。
半个时辰后。
长随双寿哆嗦着走过来,“大哥儿,要不奴才去催一催?”
宣泽自持风骨,梗着冻僵的脖子一笑,道,“秋花偏似雪,枫叶不禁霜。我独自在这赏景,你去催什么?”
双寿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哪里看不出宣泽每回瞧宣芷的眼神儿十分不对劲?偏偏这个当口,却还要自作什么清高啊?
心里嘀咕一句,只好又蹲在背风的地方缩着。
宣泽面带微笑地望着那条藏在枫林中的羊肠小径,只待那美人儿款款而来。
一个时辰后。
“呼——”
风若刺骨。
双寿一下蹦起来,“大哥儿,落雪了!咱还是回禅房去吧!再这么着,您要是受了寒……”
“滚!”
风雅从容的宣泽咬着冻僵的腮帮子,低低骂了一句,谁知迎面一口冷风!
“咳!咳咳咳!”
他灌了满口的风雪,狼狈地咳嗽起来。
双手赶紧跑过来扶住他,低声道,“这也太冷了,要不就请芷姐儿去禅房叙话……”
没说完,被宣泽狠狠一瞪,“你去问问!到底法事可做完了!”
双寿赶紧跑!
宣泽左右看了看,见着没人,往角落里缩了缩。
午阳一过,风雪满天,天色眼看着便落了下来。
宣泽几乎冻僵的时候。
双寿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哥儿!寺里根本就没有做法事!芷姐儿骗您的!”
“!!!”
宣泽猛地抬头!
一下想到宣芷那时刻意勾媚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
他是被当猴子戏耍了!
这个贱婢!她故意的!
他咬牙切齿地站起来,却还端着一股斯文风度,恶狠狠地说道:“去问!看她住在哪一处!”
……
暮色渐沉,雪夜早早而至。
后山禅房中,壁上‘静’字沧桑而坠,安息香袅袅升起。
无一站在榻边,伸手,刚要将被子盖在苏晏知的身上,就见原本闭目的他睁开了眼。
无一微惊,看了眼那安息香。玄空大师配的方子,居然都不足以让王爷彻底放松心神?
他张了张口,“王爷。”
苏晏知起身,靠在了榻上,朝窗边看了眼,却只见黯黑天光,问:“什么时辰了?”
开口,发现嗓子哑了。就像那被撕裂的风箱,呼啦啦地漏着风。
无一手上一颤,顿了顿,往后退开,垂首站在榻边,低声道:“戌时一刻。王爷,晚食,可要用?”
苏晏知没说话,他一直未曾告诉几个属下,他的口中已发苦许久,好些味道已尝不出来了。如今吃饭于他来说,是个负担。
忽而听到隔壁细碎的说话声,微一拧眉,道,“可查到了?”
无一转身过去准备点灯,一边道,“遂平伯,次女。”
遂平伯?
苏晏知又问:“淮南王已下山?”
无一并不惊讶地吹起了火折子,“卯正,下山。”
也就是说,是在这遂平伯之女见了他之后很快便下了山。
遂平伯,如今在镇远侯旗下的西北军,年少时曾救过落水的淮南王。
这其中有何关联?
苏晏知下意识再次以拇指按住银环,正沉吟间。
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
无一登时就把手中的火折子熄灭!伸手,推开房门,借着雪光,朝外看去。
“咯吱咯吱。”
脚步踩在雪地里,带着明显的焦急。
“女施主!女施主!”
是寺里的和尚?去的,是隔壁。
无一的头又朝外探了探。
隔壁女子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
苏晏知听到了清晰的开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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