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宴席就开在碧宵园里,她因是初次在金陵出席这种场合,到得便早。

    甄家的三位夫人都在,甄老太太去世后,一向都以大房的谢夫人为尊,她出身于金陵谢氏,就是“旧事王谢堂前燕”的那个谢,是世家之后,又是甄氏主母,气质端方,北静王妃便是她嫡亲的女儿。

    跟着她后头的那位笑得一脸灿烂的那位是二房的太太。二老爷游历京都的时候,被京城皇商夏家的家主一眼看中,就定下了,双双闻言不由猜测,这个夏家应该就是夏金桂那个桂花夏家了,这位二老爷没有入仕,所以阖府只唤她二太太。

    再后头那位便是三房的郑夫人了,因着她给自己添了妆的缘故,杨双双对她笑得最为和煦。这位郑夫人的夫婿,也就是甄家的三老爷甄茗任金陵军府佥书,虽是个闲职,倒也是他正儿八经考来的功名。

    甄大太太谢氏道:“那日你大喜,偏生我有事儿,她们回来都说你是个出挑的,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甄二太太夏氏凑趣儿:“这位是林家姐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姐妹。”

    杨双双正要说话,却从外头进来三四个女孩儿,最大的那个和黛玉一般年纪,穿一身洒金枫叶红的袄裙,头上带着只鸳鸯交颈的金步摇,走路间叮叮当当的环佩作响,一双美目直打量黛玉,神情颇为倨傲。大太太介绍,这是二房的四姐儿文华。

    第二位年龄略小些,穿着素雅,也无过多配饰,只手上戴着一直羊脂玉的镯子,越发显得肌肤胜雪,她步履不快不慢,目光和煦,嘴角擒着几分笑意,让人望之可亲。这位是三房的五姐儿文昭。

    后头两位年纪都小些,显得身量不足,但二人表现却有不同,前头那位目不斜视,端庄雅致;后头那位似有些好奇得打量她和黛玉,眼睛滴溜溜乱转,显得天真又活泼。这两位分别是三房六姐儿的文苑,二房的七姐儿文瑶。

    见几人进来,谢氏笑道:“这是我们家几位姐儿”,又对着几位姐妹道:“这是林夫人,这是林家姐儿。”又拉着黛玉道:“你们年纪差不多,多亲近亲近。”

    四位姑娘闻言,规规矩矩跟杨双双行了礼。

    她忙让晓风奉上见面礼,她在家里就打听过,如今甄府还有四位未出阁的小姐,早就备好了礼。

    几位夫人见了,也让人给黛玉奉上见面礼,一时场面极为热闹。

    正你来我往着,忽然听见外头有人轻笑了一声,“这是做什么?”

    杨双双闻言看去,只见外面是一个哥儿,站在门口,看着众人笑,外头院子里正好一株芭蕉印在花窗前头,从这角落看去,像是一幅写意画儿,他这个人在画里,不但丝毫不突兀,反而为这幅画添了许多色彩。

    谢氏道:“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家混小子。”又跟那位哥儿道:“宝玉,这是林夫人和林家姐儿,可别失礼。”

    几位姑娘也唤道“二哥哥”,杨双双已经猜到这位便是甄宝玉了,比起荣府那个宝玉来,竟是丝毫也不逊色。

    黛玉闻言确实微微惊讶得“咦”了一声,见众人都看向她,她抱赧得笑了笑。

    杨双双笑着解释:“便是我也吓了一跳,京都荣府的哥儿也叫宝玉,真是巧了。”

    众人才恍然,谢氏笑道:“我早听说他家有个宝玉,偏还是个衔玉而生的,家里的婆子倒是见了,说是个好的,我却没见过。”

    杨双双凑趣:“可见宝玉是个好名字。”说得众人都笑了。

    谢氏打发甄宝玉道:“快去上学去,仔细你老子回来捶你。”

    此话说得黛玉忍俊不禁,众人都没看见,五姐儿文昭眼尖看到了,问道:“你这是什么道理?”

    黛玉耳语:“我家那位表兄也是如此,舅妈日日也催上学。”说着二人笑了起来,都是一般年纪,顿时觉得亲近起来。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谢氏请了众人进园子观景,春风正是和煦的时候,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满园生机,春意无限。

    杨双双深吸一口气道:“难怪诗里头说,江南好,何不忆江南?”

    夏氏笑道:“现在气象是好,等到了六月,梅雨来了,你才叫苦。”

    三夫人郑氏道:“这么好的景儿,偏生你来扫兴。”

    夏氏也不恼,笑嘻嘻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等到了地方,杨双双发现已经摆好席了。谢氏让杨双双坐上席,杨双双不依,挨着郑氏坐在了她下首,黛玉则和女孩儿们坐在一起。

    说话间大家已经熟了起来,七姐儿问她:“林姐姐,你在京上也见过我大姐姐吗?”

    甄家大姐儿就是北静王妃,黛玉笑道:“自然是见过的。”几个女孩儿就凑在一起聊了起来。

    酒过三巡,谢氏道:“你们姐妹带着林家姐儿去园子逛逛。”众姐妹早就坐不住了,这会儿跟燕子似的,也飞到花丛里了。

    等姐妹们一走,谢氏又给杨双双满上一杯酒,似是无意问道:“你看我家宝玉如何?”

    杨双双实际上听到这句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甄家下帖子给她,想必是有事儿,听到这儿,她终于明白是要说起正题了,谢氏是看中黛玉了,想到这儿她忙笑:“自然是好的,可惜……”

    夏氏奇道:“可惜什么?”

    杨双双笑道:“我倒是看上你家哥儿了,想给我家姐儿说亲,可惜京里的老太太发了话了,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

    谢氏笑道:“你也帮着我家哥儿相看相看,听闻荣府二姐儿的亲事还是你说的,三姐儿那儿,你也出了不少力,可见是个有福的人。”

    杨双双谦道:“我才来金陵几天,人也不认识几个,这可难为我了。”众人看她苦着脸,都笑了,一时将这会儿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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