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治他……”容修诚感觉今天自己窥探到了根本不应该让自己知道的阴暗秘密,脑子都已经转不动了。
“我就是想让他……让他……”容修诚瞳孔颤抖眼珠子乱转,额头冷汗直冒,“出点麻烦,然后……然后没有戏再找他演,没有人、然后他再也不能跟我争……”
容姝看着他害怕得抖若筛糠的样子,无奈起身,走到他身边,扶着他先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还贴心地为他递了一张湿纸巾,让他擦擦汗冷静一下。
“出点麻烦嘛,很容易的事情。”容姝像是在说吃饭喝水这样的事,“断胳膊断腿,再丢些面子——”
她笑着抬手,制止了容修诚恐惧的目光:“——我知道,你胆子小,只要他没死,不会有人查到你头上,放心吧。”
她说“放心”时的温柔表情,和小时候容修诚向她索要一颗糖时,她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天上午,容修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容姝的办公室出来,又是怎么上的车,回的自己家。
回去以后,他干脆闷头大睡了好几天,直到助理和经纪人以为他出了事,上他的家门砸门,他才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开了门。
他一看到人就像是惊弓之鸟,死死抓住经纪人的胳膊,开口就是:“白问挽!白问挽怎么样了!他出事了吗?!”
经纪人:“……这孩子,助理,最近他都吃了什么?该不是歇了两天疯了吧?”
助理:“我不知道,容哥这几天一直都一个人锁在屋里,我来过几次他都没声音,我开始以为他没在家……”
容修诚瞪着眼:“先告诉我白问挽怎么样了!”
经纪人看他的样子十分吓人,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让助理先把房门关紧。
“坐。”经纪人让助理给他烧了些热水,“你问白问挽什么?问他为什么突然空降去参加《玩转乡村爱情》,还是问他录节目录的怎么样?”
容修诚直愣愣地看着他,点头:“他……怎么样?”
经纪人看他状态确实有些不对,以为他是因为白问挽抢了他的角色到现在还在记仇,于是道:“还能怎么样?录节目又能怎么样?你就别想他了,听说那边节目组都快撤了。”
“录完了?那他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录节目的时候有意外吗?没有人突然出现然后拿把刀——”
容修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下头,抠着手心。
“什么跟什么啊你说的这些?做噩梦了吗?”经纪人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茶,顺手给他也递了一杯,“什么事都没有,这孩子,怎么了这是……”
经纪人喝了一口茶,眼看着容修诚紧绷着的身体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只是沉默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啊对了。”经纪人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笑话,也是为了逗容修诚笑笑,说道:“他们这期节目拍的时候倒是有点儿事,挺好笑的,就是听说那个白问挽,被野狗追着满村子跑,站墙底下墙倒了,站水旁边水开了,做个饭都能着火,烧土豆烧的把全组人吃到拉肚子……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修诚?修诚!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
容修诚站在村子后面的小树林里,穿着一身纯黑的衣服,扶着一棵滑稽的酸枣树,顺着夜色远远看去像两坨扭曲的棍子。
而容修诚也不确定自己通过被容姝买通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传的信,白问挽到底能不能收到,收到了到底能不能来。
以及……来了以后他到底要跟白问挽说什么。
“你快跑!我姐要害死你跟谈大少爷!”
不行,这样会害死表姐的。
“快跑啊!有人要杀你和谈大少爷!”
还是不行啊,这样他肯定会问是谁,根本回答不了啊!
“呵呵呵,你要小心一点,最近,可能有人对你和你身边的人不利……”
酷是足够了,但是……这也太不可信了吧!会被白问挽当成傻子嘲讽的!
“小子,你最近给我小心点儿!不然有人会弄死你!啊?”
……算了,人设越来越奇怪了。
容修诚在原地自我飙戏,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啊啊啊不要杀我我错了!”容修诚抱头蹲下。
白问挽:“?”
“嗯?容老师,谁这么想不开,要杀你啊?”
容修诚强装镇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扶着树逐渐站了起来。
“谁、谁说过有人要杀我了?”
白问挽笑了笑,不置可否,“所以,容老师纡尊降贵不惜用这种方式见我,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容修诚趁着夜色看着面前微笑的白问挽,呼吸急促了几下。
“……你、你真的准备接冼导那个剧本?”
这明显是一句废话,可是容修诚现在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好像,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容老师。”白问挽也不客气,毕竟之前容修诚可没少对着原主说一些垃圾话,不乏贬低侮辱之词,甚至还经常动手打,一点也不符合他自称的修养,白问挽这么对他还算是客气的。
容修诚听完,果然脸色一绿——当然,小树林的夜色中他脸色就算一“彩”也没有人看得出来。
“你、你不要太嚣张了!”容修诚气道。
“嗯,怎么样呢。你要是就想说这些,那我就先走了,小晨还在等我。”说完白问挽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容修诚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我、我……”
连续说了好几个“我”字,容修诚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白问挽很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他把手腕从容修诚手里抽走,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容修诚低着头,瞳孔震动着,手心额头背后全是冷汗,肾上腺素不要钱一样飙升,他感觉自己眼前一片金星。恐惧、知晓秘密、甚至共谋犯罪、被人无声无息抹杀灭口的可能性,都让他再也无法承受。
白问挽看着他好像有些纠结的样子,联想他开口问的问题,猜了一个答案:“你是想,让我放弃那部戏,把角色还给你吗?”
容修诚陡然睁大眼,抬起头看着他。
白问挽以为猜中了,放松下来,无奈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冼道言那边可能——”
“你是在侮辱我吗?!”容修诚这句话都破了音。
几日来积攒的恐惧、阴沉、悔恨、后怕、自尊、自卑一下冲破了理智的防线变成了发泄情绪一样的勃然怒气,容修诚忽然爆发了。
白问挽还没反应过来,他一下就扑了过来,举起拳头就要狠狠砸下,白问挽在一闪而过的光里看到他通红可怖的双眼——
白问挽吓住了。
这样一双眼睛,和容修诚刚刚与他对话时的态度完全不符,面前的人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嗜血的怪物。
就在容修诚的拳头即将到达白问挽脸上的时候,白问挽已经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白问挽挣开眼,看到容修诚整个人都向后翻倒过去,等白问挽回过神,容修诚已经躺在了地上。
意外发生的确实太快了,白问挽坐在草窝里,呆呆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站着的男人。
黑夜中,那双琥珀色的俊美眼睛低垂着,温和而无多余感情地看着他。
“谈……海月。”白问挽喉咙自动发出声音,直到一个名字出口,他才真正找回三魂六魄,意识回笼。
“这是怎么回事?”白问挽站起身。
容修诚已经晕了过去,他呈“大”字型躺在草窝里,脑袋靠着另一棵树的树根。
谈海月冷道:“没事了。刚刚保镖那一下打得可能有点重。”
然后他朝旁边示意了一下,白问挽这才注意到,两个保镖身手敏捷地走到容修诚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少爷,人没死。”保镖回道。
白问挽抽了一下嘴角。
这个形容会不会有点太残暴了……就好像谈海月平时经常指挥他们搞“死”什么人一样。
谈海月却没觉得有什么,他只是点点头,示意他们把人拖出去送医院。
然后他转头看向白问挽:“我来看烈闲。”
白问挽:“……”如果不是你眼神看向了地面,我说不定就信了。
“哦,那你见到了吗?”白问挽倒是不在意,他向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
谈海月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见到了。烈闲说,你受伤了。”
白问挽动作一顿,随后又恢复正常:“哪有,没有,他一个小孩子胡说的。”
谈海月听他说完,又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抬脚朝他走过来,一伸手,抓住了他右手的手腕,白问挽下意识抵抗,可谈海月还是把他的胳膊内侧向外翻转了出来。
夜色中,白衬衫洇出了一点疑似水渍的深色,谈海月表情不变,看了看白问挽仍然还在装没事人的“无情”表情,用另一只手把衬衫袖口往上一提——
“嘶——”白问挽忍不住出声。
谈海月放下他的胳膊,沉着声音:“路易斯,把车开过来。”
白问挽只听见身后一棵大树的背后传来熟悉的秘书的声音:“是,先生。”
“……”他捂着小臂,还有心思感慨路易斯真是无处不在。而且这里是树林,他要是真能把车开进来,真算他厉害。
白问挽还没想完,只听树林外传来一声引擎的轰鸣声,随后是一束巨亮的大灯照亮了谈海月和白问挽,下一秒,白问挽刚睁开被光刺痛的眼睛,就看见一头金发的路易斯恭敬地把钥匙交在谈海月手里——
面前停着一辆酷炫的纯黑色摩托车。
“……酷。”无论年龄,没有男人能拒绝摩托车。白问挽不能幸免。
谈海月接过钥匙和头盔,把另一个挂在车头上的头盔递给白问挽。
“烫伤不及时处理,会溃烂留疤。”他琥珀色的眼睛带着冷漠的质感,在摩托车大灯的刺目光线中,就好像某种强大凶残却皮毛柔顺的丛林野兽。
白问挽不由自主滑动了一下喉结。
……真的很帅,这朵霸王花。
就算生气也只是语气有些冷,可体温还是温暖的,口是心非的男人。
白问挽坐在摩托车后座,带着“重伤”抱着谈海月的腰,心想。
很快,白问挽就知道了为什么谈海月会带着摩托车来见他。
因为从这个村庄要到市区医院,需要颠簸几小时的山路,但是开着摩托车,只要是胆子大技术高的人,一小时足矣。
正好,谈海月就在其中。
白问挽也是飙车的高手——他上辈子怎么死的他可一点没忘。
但尽管如此,白问挽被谈海月带进医院大门的时候,双腿还是有些发软。
山路实在是太陡峭了,很多地方都是滑坡下去的,靠轮胎的摩擦力生磨,要不是谈海月全程一脸冷静,并时不时用他那种独特而具有安抚力的低沉声音说“没事”“坐稳”,白问挽半途就会跳车逃命了。
市医院烧伤科。
白问挽坐在急诊室外面的椅子上,谈海月坐在他旁边隔一个位子的座椅上。
走廊人来人往,都是来去匆匆的患者和患者家属,时不时传来吵闹和哭喊,没有人注意他们。
白问挽的胳膊已经包扎好了,医生把他们狠狠臭骂了一顿。因为白问挽在灶台起火的时候烧到了胳膊,但却执意不肯停下录制,还用眼神吓住了发现这事的谈烈闲不让他说出去,只是用衬衫盖住了伤口,直到衬衫的布料把起的水泡都磨烂了,里面的组织液浸透了外面的衬衫,伤口又沾了灰土,还隔了这么久才送到医院……医生看到伤口时的眼神,就差把他和谈海月戳烂了。
老医生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在白问挽脑海中震荡:“他还年轻不懂事,你这个做家长的也不懂吗!啊!怎么看的孩子!”
坐在走廊椅子上的白问挽终于还是没忍住,“噗”一声笑了。
谈海月看向他,冷漠:“……又不疼了?”
“嗯……”白问挽点头,然后又摇头,他隔着一个座位佯装靠向谈海月的肩,夹着可爱的声音道:“爸爸,我想吃糖……”
白问挽成功看到谈海月的表情变得复杂,这才捧着肚子笑得更欢了。
“好了……”谈海月无奈。
“医生怎么会这么想?”白问挽忍着笑意仔细看着谈海月的脸,“也没皱纹啊,他怎么会觉得……等等,那岂不是,他明明登记了我的病历年龄的,他不会觉得你有五十岁吧?真的吗?”白问挽有些怀疑人生,再次仔细地盯着谈海月的脸研究着。
谈海月看着他无辜的眼睛在自己脸上咕噜来咕噜去,总觉得有些难以招架,于是错开视线:“别闹,当心伤口……”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白问挽热乎乎的手心压到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手背上。
两个人一时都愣住了。
只有刚刚给白问挽包扎伤口并教育谈海月的老医生从面前弯着腰走过:
“哎……我老花镜怎么又不见了……护士!查房的时候看没看见我老花镜?啊?没有啊,那放哪去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