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舍显得很奇怪。
她明明知道我跟着她,却还是头也不回。
“安舍!”我叫了她一声,“没事了,不会再有那种纸条了!”
她没有回头,她似乎很害怕,只是一个劲儿地往更深的走廊里钻——还要跟上去吗?
“女士们,先生们,三强争霸赛的最后一项比赛就要开始了!我来报一下目前的比分……”巴格曼的声音在人去楼空的城堡中回荡,就在我准备后退的时候,安舍停下来了,靠着墙发抖。
我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走廊似乎是通往室外的,尽头只剩一片墨色的浓雾。周围全是高窗,疯长的藤蔓死死包围着每一块玻璃,像蜘蛛在猎物身上结它的网,昏暗,肮脏,树叶贴上来的影子在黑夜中勾勒出古怪的形状。
“安舍?”我走近了她,想要通过触碰来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现在……哈利和塞德里克,听我的哨声!”解说声从窗缝挤进来,安舍抬头看我,眼神显得很空洞,“三——二——”该死,是夺魂咒,”一——”
尖锐的哨声滑破长空,就像某种指令被激活,安舍的魔杖尖儿泛起了某种绿光:“crucio——”
我扑了过去,她的魔杖偏移了方向,我们同时摔在地上——有一瞬间我的心脏像要快爆炸一般,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用不上。
我的手已经握住自己的魔杖了,可她是安舍……“唔!”一秒钟不到的犹豫里,安舍翻身死死压住了我,接着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量扭住了我的手腕,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向下一折,我听到了骨头的脆响。
“你他妈的清醒点!”我的另一只手在同时照着她的脸挥了一拳,趁那股力量减小拾起了自己的魔杖,“expelliars!”
她的魔杖飞了出去,整个人撞上了身后的墙,像是失去知觉一样瘫软下来。我往前迈了一步,却腿一弯摔在了地上,手腕传来了更尖锐的刺痛。
没理由啊……在学校里使用黑魔法控制别人?而且是这个时候?
“段里!”另一个声音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拉文苍白的脸上沁着汗珠,踉踉跄跄地朝我跑过来,“黑魔王,黑魔王……他的信徒在学校里!我听见了,他们把三强争霸赛的奖杯换成门钥匙,他们要把人送到自己的老巢去杀!快……得去阻止他们……”
“怎么不去报告邓布利多?”我喘着粗气费解地问。
“来不及了!我知道一条捷径,快点,要是有谁碰了那个门钥匙就全完了!”拉文不由分说地把我拽了起来,几乎是用拖的带着我走。
“安舍怎么办?还有我的魔杖没拿——”但拉文像听不见一样拉着我疯跑,他穿得很薄,衬衫早就被汗水浸透了,手腕上的绷带却依然光洁如新。
“我们去找穆迪教授,叫他处理就没事了……”拉文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离场地更近了,我已经看清了穆迪那身穿旧了的皮夹克,他的魔眼正警惕地四处乱转着。
不对……
哪里不对劲。
拉文为什么会知道本该在巡逻的穆迪在哪里?
仔细想想……从最开始收到恐吓纸条说乔治会死,是乔治和弗雷德在礼堂里表明要做缩身药剂之后,尽管乔治后来真的出意外进医疗翼,让我真正下决心和他分开的,还是偶遇拉文时,拉文那句:“有些人或许想报复一下。”
安舍差点被花盆砸中后,我去四楼花盆落下的位置查看,拉文正好也在那里。因为乐队,他甚至还有我今年完整的课表,完全能做到在我上课之前去放好纸条……
就连往火焰杯里投票的那个晚上,他也是和我一起看到黑影的,或许那根本不是偶然,如果我要抓住某个空当对火焰杯做手脚,也会找人帮忙放风。阻碍我去追黑影的不就是拉文吗?
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让我开始有意识地疏远我的朋友,在卢西塔失踪之前一直都独来独往……但直到现在,我根本没证据能说明卢西塔和纸条事件有关系。
“拉文,你不是很胆小吗?”我强行刹住了步子,甩开了他的手。
怎么会在“那个名字都不敢提的人”的事上逞英雄?
“跟我走吧,段里,来不及了。”场地上的火把在他身后影影绰绰地跳动着,观众席里的荧光闪烁汇成了一条晦暗不明的星河,风把嬉笑声吹过来,“求你了,段里,跟我走吧。”
“你报告穆迪吧,我去找邓布利多。”
他一定是在开学时,从礼堂里听到了乔治和弗雷德打算熬缩身药剂的计划——人人都知道双胞胎试验起魔药来经常搞得鸡飞狗跳,所以拉文只需要把恐吓纸条塞进我的柜子,静静等乔治和弗雷德付诸行动,再出来添油加醋就好。
完全没有动手成本,更不必担心暴露自己,不成功随时可以全身而退。
最后一次恐吓发生在我看见那个黑影之后,我刚收到纸条哈利的名字就从火焰杯里喷了出来,如果是拉文写了纸条,即便他不是同谋,至少也是个知情不报。
按照这条思路,从头到尾,他真正做过的只是用一个飞来咒把花盆砸到安舍脚边,我却被吓得噤若寒蝉,以为死亡盯上了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只差向他确认了。
“段里,我对你不好吗?我不是一直没离开你身边吗?”
“博什,”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还是只想骗我跟你共情?”
拉文那张向来干净,挂着淡淡笑容的脸此刻显得很凄然:“就快到了……就还差一步,你不是相信我吗?”
我没等他下一步动作,从腿侧抽出□□矮身扑向他握魔杖的手,没听到他念什么咒语,只知道一道风刃擦着自己的肩膀滑了过去,脚边的地面被一股气浪击得尘土飞扬。
再次用□□刺破人类的皮肤,我没有一点儿犹豫,拉文闷哼一声松开魔杖,反手钳住了我受伤的手腕:“我不知道你从哪找到的食死徒名单……干嘛要自作聪明?那位先生不想杀人,只想见见你,你要一直和我在这儿耗下去吗?看着哈利波特被门钥匙传进黑魔王面前?”
“你和卢西塔是一伙的?”我把□□背在身后。
拉文苦笑了一声:“莱斯特兰奇都是亡命徒,只会给人添低级的麻烦。要是我像他那么干,根本活不到现在。”
穆迪似乎看见我们了,他开始朝这边走过来。
“你觉得自己更聪明吗?”我尽力地靠近拉文掉在地上的魔杖,“你自己都知道离间我和周围人这件事要悄悄做,你很清楚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没有食死徒会管你的死活吧。”
拉文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第二根魔杖:“段里,你对家族真是一无所知。我喜欢听你弹琴,你很有天赋,我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我真的很不舍得,但是我也想活着,只要你去见那位先生,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
“你拿我当三岁小孩骗?”穆迪越靠越近,我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刀柄,另一只手几乎是不能动的状态,穆迪究竟可不可信——是依靠手里的刀还是尝试无杖咒——
我向月亮伸手。
它以引力向我做出回应。
浮土开始从地面上升起,地上凌乱的石子裹挟在尘埃里,远处的光能照出它们雾一般的影子。
“快点儿!博什!”穆迪暴喝了一声,“波特已经靠近奖杯了!带她来!”
拉文诧异地盯向地面的动作变成了慢镜头,足以倾覆一切的魔力感知就像无形的触手四下延开,我看见了——
碎草,残花,断掉的树枝,只活过昨夜的昆虫尸体……微不足道地死掉的一切——起风了。
像是,站在暴风眼的中心,一切都被交给了我,
尘埃也能杀人。
拉文的胳膊沾满血沫,绷带被枯草碎石划成了碎片,熟悉的黑魔标记暴露在空气中。空中被骇人的速度抽打着。
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
滚热的血液冲撞着我的血管,似乎要把先前的伤口扯开,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还给世界,似乎疯狂地想为这个魔法献祭。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越来越费力,穆迪的身影早就看不清了,拉文的脸上遍布血痕,他不顾一切地跪在地上将我扯起来:“你干了什么!”
似乎有什么堵住了喉咙,窒息让我发疯,周围的呼啸声越来越急促,我听见拉文痛苦的呜咽,他拼命地想要向我靠近——这片草地上唯一的安全地带。
发烫的血滑过了嘴唇,我无法控制地咳嗽着,尘雾停止了交错和冲锋,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模样轻轻飘了下来。我用力捂住口鼻,克制着身体的发抖抬头看,有其他教授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跑过来,而穆迪已经走了。
“该死,真该死。”拉文不知道该医治身上的哪处伤痕,他颓然地笑了笑,“我说什么来着,你是有天赋的。”
他把魔杖尖儿指向了自己。
“我还没问你……”我想拦住他,但是无能为力。
“我父母是食死徒,”他看着月亮说,“爷爷和姑姑是假的,第一把琴是我偷的。可我是真想当个音乐老师来着……为什么不跟我走呢,段里?现在回去他们也会杀了我的。”
我的手指费力地扣紧他衬衫的下摆。
“不怪你,”他向我呲了呲牙齿,我才注意到他是有一颗虎牙的,“avada——”
“什么……”
“——kedavra”
一道刺眼的绿光消失在那具常穿蓝色校袍的身体里,破碎的绷带盖在有蛇和骷髅的黑魔标记上。
教授们一窝蜂地簇拥过来,有人尖叫,有人抬我的身体,有人对我说话,可无论我怎么努力,视线就是没办法落到拉文的尸体上。
弗立维大叫着:“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黑魔标记!”另一个教授尖叫着回应。
“奖杯……奖杯是门钥匙……”我抓住了一个教授的衣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要拿。”
“什么?可是……”“让她睡一会儿,交给庞弗雷夫人,我去看着奖杯。”最后一个声音是穆迪的,我刚挣扎了一下,视野就坠入了黑暗。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斯内普的脸正悬在我的头顶上。
“我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在这个年纪用出那样的黑魔法的……”庞弗雷夫人忧虑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我可以,女士。”斯内普不屑地说。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从床上翻了起来,安舍和克鲁姆都也在医疗翼里,睡得还很沉。
“你在发烧,姑娘。”庞弗雷夫人抿了抿嘴,担心地说。
“我要去见邓布利多。”我说。
斯内普做了个“请”的手势,庞弗雷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坐着哈利,还有小天狼星,他跟斯内普互相翻了个白眼儿,我进门的第一句话是:“穆迪……”
“我已经知道了,段里。小巴蒂克劳奇冒充了他,并且,小巴蒂已经承认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克劳奇先生,用隐身衣把他的尸体藏在了禁林里。”邓布利多冷静地说。
“他们父子用同一个名字吗?”我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要是这样,那晚在禁林里绊倒我的东西是……我有点想吐。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如果允许你们暂时不去考虑今晚发生的一切,这样对你们有好处,我会这样做的。但是我比你们更清楚,暂时使疼痛变得麻木,只会使你最后感觉疼痛时疼得更厉害。我要求你们再一次表现出勇气,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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