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好好看看这里,我想你会喜欢这个世界的。”
叶孤廷带着叶珝慢悠悠地在繁华的商业地段闲逛,他的手上提了大大小小的一堆纸袋,都是他给叶珝选的衣服。
叶珝和他走在一起,总有行人频频回头,无论男女老少,总有几个人会偷偷用目光打量着她身旁的男人。
叶孤廷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夺目的那个人,凡是首次见到他的人,都会无一例外地将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他总是享受着别人的目光,无论别人目光里是赞叹,羡慕或是嫉恨。
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无比美妙的感觉,因为别人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就说明他的美学是成功的。
追求美是狐妖的天性,而叶孤廷又恰恰是将这一天性发挥到极致的人。
这一点从家里的布置就可以看出一二,古色古香的家具装饰,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致,有的地方还摆放上精心侍弄的花草稍作修饰,让人从任何一个角度拍照都能得到一张令人满意背景图。
“我看起来很像是厌世的人?”叶珝任由叶孤廷为她挑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很顺从地在家里把这些衣服都试了个遍。
“何止是厌世?你沉睡前的那段时间,我差点以为你是想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叶孤廷的语气夸张,一副“我好怕怕”的样子。
也就在说话的这几分钟时间,他的手穿过她乌黑的发丝,灵活的手指在发丝间来回动作,很快就完成了一个美美的发髻。
这一切做完后,他绕着叶珝打量了一圈,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丫头啊,你要是好好打扮打扮,还是能算一个美人儿的。”
叶珝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看上也不过才十七八岁,苍白的脸色稍微抹了了胭脂,再配上简约精巧的发髻,左耳上原有的墨玉耳环再一点缀,整个人显得灵动而富有活力,丝毫看不出一点儿病气,甚至还多了几分古典的婉约美。
即使叶珝对装扮这事儿没有多少兴趣,也不得不赞叹狐狸的心灵手巧,可惜她现在没有好好欣赏的心思。
“所以这就是你隐瞒我的理由?”叶珝忽然转过头来,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眸,“玄一道的人,真的死光了?还有你忽然唤醒我的原因,和这次婴儿事件的幕后指使有关吧?亦或者,这两件事本身就有关联?”
叶孤廷在内心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就算他那天在鬼域里故意把话题岔过去,也逃不过叶珝的敏锐。
他露出了一个亲切和蔼的微笑,把叶珝拉到一旁的沙发上,自己坐到她的对面,“丫头,你先做个深呼吸,保持冷静,听我慢慢跟你说。”
叶珝眼神微眯,慵懒地往身后的沙发依靠,像极了伺机捕猎的豹子,优雅冰冷而充满危险。
她虽然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玄一道的败落和当年天星原覆灭的事有关系?”
叶孤廷再次叹气,露出了一个苦笑,“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当年的事,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叶珝直指问题的中心,“玄一道是螳螂,那黄雀又是谁?”
“刹海。”提到这个名字,叶孤廷的眼底也是一片阴郁,“当年这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教会组织,自天星原覆灭后,却让正道魁首的玄一道栽了个大跟斗。天星原一战中受了重伤的几位高功,都是偷偷被他们给暗杀了。”
“刹海的成员大多是邪修,手里掌握着一些罕见的秘术,当年玄一道也是因为这个,在他们手里吃了大亏。我记得,其中有一个人,能操纵别人的血液,玄一道很多弟子都死在了那人的手里。”
听到这里,叶珝冷不丁地冷嘲了一声,“啧!玄一道自己做的孽,终归是有了报应。那沞血术,可是玄一道本身的不传之秘!”
叶孤廷知道她的心结,只说道:“我虽然看不起那些鼻孔朝天的道人,但后面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有几分骨气和血性。”
“天星原覆灭没几年后,有外族入侵,整个国家都陷入了了战乱之中,刹海的存在,更是加剧了混乱。他们为了成就邪术,故意通敌,数万的无辜民众白白死在了战乱之中。”
“玄一道得知此事后,号召了当时所有玄门中人来除魔卫道,共御外族,率门下弟子与刹海不死不休,后来也不知道刹海做了什么,玄一道当时掌权的数位高功和修为还不错的弟子几乎全都在战争中与刹海同归于尽。”
“现在的玄一道,已经名存实亡,就只剩下那么一两个传人而已。而玄门中有真材实料的人,也几乎都在那场战争中死伤殆尽,到现在也是所剩无几了。”
“而刹海在玄门这种不要命的追杀之下,如过街老鼠,核心成员伏诛,在战争之后便也销声匿迹了。我原以为……”
叶珝接过了他的话,“原以为他们就此被彻底消灭,结果现在却发现他们不但死灰复燃,还有愈来愈壮大的趋势。”
她懒懒地斜了叶孤廷一眼,“你说了那么多,却还是故意避开了我的问题。”
叶孤廷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
叶珝看他为难的样子,“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猜应该是天星原和玄一道都被这个刹海摆了一道,先挑起两边的纷争,坐山观虎斗,再看着傻子们两败俱伤,就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接着,她又自嘲一笑,“而我这个当时心中只有仇恨的魔头,就是他们手里最好的刀……”
听到她说出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叶孤廷提高音量打断了她,“丫头!”
他又放缓了语气,轻声安抚着叶珝,“都过去了。”
叶珝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些好笑,表情却恢复了原来平静,“我之前究竟给你留了个什么印象?不用这么紧张,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可没那么容易被刺激到。”
“我这不是怕你冲动嘛!万一你去找仇人拼个你死我活,让老爸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办?”
叶孤廷说得轻松,心里却十分担忧,鬼域里看到的那种为达目的不择一切的手段,和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的风格,简直跟当年的那个刹海一模一样,还有那个海波形状的印记……
“至于我为什么忽然唤醒你,是从前令白留下的遗物发出了预警,我用那件遗物占卜,结果大凶,有一场生死而唯一破局的机会指向了你。那段日子,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就索性先将你唤醒。就是可惜了令白的遗物,那次占卜之后便彻底化为灰烬了……”
令白的遗物,叶珝自然是知道的,令白知道狐狸惹是生非的本事,担心他不在时狐狸闯祸把自己搭进去,特意将那件遗物留给留给狐狸当最后的底牌来保平安,其最大的作用就是为拥有者挡灾。
这次生死劫指的很有可能是之前茧魄要吞噬妖灵这件事,当时她若没有醒来,狐狸没准就被茧魄融合了,可令白的遗物景此一遭竟然化为了灰烬,那事情绝不是狐狸的生死这么简单,之前令白可是好好算过,这遗物至少能保狐狸九条命呢。
叶珝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放到一边,打消了叶孤廷的担忧,“我可不想学玄一道那帮傻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于死敌,还是了解清楚对方的情况后,彻底斩草除根来得好。”
这时的她已经收敛好了所有的情绪,开始调侃起叶孤廷来,“狐狸啊,若是搁以前,这嘱咐应该我和你说才对……”
“咳咳!”眼看叶珝就要翻出他的黑历史,叶孤廷假咳了两声,果断出声打断她的话语,“乖闺女,这声老爸听得我舒心,爸爸一会儿请你吃冰糖葫芦呀!”
没想到叶孤廷真的请她吃了一串冰糖葫芦,他亲手做的。
叶珝晃了晃手上的冰糖葫芦,上面的山楂个个饱满,糖浆又蘸得薄而均匀,红彤彤的果子被晶莹剔透的糖衣包裹着,看一眼就引人直咽口水。
一口咬下去,糖衣薄脆,混合着果肉,酸甜可口,好吃极了。叶珝吃着冰糖葫芦,思绪却飘飞到与叶孤廷的初遇。
那时,他看着路边小贩手中的冰糖葫芦串儿,眼馋得不行,就幻作一个绝世美人儿,眼巴巴地盯着那小贩。
小贩这一辈子,哪儿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而且这美人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这下差点连魂儿也被勾了去,把一整架糖葫芦都送给了他。幸而他只拿了一串,就翩然而去,要不小贩那日的生计可就没了。
当时叶孤廷吃得倒是得意,可在身在乱世里,一个孤身的绝世美人在大街上招摇,是件极危险的事。没过多长时间,叶孤廷就差点被一个纨绔子弟强拉回去,当了他的第十几房姨太太。
而当时的叶珝,应令白的要求,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解救出来。可他倒好,每每看见什么好吃的东西,就幻作美人儿的样子,总能带着她们一起吃白食。后来,他却总念叨着再也没吃过那般好吃的冰糖葫芦了。
他对这冰糖葫芦,可真是够执念的,找不到,竟然都学会自己做了。
“怎么样,你老爸我的手艺不错吧。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叶孤廷穿着围裙,笑容和煦,如三月暖阳。
“确定什么都可以?”叶珝眉毛一挑,眼神挑衅。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而叶孤廷眼神嘚瑟,只差在他身后安个翘上天的尾巴。
叶珝单手支颐,想了想,毫不犹豫地爆出:“松鼠鳜鱼,北京烤鸭,佛跳墙”
叶孤廷的笑容逐渐龟裂,声音从牙齿缝里传出:“我想起来,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们还是喝粥吧。”
最后,他们的晚餐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组合,冰糖葫芦配海鲜粥。
虽然嘴上说着是特地给叶珝做的冰糖葫芦,但叶孤廷的面前已经堆了十多根签儿,还依旧笑眯眯地再拿起一根开啃。
等他悠悠地吃完最后一根,才故作优雅地擦了擦手,然而嘴角还带着冰糖的晶亮,啃着山楂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话说,我想起来,我还得给你办一场葬礼。”
叶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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