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婆仰面避其锋芒,同时抬膝向前踢出。
陆玄见状身形急转,半道似有所悟,忙回头去望。只见毒婆那一脚踢中神夙,长剑转着圈飞向半空。
“殷胜——!”陆玄大喊着,变招攻向毒婆。
青崖派弟子殷胜从人群中腾跃而出伸手抓向神夙,忽一星寒芒划来,不及闪躲直刺手臂。麻痒感自手臂处霎时蔓延开来,殷胜自半空跌落。
陆玄未料到毒婆施放暗器的手法如此纯熟,与自己缠斗的同时还能朝殷胜射出毒针,且方位计算得如此精准。殷胜倒地必定是因为当中的毒药,奈何自己分身乏术无法上前查看,如今唯有尽快将毒婆击倒。
“小心!”
缠斗间,陆玄侧头去看,那宝剑竟打着旋朝自己后背飞来。
毒婆勾起一边唇角,分掌拍出,封锁陆玄的退路,只等神夙撞上他的后背。
众人望着眼前情形,心跳俱提到嗓子眼。
危急关头,一道身影飘然而至,铿一声金属相击的铮鸣,匕首缠上宝剑。
毒婆看清来人,怒不可遏。陆玄趁毒婆分神之际,手中长剑一抖,刺中毒婆肩头。毒婆回神,嘭地一掌打在陆玄胸膛,随即攻向来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顾语。毒婆来势汹汹,顾语连忙翻转手腕,用匕首将宝剑挑起,同时右手追出,握上剑柄。
居高临下的态势让她骤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譬若禽鸟高飞!”
身体在半空拧转,顾语如雄鹰般俯视猎物,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就是此刻!她觑到破绽,将全身真气尽数灌注于宝剑之上,人剑合一,朝毒婆直射而去。
正是琴心剑第三式。
未待众人看清,两人已重新站定。
毒婆刚动弹,脖子已架上陆玄的剑。鲜血从她的手臂一直往下淌,融入黑色的大地。
“为什么?”她问。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的,众人不解其意。
顾语见毒婆受制,心下大定,回答道:“你……本可以杀了我。”就因为她未将她置于死地,所以她心生宽仁。
毒婆愣了一瞬,随即冷笑道:“愚不可及!”
或许吧,顾语心想。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出,顾语眼前一黑,软软倒下,隐约间似乎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
“怎么又烧起来了。”
“阿语,你快些好起来吧……都怪我……”
“阿语……阿语……”
顾语迷迷糊糊间,听到许多声音往脑子里钻。
“阿语!你终于醒啦?”
顾语醒了醒神,才反应过来坐在自己床边紧握着自己的双手,神情激动泫然欲泣的妙龄女子是欧家的小姐,欧榕。
“我睡多久了?”
话未说完就被欧榕紧紧抱住,力气大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呜呜呜,你终于醒了!都怪我,害你病得这么重!都怪我!”
“咳咳,这跟你有何关系?”顾语艰难道。
欧榕将她松开,扶着她的两肩说道:“若不是为了救我,你就不会在雨中与三思殿的人打斗,就不会湿着衣物跟我走这么长的水路回到岛上,若不是为了救我,你就不会掉入陷阱,还被毒婆打伤,最后力竭。呜呜呜,我好怕把你害死啊!”
笃、笃!
两人看向门口,只见一人戴着面具,乌黑长发垂落肩头,几乎与黑衣融为一体。
欧榕神情古怪,悄悄在顾语耳边问道:“他是你……朋友?”
顾语从她收发自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点点头,不知她为何问得这么鬼祟。
欧榕叹口气,不情不愿道:“那我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你。”
顾语只当她有事要办,也未过问。直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方才觉得有些不妙,情不自禁地想起掉入陷阱后的种种。当时在生死边缘无暇细想,现如今回过味来,愈发觉得羞臊,搭在被面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抠在一处,越想越心慌,越想越热,霎时两颊发烫。
“还烧着吗?”姜无恙观其脸色有些不大好,却不便出手触探。
“啊?”顾语自己摸了摸额头,“好似没有。”
“你的脸,有些红。”
“是吗?噢,有点热。”顾语一把将被子掀开。
非礼勿视,姜无恙连忙把脸别开。
顾语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急忙将被子重新盖好。
“我去给你拿吃的。”姜无恙说完匆匆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欧榕托着木盘走进来,怪道:“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昏迷的时候,他可以在你床边坐上一整天!”
顾语闻言,心头一跳。
欧榕将托盘放到桌上,走过来盯着顾语瞧。
“做什么?”顾语警惕地问道。
“你脸红了?”
“是吗?”顾语用手扇了扇,“天愈发热了。”
“那个面具男跟你……”欧榕竖起两根大拇指,相对着按了按。
顾语联想到某些说不得的非礼之事,一把摁住欧榕的手:“别瞎想,我同他,不是那种。”
“不是那种,那是哪种?”
顾语眼珠转了转,望着欧榕探究的眼,讪笑道:“就跟你我这样,有过命的交情。”
“哦——!”欧榕恍然大悟,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那我知道了。”
知道了为何还是这样的神情?顾语觉得她大概还是想岔了。
顾语问起毒婆的情形,不曾想欧榕竟说毒婆趁着她晕倒的时候逃脱了。
“青崖派的弟子果然是不中用!”欧榕气愤道。
“青崖派弟子在江湖中年轻一辈中,已是了得。那毒婆是江湖老前辈,青崖派的弟子略有不及也是情理之中。”顾语实话实说。
“说起来,青崖派的弟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抓住了那个叫铁爪的。只可惜我们是正道中人,三思殿名声虽不好,到底不像死生门,哎,是以抓住了也不能如何,我听说很快就会放了他。”
“放了他?那你们欧家往后怎么办?三思殿再来威胁你们可如何是好?”
欧榕低声说道:“那个面具男说他们螭灵派会帮我们。”
“什么!?”顾语真不知道姜无恙在打什么算盘,难不成朝廷想整治江湖绿林?
噢,还真有可能。
主岛上房舍简单,但胜在极富自然野趣。
夜里在庭院中散步,百花芬芳,暗香送迎。察觉身后的脚步声,顾语回头,看到一日未见的姜无恙。
“我听欧姑娘说,你两日后要离岛。”
顾语一愣,不知欧榕特意给他说这个做什么,可对方说的是事实,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于是点头道:“不错。”
“为何不知会我?”
顾语眨眨眼,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顿时心虚。其实知会与不知会,她都有合适的理由,可不知会的理由却是不好对他说的。
她笑得客套:“我没见着你,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言下之意是没想过要专程知会。
“怎会不要紧……”
“什么?”顾语没听清。
“我本也打算要走,不知能否结伴同行?”
“结伴?你跟我?”顾语十分不解。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难不成你不去?”
顾语恍然大悟,但依然踌躇难定。
姜无恙见状只好抛出杀手锏,“还有,你说的秦神医,我从未听过,不知你能否……”
顾语“哎呀”一声,暗骂自己是烧糊涂了,愧疚道:“抱歉抱歉,我带你去,虽然我也未去过,但我有个朋友是知道的,在那之前,你可千万要放宽心啊!”
“劳烦了。”
“不劳烦,若不是我……”
姜无恙截住她的话头:“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已死在雪山里。”
顾语闻言,暗暗叹气。
·
离岛那日,风轻云淡。
欧家人将顾语等人送到渡口,顾语这才发现青崖派的弟子也要与她同坐一艘船离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陆玄是否记得她。应该是不记得的吧,她想。
登船前,欧榕父亲将一柄剑送给顾语,感谢她对欧榕和欧家的救命之恩。顾语正要婉拒,却听欧榕父亲说这是欧老爷子的意思,还望她莫再推拒。
顾语左右看看青崖派弟子和姜无恙,心想不知道为何独独给她。
欧榕父亲仿似看穿她的心思,说道:“其他恩人已另行答谢过了,还望顾姑娘收下此剑。”
“既然欧前辈如此盛情,顾姑娘收下又何妨。”陆玄开口道。
顾语惊异地望向他,只见他微微露笑。
“阿语,收下吧。”另一边的姜无恙劝道。
顾语登时觉得眼下的情形有些诡异,这些人不会是商量好的吧?再推就有些矫情了。
直到船驶出好远,她还觉得云里雾里的。
“不看看这把剑如何?”对面的陆玄抱臂倚在船舱上。旁边还坐着两名青崖派的弟子,当日中毒针的殷胜看起来已无大碍。
“是你想看吧?”顾语笑道。语气熟稔仿佛是相识已久。
坐在顾语身边的姜无恙视线转向陆玄,神色莫辨。
说笑归说笑,顾语拔出宝剑,仔细一看,骇了一跳。
“怎么是它?”目光转了几圈,顾语不敢相信道:“你们都知道了?”
“你可知欧榕的姑姑今日为何没有出现?”陆玄问道。
顾语略一想,脸色大变:“居然是她。”
“与其让宝剑长眠,不若赠予有缘人。阿语,神夙归你,适得其所。”姜无恙耐心劝道。
顾语还剑归鞘,展颜道:“你们这些在场的都没意见,那我就放心啦。”
陆玄抿唇一笑,说道:“数月未见,你倒长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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