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夏季学期开始的时候,意味着弗立维会带乐队抓紧训练,以应对期末晚会,但这次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每个人都想着三强争霸赛的最后一个项目,排练室内的音符揉在一起都黏糊糊的。
我则记挂着我的□□,它用起来真的很顺手,要是沉进黑湖里就可就太遗憾了。
“段里,”拉文拍了拍我没受伤的右胳膊,“曲子前面的清唱部分,你觉得我们管合唱队要几个人合适?”
“主旋……两个小六度,一个八度,两个大小三度——六个人怎么样?”我回了回神。
“就听你的,”拉文按着膝盖上的表格写起来,“对了,你跟德姆斯特朗很熟?”
“不熟。”我本能地回答。
“还指望你给我们要来克鲁姆的签名,”拉文眨了眨眼睛,“我去找一趟弗立维教授,帮我盯一会儿弦乐的拍子。”
我耸了耸肩,拉了张椅子坐在一个抱着大提琴的女生前面,瞥了一眼她的谱子:“从第七小节过一遍,我数四拍……”
“你和拉文学长的关系很好吗?”她没去拿琴弓,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多愚蠢的问题啊。
“他是个合格的乐队负责人,”我敷衍地回答,记起她好像是个五年级的格兰芬多,“你还需要调音吗?”
“那当然,他是弗立维亲自挑选出来的!”女生像只小狮子似的掐着那把琴,探身过来,“他这个人特别拎得清,别以为他为你去申请一次入队考核,平时多跟你说几句话,就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对每一个人都这样……每一个!”
“明白了,把眼睛对着谱架,行吗?”
“我是你的学姐!”女生翻了个白眼,这才气冲冲地把琴弓搭在了琴弦上。
“第七小节,学姐。”
我也把目光投向了她面前的谱子,思绪却飘回了自己第一次踏进霍格沃茨大门的那一天,大家都在跟着唱歌,我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在演奏期间跑去问弗立维能不能带我一个……
可是,当时拉文说的是明明是——“临时加了入队考核。”甚至把考核曲目提前透露给了我……
既然本来就是他去申请的考核,干嘛要跟我来这一套呢——制造本来不存在的困难,然后再笼络人心吗,一个一年级的小屁孩哪值得他这么做?
“你到底要不要给我打拍子?搞不清节奏就不要添乱!”那个五年级女生不耐烦地停下了。
“我加入乐队的时候,是拉文提出来加一道考核的?”我再次确认。
“那只是因为,他是弗立维亲自挑选出来的负责人,即使——”
“我明白了,”我短促地笑了一下,“真不好意思,我们再来一遍吗?”
排练结束后,我又在教室里待了很久。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没有恶意的,或许是我太敏感,有点风吹草动就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不会有人比你更恶毒了,想想你母亲。心底有个声音嘲讽地说。
谴责自己对现状毫无益处。
你只是找理由为自己脱罪罢了。
不是这样的……
我捂住了脸,又来了,自从看了那段记忆,我就不知道每天要这样自我拉扯几个小时。
门被敲响了——“有人在吗?”
“塞德学长。”外面站着塞德里克。
“我把你们合唱团的成员带来了,”他双手捧着一只蟾蜍(它真的是合唱队的一员),看起来很着急,“我在拐角发现了莱福,我想它准是被隆巴顿忘在那儿的。但是,我得赶紧赶到魁地奇场地上去,斯普劳特教授告诉我他们要公布第三个项目了。”
“把它给我吧。”我伸过了胳膊,让莱福爬到我的手腕上。
“你不舒服吗?”塞德里克忽然问了一句。
“我会去医疗翼的,”我笑了笑,“我又不赶时间。”
“那样最好了,”他也笑了,“再见,段里。”
我点了点头,回身关上门,滑坐在地上。莱福也自己爬上它的小座位坐着。
门又被敲响了。
“我马上就去!”我抱着脑袋嚷了一句,至少让我在排练室清净一会儿吧!
但是敲门声一直不停。
我再次打开了它,这次门外站着的却是卢西塔:“我们漂亮的小姑娘也打算去看他们在球场新弄的迷宫吗?”
“卢西塔……”
“离她远点。”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走廊里一群六年级的格兰芬多抱着扫帚,看样子是刚从球场给那个迷宫腾了地方。
乔治把他的扫帚丢进我怀里,挡在了我和卢西塔之间,弗雷德也优哉游哉地把自己的扫帚往后一推,站到了乔治身边。
“我们警告过你。”弗雷德笑嘻嘻地说话,但空气中可没有一丝轻松的氛围。
“乔治!弗雷德……”我小声地叫他们,但是没有人理我。
“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穷鬼韦斯莱?”卢西塔油腔滑调地问,“你知道自己帮不上她。”
怎么听起来他们已经聊过了什么?
“趁我们能好好说话的时候从这儿滚开。”乔治心平气和地说。
“你们难道要一群人对付我一个?”
“是的。”这次是弗雷德,说得坦坦荡荡。
“真亲密,难道你们连我妹妹也是共享的?”
乔治几乎是同时把魔杖抽了出来,我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他:“他故意的!”
“嘿,韦斯莱……”卢西塔的手挡住嘴巴,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然后,他离开了这条走廊。
我这才松开了乔治:“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没事吧,怎么又一个人待着?”乔治垂下眼帘,摸了摸我的手腕。
“练琴而已……拜托,别这么冲动了,那家伙狡猾得要命。你不应该表现得那么在乎我。”
“知道,我走了。”乔治把他的扫帚接了回去,他看起来怪怪的。我又看向弗雷德,弗雷德只是耸了耸肩。
其他格兰芬多也从我面前走了过去,每个人都好奇地打量了我一番。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起来应该把莱福交给他们带回格兰芬多休息室的,但等我把莱福拿出来的时候,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走廊尽头了。我追了上去。
“波特!”斯内普的一声怒喝让我打了个哆嗦,“你在这儿干什么,波特?”
“我要见邓布利多教授!”哈利站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前的石头怪兽边上,大声冲斯内普解释,“克劳奇先生出现了,就在禁林里!”
“真是一派胡言!校长很忙,波特。”斯内普毫不领情。
“我要去告诉邓布利多!”哈利嚷道。
斯内普身后的石墙无声地打开了,邓布利多站在那里,哈利马上上前又解释了一遍。
“在前面带路。”邓布利多毫不迟疑地说,迈开大步往前走。
“怎么,发现克劳奇你也有份儿?”斯内普这次转向了我。
“我路过,先生。”
“你为什么有时间到处乱逛?你在测验上的表现一塌糊涂!我告诉过你,理论知识写得再漂亮,没有魔药实践……”
我就在那儿听斯内普训了我二十分钟,莱福都已经在我的帽子里睡着了。
等我来到格兰芬多休息室门前,海格也走了过来,哈利跟在他身后,给我打了个有话说的手势。
“段里,你怎么在这儿?”海格粗声粗气地问。
“我在等纳威聊乐队的事,弗立维教授让我来问的,”我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噢,哈利,你能进去帮我叫一声纳威吗,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可以,当然!”哈利心领神会,马上对海格点了点头,钻进了休息室的门洞里。
“聊完马上回你的休息室,别到禁林去乱晃,知道吗?”海格嘱咐我说。
“我干嘛要到禁林去?”我眨了眨眼睛反问。
海格摆了一下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哈利的脑袋又从里面钻了出来:“走了?”
“嗯,禁林怎么了?”
“克劳奇先生疯了!”哈利小声说着,往我手里塞了封信,“我跟克鲁姆看见的……邓布利多不许我今晚再离开休息室,但我得把这消息告诉——告诉我的教父,就现在,帮我把它寄出去,行吗?”
我愣了一下:“你也太信任我了吧?”
“不应该吗?”他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一下地。
“我尽量适应,”我把帽子里的莱福递给了哈利,“不过为什么是你和克鲁姆,其他人呢?”
“呃,是这样,克鲁姆想和我聊聊赫敏的事,就是斯基特的那篇报道呀,他很在乎,于是约我到禁林里去……”
“你才是疯了吧!”我简直不敢相信哈利就真的跟他去了,“你们三角恋的报道在前,他又邀请你去禁林——那儿可没有目击证人,伪装成你找他决斗,一死一伤都不奇怪,完美的逻辑链。”
“克鲁姆挺好的!他也没有和谁搞联盟来针对我,你这是典型的黑巫师思维!”
“随你……”
等等,这样的情况,不只是赫敏,哈利和克鲁姆……
几乎可以完全照搬到我,乔治卢西塔身上。克鲁姆或许是个好人,但卢西塔绝对不是。
“左数第二个会死。”
如果那张恐吓纸条所指的,并不是有人在乔治的坩埚里动手脚的时候,如果那该死的预言根本没结束……
“乔治在休息室里吗?”我猛地抓住哈利的肩膀,他被我吓了一跳。
“不……他们的舍友李乔丹说宿舍里没人太无聊,去跟罗恩下巫师棋了。”哈利看着我结结巴巴地说。
“那他去哪了?”我几乎是用嚷的了。
“这我不知道……”
“信你明天自己寄!”我把那封信往哈利怀里一推,转身朝楼下狂跑。
卢西塔在斯基特面前吻我根本不只是为了造势……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到底跟乔治说过什么?那句我没听到的话又到底是什么?
乔治不会傻到信卢西塔的鬼话吧……
该死,该死,该死!
他会的。
“看见乔治了吗?”我抓住了一个在排练室前见过的六年级格兰芬多。
“没有……呃,我不确定那到底是弗雷德还是乔治……”
“去哪了?”
“外面……”他给我指了个方向。
“谢了。”
门外的场地上空无一人,通向中庭吗?不会,很容易被楼上的人看见,另一边的花丛吗?不,有学生在那里散步……
前面,禁林。
碎叶子伴着黄昏的风噼里啪啦地掉在我脸上,我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没去管它,站起来继续跑——两分钟过去,我还是没有听到或看到其他人的踪迹,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喊一声乔治的名字时,树顶上传来一个人的笑声。
“你比那个小红毛儿准时。”卢西塔咧着嘴冲我笑。
“你说谁?”我按捺着自己的怒火。
“可怜的韦斯莱,穷酸韦斯莱,长着一颗好笑脑袋的韦斯莱,”卢西塔从树上跳下来,在原地站定了,“这就不高兴了?你们俩这点倒是一致,一点就着。”
“我说过咱俩之间的账咱俩算……”我一步步地走近他,“很难吗,卢西塔?别来惹我,别动我的朋友别动乔治!很难吗!”
卢西塔在我们之间举起了一把刀:“我在黑湖边上捡的,怎么样,妹妹?是我们自己解决呢,还是等韦斯莱来了,一起聊聊天……”
他话音未落,我的右手已经把魔杖抵在了他脸前,左手则勾住那把□□的刀刃往回甩,出乎意料地顺利,卢西塔几乎是把它递给了我。
“你擅长用左手。”他认真地介绍着,抓住我的左手手腕往回拉——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斯内普叫我解剖的那些动物们,想起它们微小到可以装作听不见的尖叫,和刀子刺破血肉的触感。
我用力止住了卢西塔的动作,他的胸膛距离刀尖不会超过一公分,诱惑性的距离。
“我不想杀你。”我说。
“撒谎!”他以一种极度高亢的声调怒嚎,我想要松掉刀子,他的另一只手又攥紧了我的手指,力度大得让骨头生疼,“你笑了,那该死的老头子揍我的时候你笑了……我的眼睛是被莱斯特兰奇打的,就因为把钥匙递给你妈妈……你一直都装什么傻呀?你不是看见了吗!”
“放开——”我真的感觉左手要被他捏碎了。
“每个人都害怕你变成默然者(为逃脱厄运而抑制自身魔法的巫师,一般活不过十岁),每个人都不告诉你真相,但我遭受的比你多得多,从来没人关心我的死活,知道为什么吗?像我这样的孩子他们培养了十几个,从出生就被抛弃,被恩赐一个姓氏就给‘他’卖命,就像是一条鬣狗……
这么多年你对我有哪怕有一丝愧疚吗?一丁点儿的歉意?你有吗!
你是不是以为我爱上你了?我尝试过,但我天生不是那块料,我他妈甚至不敢在太阳底下吻你……
你跟我一样,是个天生的坏胚。你喜欢看别人遭受痛苦,你喜欢折磨,那我就把它还给你,落到自己身上就没那么高兴了,是不是?
你应该也尝尝被践踏被抛弃是什么滋味——”
“知道为什么你只能当个棋子吗,卢西塔?”我继续强装着镇定,“如果被当成鬣狗的人是我,我会报复那个给我戴上项圈的人,而不是真的像疯狗一样去咬被放出栏的同类。”
他的身体微微怔了一下,就在这时,我的身后响起另一阵脚步声,“段里,别!”乔治在叫我的名字。
“看看他还会不会喜欢你……”卢西塔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打了个寒颤,拼命想把刀尖偏到别的地方去,“和霍格沃茨说再见吧,段里。”
□□彻底没入了卢西塔的胸腔,被强行破开的肌肉组织有种莫名的吸附性,他整个人瘫软下来压在我身上,只有两只手还紧紧抓着我握刀的左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却只有那个试图讨好我的,小心翼翼的八岁男孩儿的模样。
视线开始失焦,巨大的耳鸣声充斥着大脑,鲜血像一股股热流一样包裹我和他的手,沾湿我的衣服,蔓延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
最后一丝理智让我很快回过神,右手捡起地上的魔杖——
“cureo”米卡教我的那句咒语。
喷涌的鲜血停下来了,卢西塔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我手足无措地转回头,对上乔治那双发直的眼睛——“不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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