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发烧的那个晚上我没睡着。
我不知道怎么照顾病人,只知道要把他额头上的毛巾弄得凉凉的,到最后我连他的体温是更高还是更低了都拿不准。
他一直说冷,死死把我锢在怀里,还拽着我的毯子不放,但这可是夏天啊,我一边觉得热的要命一边忍耐地顺着他的头发,到最后还唱了一会儿摇篮曲。
虽然他睡的很香,但我还是决定如果过一阵他的脸还是这么红,我就去找韦斯莱夫人。
好在到后半夜的时候,乔治睡梦中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脸上的潮红也都褪去了。
我还是没敢开窗,一会儿攥攥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一会儿隔空画着他脸的轮廓线,一会儿去嗅嗅他颈边被藏在衣领里的气息。
由于连日的阴雨,这天晚上的天空很暗,我多希望月光能照在他身上啊。
我突发奇想地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爱你。”
他没反应,呼吸依然很均匀。
“我爱你。”我深吸一口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乔治,我爱你。”我看着他,一遍一遍地重复,这感觉真奇怪,真好。
这雨一直下到我们回霍格沃茨的前一天,小天狼星因为我们即将离开显得很不高兴,也是,和克利切待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还不能出去,换我也会觉得难受。
上午,我跟罗恩玩儿了一个小时的巫师棋,乔治和弗雷德假装在观战,实则是在聊他们的订货单。
“段里,你在干嘛?”罗恩本来在苦思冥想自己的下一步棋,忽然抬头看着我。
“噢,我们习惯称人类这种行为是‘泡茶’,你们那边怎么说?”我诚恳地问。
“你泡茶真像下毒。”罗恩说。
“我就是在给你下毒。”我翻了个白眼。
“不对啊,乔治,为什么解药糖多出来一个……”弗雷德埋在一堆长纸条里喃喃自语,我没听到乔治的解释,因为门铃在这时候叭叭地响了起来。
“真倒霉!”蒙顿格斯站在门外,他浑身都湿透了,“在翻倒巷借个钱包,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像要我命一样。”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把赃物拖到家里来了!”韦斯莱夫人怒气冲冲地对地上的水痕施魔法,蒙顿格斯灰溜溜地钻进门厅里,一边否认一边把很像钱包的东西揣进怀里。
卢平赶紧清清嗓子岔开话题:“好在他没对你念什么咒。”
“他哪还用对我施什么咒!他那副模样够吓人了,”蒙顿格斯嘟囔着,“妈的,足足比我高两个头,顶着那头黑毛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顿格,要喝茶吗?”我离开棋盘边,站到了蒙顿格斯面前,他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但马上换了一副笑脸乐颠颠地接过了我递过的茶杯,“你说的那个人,是用的左手吗?”
“噢,是吧,左手,怎么了?”蒙顿格斯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
“你碰到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我继续问。
“哎?”蒙顿格斯转了转眼珠,似乎想找谁求助一下,“我不记得了,不清楚。”
“对我说,实话。”我看着他,忽然觉得门厅一片寂静,转而笑了,“好吗?”
“从塌鼻子尤利那儿买点儿魔药材料……”蒙顿格斯犹犹豫豫地说着,喝光了手里的茶。
“什么?顿格,你没买吧?你知道尤利那儿的东西一大半都违法!”韦斯莱夫人还是听见了蒙顿格斯的话,布莱克夫人的画像马上被吵醒了,屋子里又大吵大嚷起来。
“你问他那个干嘛?我快赢了。”罗恩催促我回到了棋盘边上。
“没什么,左撇子挺少见的。”
“你不就是左撇子?”罗恩耸了耸肩,吃掉了我的一个棋子。
我们回学校之前还要去一趟对角巷,穆迪还有唐克斯负责护送我们:“斯多吉去哪了?如果有人在护送中牺牲了,他就得替上来!”
“不会有人牺牲的,阿拉斯托。”韦斯莱夫人戴着韦斯莱先生的手表,嘱咐我们两个小时后在书店门口集合。
“要不要坐上来?”乔治和弗雷德刚离开韦斯莱夫人的视线,就用魔法让他们的箱子飞了起来——它在对角巷里横冲直撞的。
“不……我想起来,我要和赫敏她们一起走,我们要买的东西一样。”我盯着弗雷德的鞋尖儿说。
“好吧,我跟弗雷德要去给罗恩买件新袍子,一会儿见。”乔治拉起我的小指勾了勾,然后笑着后退两步走开了。
我把兜帽罩到头上遮住大半张脸,就这么又一次迈进了翻倒巷。
我有种感觉,蒙顿格斯遇到的那个人应该是奥古斯都,既然昨天蒙顿格斯偷了他的钱包,他就很可能不得不今天再来一次,穆迪和唐克斯两个傲罗就守在巷口,我不会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和对角巷比起来,这里更旧,更拥挤,也更昏暗。扒手多得不必说,大部分人都是靠黑吃黑发笔小财,我在进去前给自己施了个铁甲咒,以免被某处飞来的毒咒误伤。
地上有不知为什么被铅笔钉死的鱼,也有目光涣散衣着破烂的人,街头巷尾来回晃的男孩儿用手挡着脸上的血痕,盯紧过路人的口袋。巷子深处,一个塌鼻子女巫蹲在阴影里,面前的毯子上罗列着一些神奇动物的尸体。
“尤利,这些东西你到底什么时候卖?”有人粗声粗气地和那个塌鼻子女巫说话。
尤利竖起三根手指,对着它们哈了一口气:“申时——日哺。”
“去你妈的,一千加隆,现在,给不给……”那人话没说完,塌鼻子尤利跟他打了起来,五颜六色的魔咒顿时满天飞。
“该死,动静小点儿,格雷伯克!我们可受不了傲罗再来查抄一次了!”一旁的女巫尖声叫着。
那个叫格雷伯克的人抓着大包小包从阴影中冲出来,狠狠撞了一下我的肩膀后逃开了,尤利愤怒地在原地挥着魔杖——她的两只眼睛都是白色的。
我就在这个时候看见了奥古斯都蜷曲的黑发,和那双疲惫充血的黑眼睛,在攒动的人头之间,他的目光就像一只箭。
“他在那儿。”我贴到尤利右后方,抬着她的胳膊肘让她的魔杖对准奥古斯都。
“还我的货!混蛋!”尤利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的魔杖喷射出种种魔咒,翻倒巷里顿时一阵骚乱和□□。
奥古斯都只稍微在原地站了站,果断掉头远离了人群。
“小丫头你干嘛呢!”有人注意到了我,大声呵斥着。我赶紧拉严兜帽撇下尤利,压低身子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想出翻倒巷必须经过对角巷,穆迪和唐克斯现在正无所事事在巷口等着呢……
我发狠地推开挡住我的那些巫师,左手把□□的刃甩出一个半环,奥古斯都一次都没有回头过,在经过一条小道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摔倒了。
现在我站在他摔倒的那个位置上,视线里只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不擅长做跟人正面交锋的事。”三年级的时候,虫尾巴这么评价过奥古斯都。我抬手用魔杖掀翻了附近的垃圾桶,又看了看店铺背面的水管。
藏好了,藏好了……可别被我找到了。
就在我把手搭上那根水管的时候,忽然又闻到了生死水那股特有的艾草味——“段里!”那味道一阵风地消失了,乔治和弗雷德撑着膝盖站在那条小道边上。
“走了,巷尾那儿打起来了,唐克斯正要过来。”弗雷德喘着气挥了一下手,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两个为什么在这儿,乔治揪过我马不停蹄地往外跑。
我不甘心地回头看,那里仍然空无一物,不对……地上好像多了一团破布?
“你们为什么会去翻倒巷?”我在丽痕书店前,一边对照着自己的书单一边问。
“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不看我。”乔治抱着胳膊靠在书店门口,弗雷德看了看我,“而且今天出门前你问蒙顿格斯,那个在翻倒巷被他偷的人是不是左撇子……奥古斯都?”
我敷衍地笑了一下。
“段里!”乔治明白这笑容的意思,“你看见他了?”
“碰碰运气,跟丢了。”
“真是疯子……”弗雷德咂了咂嘴,“可惜,闹这么一通,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我也没想到他真的还在这儿。”我转向乔治解释,他的脸色很难看。
“……你不是想自己解决他吧?”乔治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但随即被风风火火赶来的唐克斯打断了。
“行了,快出发!不然就赶不上火车了!”韦斯莱夫人在唐克斯身后大声说。
“嘿,唐克斯,你满头都是汗。”弗雷德装作不经意地提醒道。
“翻倒巷里有人无差别攻击巫师,”唐克斯烦躁地说,“我已经联系我的同事们过来处理了,你简直无法想象那些黑巫师天天缩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攻击者说她是被一个小姑娘教唆的,”穆迪紧随其后地说,他的魔眼锐利地盯着我,“她说那姑娘相当年轻。”
我厚着脸皮对上穆迪的视线,没有说话。
我,金妮,乔治和弗雷德跟着穆迪步行了大概二十分钟走到国王十字车站,弗雷德不停嘟囔着他和乔治真是白考了幻影移形的试。
“哈利又是用幻身咒走吗?”金妮问,穆迪点点头。
“幻身咒?”我不是很熟悉这个咒语。
“就是让你像变色龙一样跟环境融为一体,是吧?”弗雷德得意地说。我想起了翻倒巷里的奥古斯都。
“嘿,李听说邓布利多找到新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了。”乔治在翻他一个暑假都没有回的那些信。
“大家都说黑魔法防御课教授这个职位被诅咒了!”金妮开玩笑似的说。
“又是《唱唱反调》上写的?”弗雷德咧嘴笑了,“那上面还说福吉专门吃妖精。”
“我倒觉得他干的出来。”乔治评价道。
“行啦,我们到了,快去跟唐克斯还有莫丽汇合吧。”穆迪扫视了我们几个一眼,“段里!把你的魔杖尖儿冲上,你会把自己点着了的!”
我赶紧把魔杖倒过来,穆迪却仍然盯着我看:“其他人先过去。”
乔治皱了皱眉,弗雷德拉了他一把,他们兄妹三人逐个消失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后面。
“穆迪先生?”我叫了他一声,因为他正在用很可怕的表情观察周围。
“啊,阿拉斯托,我找着你们了!”唐克斯从远处挥了挥手跑过来。
“小声点儿!不要让周围人听到我们的名字!”穆迪严厉地说,这才对我开口,“好了,听着——我知道你和马尔福、诺特相处的还不错,但是别忘了他们背后的家族代表的立场。你永远不能把你,还有你周围人的真实意图告诉他们,明白吗?否则不光是你我,凤凰社里的所有人都会跟着倒霉,我就直说了吧,可能会个个死得很难看。”
穆迪特地强调了那个“所有人”。
“我明白。”我扫了一眼乔治、弗雷德和金妮进去的那个站台,表示我真的明白。
“哪怕是无意中的透露也不行,你要保证接下来的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内谨言慎行。我倒不是担心马尔福家的那个小崽子,他根本毫无城府,但是一旦那个学舌鸟把我们的任何行踪透露给老马尔福,神秘人和他的手下就会顺藤摸瓜地找到我们,到时候即使你和你朋友哭着向大家的尸体道歉也无济于事,”穆迪补充道,“或者你就想要这样的结局。”
“我不想。”
“好,唐克斯也在这儿,我们来立个牢不可破誓言,或者你们两个立一个,这样就算我老死战死了——”
“阿拉斯托!”唐克斯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她刚十五岁!”
“很多大事就坏在这么一点小疏忽上。”穆迪冷静地说。
我把手伸了出去:“您的担心不无道理,立一个吧,省掉猜忌的时间能干很多别的事。”
“段里!”唐克斯气得发梢泛着红。
“好吧,如果她想说,她就是死了也能说……”穆迪看起来很失望,他抬头看着我,“你跟韦斯莱家的那个小子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我这个。
“如果只考虑他,你能不能做到——哼,守口如瓶?”
“……任何事。”我回答道。
“任何事?”穆迪冷笑了一声。
“任何事。”
“天呐,段里为什么还在这儿?车马上要开了!”韦斯莱夫人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后面出来,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穆迪侧身让开了路。
“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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